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想你的午餐什麼時候到。”
其實她可以自己去醫院的食堂吃飯的,又不是不能走不能動,可是紀君陽覺得那裡的大鍋飯菜沒有什麼營養。
“正好在路上遇到咱媽,煲了好湯,午餐十分鐘後到。”
紀君陽回到病房的時候,看見她趴在窗前,一隻腳微微屈起腳尖掂地有意無意地作圓規轉動,轉得很慢,也很優美。
細瘦的身體穿在寬大的病服裡,越發顯得柔弱無肉,他自身後抱住她,“想什麼呢,叫你兩聲都沒反應。”
千尋慢慢轉過身來,見他身後無人,“媽呢?”
“他說不便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跟海芋逛街去了。不過,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嗯?”
能讓她這樣失神的原因,想必不會簡單,而且她的臉上,明顯有躲閃的眼神,小嘴巴也微微張了幾回,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不喜歡在他們夫妻之間還有他不能知道的秘密,這讓他非常地沒有安全感。想他紀君陽什麼樣的風雨磨難沒有見過,面對競爭對手和敵人何時又怯意過,唯獨這個丫頭,能讓他心緒不寧。
這樣的話要是說出去,白無邪那廝一定又會笑話他。可是,他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就是事實。
千尋確實有秘密,這個秘密與她和他的感情無關,與紀夫人和肖雅楠亦無關,這個秘密壓在她心底已經有很多天了,她猶豫不決,不知道現在是否應該坦白,左右爲難中。
“還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嗎?”紀君陽顯然不高興她默而不答的樣子。
千尋微微咬了咬脣,決定還是暫時地壓了下去,歪着腦袋笑着反問他,“你覺得我有什麼不能告訴你的呢?”
“真想劈開你腦子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紀君陽無奈地嘆氣,他總是對她毫無辦法,並不是說想要控制她的思想,可總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她心裡每個念頭的動態。
“你可真殘忍,腦子一劈,我還活不活吶。”
她用誇張的表情避開他的問題,仔細想一想,其實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回。
到底是什麼,讓她對他都諱莫如深?
吃飯的時候,她突然說了一句,“你說,高天明會不會真的能改過自新呀!”
紀君陽微微一愣,“高天明?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二世祖了。”
都說看一個人誠不誠心,要看他的眼神躲不躲閃。可是剛纔在樓上,她根本就看不到高天明的眼神,他總是低着頭,垂眉順眼,一副深深懊悔和自責的模樣,偶爾擡起頭來,那眼神裡表露着堅定,可是她卻還是覺得在堅定之餘,隱藏着一些她目前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曾經與他發生有過節,太過多心了而已。
希望只是這樣。
她將剛纔樓上發生的事情與紀君陽說了一遍,一併地將心中的疑惑掏了出來。
不是她不信任高天明,有太多前科的人,她無法不謹慎看待,只是當時,面對高姨祈盼的目光,有些疑慮她也不好細問出口。
紀君陽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不管他是真心誠意悔改,還是別有目的,日久見人心總歸是沒有錯的。只是丫頭,以後你得離那人遠一點。”
千尋笑道,“你不會連他的醋也吃吧?”
“我怕他哪天精神失常傷害到你,畢竟他現在是hiv病毒的攜帶者。”
“雖然他不是個壞人,可是你也不能歧視艾滋病人啊。再說,平常的接觸是不會傳染的。”
千尋倒是樂觀,hiv並不是瘟疫,那些談艾色變的人,只是因爲缺乏對艾滋病的正確瞭解而已。
“話是如此沒錯,可小心一點總歸沒錯。再說,你不也對他還存在疑慮嗎?”他不是歧視這種病人,只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不希望自個小妻子受到丁點傷害。
“放心吧,反正他也不上天使工作,以後接觸的機會怕是不多。”其實千尋疑惑地正是這一點,以高天明的性格,怎麼可能那麼快地放棄對天使的爭奪,這實在不像是他的性格。
難道,經歷了一些事,他真的願意放下了那二世祖的生活?
但願如此啊。
千尋出院的時候,悄悄地辦理了手續,然後收拾東西一聲不響地回到家中,這讓一屋子人都愣了一下。
“你不是明天出院的嗎?”
“我怕你們到時候又興師動衆啊,所以自個兒先乖乖地溜回來了。”千尋扮鬼臉笑。
“你這孩子。”溫母嗔責道。
紀君翔說,“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瞞着我大哥偷跑回來的,我估計嫂子你可慘咯。”
千尋嘻嘻笑道,“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正是你家哥把我送到樓下的。”
“那他人呢?”溫母朝門口望了一眼,那裡仍不見人影進來,走廊裡也是空空蕩蕩的。
“公司有事,上班去了。”千尋答道,將自己丟進了沙發之中,抱住一隻小熊仔,還是家裡好哇,親切溫馨。
“那他中午回來吃飯嗎?”溫母又問。
“不回來了,他約了客戶,所以,媽,你的慶祝餐可以挪到晚上。”千尋嘿嘿笑着,在沙發裡小滾了一下。
“你的手,都好了嗎?”溫父坐到她身邊關切地問。
千尋動了動胳膊,“還有點疼,傷筋動骨一百天嘛,哪有那麼容易好全的,不過醫生說了不用擔心啦,過段時間就會好的,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要是有後遺症,你那位,還能讓你這麼輕鬆地出院嗎,你想都別想。”海芋在一旁撇撇嘴道。
紀家兩兄弟真是絕配,一個壓着那位不讓出院,一個壓着不准她在waittingbar跳舞,說她最近半個月都得好好養着,害她只能安靜地唱了幾天淑女歌。
那場車禍,她不過是些皮外傷而已,用得着這麼誇張嗎?
不過有人關心的感覺,似乎也不錯。
千尋出院的消息很快經由海芋的大嘴巴傳到了艾維那裡,下午她正在午睡,手機鈴聲忽然大作,在耳邊響個不停。
她迷迷糊糊地接起,也沒看那上頭的顯示。
“喂,哪位?”
“在睡覺?”
“唔。”
“出院了吧?”
“嗯啊。”尚未睡醒的腦袋下意識地答了一句。
以前她都不怎麼睡午覺的,這一個星期的院住下來,倒是養成了這麼一個習慣,一到下午就泛困,是越困越想睡,越睡越泛困,惡性循環一樣,懶筋發作。
“不是說好出院的時候通知一聲的嗎?你這是半聲都不吭啊。”
艾維笑笑的聲音自傳筒裡清晰地傳過來,千尋那點磕睡總算趕跑了一些,乾乾地笑了一聲,“我這不是剛到家沒多久嘛,晚上我媽做好吃的,你叫上大爲和芝婷過來給我慶祝慶祝?如果夏天小志他們方便的話,也一併叫過來,熱鬧一下。”
“這麼多人我可怕會累壞了阿姨。”
“你就不會自覺點,早點過來幫忙呀。”千尋哼哼兩聲。
艾維笑道,“那倒也是。”
“我爸媽都念叨你好幾回了,早點過來啊。”
“成。”
掛了電話,睡意全無。想起那天在病房裡紀君陽跟她說及艾維的來歷,再加上週大爲的身份,怎麼也想不到,這三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是糾葛在一起的。
該不會是真的應證了那一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慘烈的拳擊聲自健身房裡傳出來,半空懸掛的沙袋被打得幾乎要變形。
男人激烈的喘着粗氣,身上汗水淋漓。
周大爲見不得他這副自虐的模樣,沒完沒了,都整整一個小時了,也不見停下來的跡象,打的人不累,看的人都累了。
“喂,我說你夠了吧,不想見到紀君陽就別答應人家去唄,自己在這裡找罪受,真搞不懂你心裡在想什麼。”
“爲什麼不去?”艾維粗哼哼地甩出一句話,手中的動作不曾停歇。去了能見到千尋,還能給那個男人添幾分堵,何樂而不爲?
周大爲擡腕看了眼手錶,“如果你真心想去的話,我建議你現在可以去衝個涼換身衣服了。”
艾維這才逐漸停了下來,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狠狠地擦了一把汗,轉身去了淋浴間,很快清洗一番出來,斂盡剛纔的戾氣,恢復慣有的小清新模樣。
周大爲打量着他,不禁調侃道,“我說,正太這個名詞,還真就是爲你這種人量身定做的。”
艾維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大叔這個詞,也挺適合你樣的人。”
周大爲鬱悶了,摸着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我現在這個樣子,看上去也不算老吧。”
“皮粗肉厚,有些年份了。”艾維很不客氣地打擊着他。
戀愛中的老男人,平時無所謂,可是面對小女朋友,年齡便成了忌諱的話題。
花花世界誘惑太多,每當有年輕的小子向自己的小女朋友表白,並將他看成她的叔叔的時候,他就恨不得晚生十幾年,倒退到花樣的年紀。
因爲卜芝婷跟着出差溫哥華的大哥去旅遊了,去往溫家路上的車子裡,便只有兩個男人,談話之間也就不會有顧忌。
“你真的相信紀君陽那廝能給我們一個所謂的真相?”周大爲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
艾維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