修眉神色未變,輕聲道:“我不走。”
沈凝就有些急了,“你跟着我,將來……又哪裡來的將來?”
“就算沒有將來,修眉一生,也決計不會離開公主。”
沈凝怔了怔,苦笑一聲:“我待你並不算好,到如今,卻只有你不離不棄,修眉,從今以後你也不必叫我公主,曾經那個九公主,已經死了。”
修眉應了一聲:“好。”
至此,天下間再沒有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九公主沈凝。
日已西沉,頁城已是萬家燈火。
卿淺淺領着兒子一同回的王宮,蘇譽之好死不死的還跟着一起,於是公儀珩非常火大,“你就是這麼溜達的?”
卿淺淺納悶:“我不是這麼是怎麼?”
公儀珩冷哼聲,朝蘇譽之道:“蘇公子不是要回永安城了嗎?怎麼還不動身?要不要我派人護送你回去啊?”
蘇譽之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不客氣道:“誰說我要回去了?我可沒說這樣的話。”
所謂無恥,蘇譽之也不見得就好得到哪裡去。
公儀珩氣得吐血,“你怎麼能這樣?堂堂四大家族排名第二的家主,竟然出爾反爾,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蘇譽之也不生氣,只是問道:“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要回去了?嗯?”
公儀珩真心想一把掐死那個無恥下流的混蛋!
卿淺淺不痛不癢道:“瞧你這一身打扮,剛纔見誰去了?”
公儀珩立即湊過去顯擺:“夫人,是不是覺得爲夫這一身打扮很好看?”
卿淺淺瞄他一眼,“穿這麼好看,不定是去勾搭誰了,我很生氣,所以今晚你自己找地兒睡去。”
說罷,打個哈欠往前面走了,卿小安也領着旺財走了,蘇譽之嘛,當然要鄙視一下公儀珩再走的。
公儀珩兀自在風中凌亂了,他這樣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卿淺淺說讓公儀珩找地兒睡,也果然是做到了,回了房徑直關了門,也不做別的,就坐在窗前裝模作樣看書,還看的盡是些禁書,所謂禁書,實則就是些春宮之流被士子大夫認爲不恥的東西,偏偏卿淺淺看得起勁,這本春宮正是今日在集市上買的。
書看了沒幾頁,公儀珩在門衛故意弄出很大動靜,卿淺淺向來比誰都能裝,何況春宮在手,她倒是無所謂的。
門衛侍衛見此情景,忍不住偷笑,公儀珩大手一揮:“退下!”
侍衛慌忙撤退,公儀珩再叩門:“夫人,外面更深露重,你難道真的想要凍死爲夫?”
卿淺淺看春宮正熱火朝天,隨口答了一句:“凍死算了,凍死我好改嫁。”
“你敢!”
“我怎麼不敢了?”
“你要是敢改嫁,我,我就不死了。”
“滾。”
隔了片刻,公儀珩已經挪步到窗子邊,見夫人在窗邊看書,於是討好道:“夫人這麼用功,大晚上的還看書,爲夫應該好好向夫人學習。”
卿淺淺一晃手裡的春宮圖,“你要學習這個?”
公儀珩差點當場噴鼻血,他家夫人這是……在
暗示什麼嗎?
“你,你哪裡來的這種書?”公儀珩心想,回頭一定要下令,全國禁書。
卿淺淺壓根兒就沒看他,“今天集市上買的,那老闆可好了,見我喜歡還說回頭給我留幾本好的。”
“是哪個老闆?”公儀珩明顯咬牙切齒,他回頭就把那老闆抓了,下獄,坐一輩子牢!
卿淺淺終於覺得有點什麼不對勁,瞅着公儀珩:“你不會是想去殺了人家吧?”
“我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那好啊,過幾天我要去找老闆拿書,要是老闆不見了,你這輩子就休息靠近我百米以內!”
公儀珩欲哭無淚,乍然想起什麼,豁然朝房樑看去,果然見十三月已經人去無蹤,公儀珩急得跺腳:“十三月,你給本公子回來!”
十三月覺得很掃興,剛竄上房頂又不情不願的下來,“公子,你確定不去抓那個老闆?”
公儀珩咬牙,“你當公子的話是耳邊風?”
“沒有,不是公子你一向都是這樣的嗎?”
“你是公子還是我公子,要你來教我?”
“我是個女人,怎麼可能做公子?”
“……”
公儀珩差點把牙齒咬碎,“就你這麼毒舌,夜歌眼睛瞎了?竟然會喜歡你。”
打擊人是公儀珩一大愛好,還愛得不得了。
提到夜歌,十三月眼神有些變了,卻還是故作鎮定一笑,“不必公子你咒我了,夜歌他,或許是喜歡上別人了吧。”
公儀珩這才抱手看着十三月,“被拋棄了?”
“沒有,只是直覺罷了。”
“你不是一向很自信?怎麼這時候這麼不信自己了,不就一個夜歌嗎?你至於像個怨婦一樣?”
“公子,我終於覺得,你說了句人話。”
公儀珩頓時臉子就綠了,“你欠揍的話可以明說,公子這會兒心情本來不好。”
“公子你這樣不好,你不能因爲我說了實話就要揍我。”
公儀珩深吸口氣,儘量優雅的比出跟手指:“滾!”
十三月於是也很優雅的點頭,“公子,你保重。”
次日卿淺淺起來,見公儀珩果真還站在門外,一張臉凍得都有些發青了,她於是站在門口看着公儀珩,末了很無奈的道:“你是笨蛋嗎?我明明就沒有鎖門,你……白癡。”
公儀珩十分委屈,道:“夫人沒叫我進來,我要是進來,夫人生氣了怎麼辦。”
卿淺淺推他一巴掌,“平時怎麼沒見你這麼聽話?”順手拉了公儀珩進屋,吩咐內官去打了熱水過來,又倒了熱薑茶。
如此一陣功夫,公儀珩臉色總算是好了些,窩在軟榻上十分無辜委屈的捧杯熱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卿淺淺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哪裡還有點平時威儀萬方的樣子。
“你昨夜一夜沒睡,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卿淺淺站起來,不是詢問的語氣。
公儀珩眉毛皺成一團:“能不能不走?”更加弱受的望着卿淺淺。
“不能。”
蘇譽
之昨夜又是宿醉,這會兒還躺在房頂上人事不省,從進了頁城,蘇譽之就愛上喝酒,天天晚上叫着楊毅一幫兄弟喝得爛醉如泥,白天睡覺,晚上就喝酒,估摸着他現在是沒酒不能活。
卿淺淺一腳踹過去,蘇譽之勉強睜眼睛,看見卿淺淺絕對三重影子以上,蘇譽之頭疼欲裂,說話打結:“你,你踹我,我做什麼?”
卿淺淺坐下來,語氣甚輕:“你可以滾了。”
蘇譽之不知道是喝多了酒,還是智慧大不如前,竟沒有聽清楚卿淺淺的話,勉強再睜眼睛,懵懂看着卿淺淺,“你,說什麼?”
卿淺淺不吝重複:“你可以滾了,你可以滾回永安城去了。”
蘇譽之這下醒了,豁地從房頂上坐起來,因爲力氣大差點從房樑上栽下去:“你說什麼?”
“你耳朵聾了?”
“沒有。”
“那你是找打。”
蘇譽之有些喪氣的揉着額頭,眉心緊皺,“我沒找打,耳朵也沒聾,智商也沒問題,所以你是要趕我走?”
“是。”
“好啊,反正我在這裡也沒什麼事,準備着過幾天也該向你辭行回永安城了,擇日不如撞日,我馬上就收拾東西走人。”這不是蘇譽之氣話,實在是這麼多天,他沒有勇氣說出這番話。
卿淺淺斜眼,“回去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老子反省什麼?”
“你什麼都該反省。”
“滾!”
“走之前,不去和小安道別嗎?”
“不去了,蘇大爺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道別了。”
“你也有討厭的事?”
“廢話。”
“那,小安問起你的話,我要怎麼說?”
“你就說,說我賭錢輸了,受罰要給人做長工,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好……可是你真覺着小安會信嗎?”
“會吧。”
有時候,有些事,其實大家都知道是謊言,卻誰都不會去揭穿,因爲揭穿之後是誰都無法預料的結果。
卿淺淺嘆口氣,站起來,“那你,一路保重。”
“好。”
卿淺淺於是轉身往房頂那頭走,蘇譽之望着她背影,忽然覺得心裡一陣空落落的。
終於,到了別時了。
蘇譽之苦笑一聲,揉着欲裂的腦袋,搖搖晃晃站起來,也是轉身往卿淺淺相反的方向走了。
走之前,蘇譽之寫了封信,短短几個字:有要事,不及作辭,珍重。
另外給公儀珩寫了一封密信,交代只有公儀珩能看,卿淺淺數度想偷看,未果,心裡把蘇譽之翻來覆去罵了個遍。
蘇譽之走了,卿淺淺開始覺得有點不習慣,沒個成天和自己作對的人,始終覺得少了些什麼,可是她也知道,讓蘇譽之繼續留在自己身邊,對蘇譽之來說真的太殘忍了,蘇譽之喜歡她,這是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的事,只不過她只能裝作不知道,於是卿小安都覺得蘇譽之真是很可憐啊,遇到她孃親這種神經大條的女人真是沒有辦法啊,連他都看得出蘇譽之喜歡他孃親偏偏她孃親就是不知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