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龍玄蔘去了瓊華殿。
“我要自由。”巫山冰冷的薄脣吐出四個字。木槿待在房間裡依舊悠閒地搗藥,聽見巫山的話,咧開嘴笑了,“我無所謂,”
龍玄蔘坐在高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子,周身睥睨天下的威儀讓所有人都不敢直視他的容顏,而能看到他表情的巫山卻什麼都沒有從裡面看到。他的表情一片沉穩,燦若星辰的眸子裡什麼都沒有。巫山聽他的聲音也是高高在上威儀無限,仔細聽卻是什麼情緒都沒有。
“朕爲何要給你自由?”
巫山負手而立,與之匹配的是強大的驕傲和自信,他的聲音冰冷,卻帶着自豪,“我是你皇兄,更是定山王。”
龍玄蔘沒有什麼表情,只是不緩不慢的說,“這些都是朕賜予你的。”
“可你不會收回,又爲何不讓我享受到應有的自由?”巫山的眼神冰冷一片。他不知道龍玄蔘爲什麼把他拘留在這小小的四方宮殿,但他不甘心。
“朕的母皇死了。”龍玄蔘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剩下的他沒有說,他知道鳳竹息是因爲飄渺門一行遇刺傷了根本,而那次遇刺,和這兩個人脫不了干係。或者說,是和巫山脫不了干係。只有木槿一直處於平和的狀態。但焉知,這種平和又是不是另一種精妙的僞裝。
巫山沉默。木槿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搗藥。
良久,龍玄蔘開口,聲音帶着不容人反駁的堅定,“木槿封爲槿王,賜封槿王府。即日起遷出瓊華殿出宮居住。”
“哐當”一聲,木槿的藥杵從手中滑落,張大了的嘴巴說明了他的意外。
“我不同意,木槿必須和我在一起。”巫山渾身卻直接冒着冷氣,深沉的黑色眸子裡冰寒更甚,表明了他的決心。
巫山的反應讓龍玄蔘意外,隨即,龍玄蔘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殘肆的無以復加。巫山把木槿當做唯一的兄弟嗎?以爲他們同病相憐嗎?
“此事既定,不可更改。槿王明日就去槿王府吧!”
龍玄蔘說完,拂袖就要離開。木槿卻叫住了他,弱弱的問了一句,“我可以在槿王府種藥嗎?”
原本有些不滿的龍玄蔘頓時就笑了,心情大好,“當然可以。裡面會有你的藥圃。”所謂君悅,則臣福,正是如此。
龍玄蔘離去後,巫山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近乎咬牙切齒,“木槿!”
木槿縮了縮脖子,他毫不懷疑巫山叫他的名字的時候是想把他的名字當成他給咬碎了。木槿怕怕的想着,巫山太可怕了!還是出去當王爺自在!
砰的一聲,巫山甩門離開。
木槿第二天走的時候只帶走了他的草藥,巫山在沒有木槿的空房間裡待了很久。最後把木槿的房間砸了一遍,最後卻在那個房間裡睡了很久。木槿走了,或許記住當年仇恨的,只有他一個了。他蓋住木槿的被子,閉上眼。心想,這或許就是龍玄蔘的目的。
那夜,又是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灑滿了整個世界,在這個黑夜下,唯有雪花
如此潔白,將所有的不乾淨都掩藏的一乾二淨。
天闌珊第二天起牀之後,就看見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來不及興奮,她連忙讓人把閣樓裡的暖爐都升起來,手爐隨時準備好。直到整個閣樓都熱乎乎的,天闌珊穿着單薄的夏裝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花,忍不住輕嘆一聲。
又下雪了。
天闌珊想着早已去上朝的嚴恪,想了一會兒,披了一件雪白的大氅,拿着手爐,舉着一把繪着冬梅的傘就往嚴恪下朝的地方走去。
嚴恪下了早朝,同蘇雲博一起商議着事情,一邊向外走去。到了外面,突然降低的溫度讓嚴恪顫抖了一下,蘇雲博笑他果然越來越怕冷了。嚴恪沒有回答,只是暗自緊了緊領子,防止更多的雪落進入。
突然他看到臺階下一束紅梅正在大雪中款款而來,雪白的大氅和白的幾乎透明的肌膚讓她融入了身後銀白的世界。
嚴恪笑了一下,沒有理會打傘的奴才直接朝來人走了過去,卻被一把塞了個熱騰騰的手爐,暖和的溫度讓他的笑容更加溫柔,“你怎麼來了?”
天闌珊做了個鬼臉,“我怎麼就不能來了!”然後把傘遮住兩人,一起向臺階下走去,看着天闌珊紅撲撲的小臉蛋,嚴恪不由又笑了,在這銀白的世界顯得分外的陽光和溫暖。
蘇雲博打着傘跟上來,看着天闌珊忍不住開口,“原來你家小夫人來了,怪不得連我都不等了。果真是見色忘友!”
聽着蘇雲博的話,天闌珊鼓起小臉,“見色忘友怎麼了?你看不起見色忘友的啦?看不起幹嘛還纏着我家嚴恪!”
“我纏着他?”蘇雲博張大了嘴巴,狐狸眼瞪得老大,一臉不可置信,“我什麼時候需要纏着他了?”
“剛纔沒理你,理我了,你可不就屁顛屁顛追過來了!”天闌珊一邊做了個鬼臉一邊往嚴恪懷裡鑽,被嚴恪一把拉出來。
“你!”蘇雲博氣急。
“好好走路。小心結冰了,會摔成小花貓的。”嚴恪站在傘下,雪花落在他的眼前,潔白如柳絮飄飛,但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天闌珊的身上。
天闌珊不滿得癟了癟嘴,他最近總愛拿小花貓來調侃她。
“喲,小花貓!剛纔不是挺張牙舞爪的嗎?”蘇雲博趁機打擊天闌珊,他把手攏在袖袍裡,狐狸眼笑眯眯的,看着嚴恪手裡拿着的精緻手爐,眼睛裡閃過一絲豔羨。天闌珊把嚴恪照顧的挺好。
“你才小花貓!你全家都小花貓!”天闌珊不甘的反擊,但明顯沒什麼效用,因爲蘇雲博笑的更歡了。天闌珊暗自磨牙,要不是她還撐着傘她絕對想去揍這丫的!太欠扁!
“他不是貓。”嚴恪看了天闌珊一眼,見她露出不滿的表情來,才繼續說道,“說貓都是擡舉他。他最多是一隻狐狸。”
一說狐狸,天闌珊的眼睛卻亮了,“狐狸的皮毛可暖和。我還想着找時間去抓兩隻狐狸呢!”
蘇雲博聽了,覺得背後陰風陣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天闌珊這是變相在說她想扒他的皮嗎?
“你該出宮了。”嚴恪不待蘇雲博發作,就下了逐客令,同天闌珊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天闌珊拿着傘,回頭衝蘇雲博做了個鬼臉,才笑嘻嘻的跟着嚴恪離開。
走出老遠,蘇雲博還聽着那邊傳來關於狐狸的討論,以及天闌珊對自己得嫌棄,蘇雲博摸了摸鼻子,不甘的咕噥,“去你家的狐狸!”
隨着兩行腳印漸行漸遠,大雪如同鵝毛一般,飄飄灑灑,所有的足跡,所有的聲音都藏在了雪裡。
嚴恪同天闌珊回到蒹葭樓,連忙有宮女上前接過傘,帶要上前爲嚴恪解下大氅的時候被天闌珊瞪下去了。天闌珊不滿的看了一眼嚴恪,然後自己給他解開放在一旁,拉着他進屋,換了一個熱乎乎的手爐。她也脫去了大氅,裡面是一件薄薄的冬裝,嚴恪坐在榻上,不由皺眉。
“怎麼穿這麼少?”
天闌珊俏皮的笑了笑,然後鑽進了他的懷裡,趴在他身上。
“想在你身上取暖呀!”
嚴恪無奈一笑,也隨她去了。把手爐放在一旁,他抱住她的身子,感覺有些沉了,又滿意的笑了笑,總算是養回來了,手指摸着她帶着雪的冰涼的寒意的頭髮,想起除夕快到了,又開口說。
“除夕快到了,想好怎麼過了嗎?”
天闌珊正狡猾的把略帶冰涼的手往他衣服裡伸,聽見嚴恪的話想也不想的說,“人多就好玩呀!我們兩個人冷冷清清的!”想起什麼,天闌珊又仰起小臉眼巴巴的看他,“我們回相府吧!”
嚴恪輕笑,笑容的溫度堪比冬日暖陽,“當初辭官就沒有想到再回來,所有人都被遣散的差不多了,唯有穀雨還在。”還有穀風。就算他不做丞相了,但一手培養出來的暗衛並不能丟。
“那把穀雨叫來吧!”天闌珊開始掰着手指頭算,“木槿要請,欸,巫山和太監啊不皇上要不要請?”
“你高興就好。”嚴恪笑眯眯的摸着她的頭髮。就算他請,那些人也不一定會來。所以完全不用擔心。
天闌珊開心的拍着手,滿心滿眼的都是喜悅,“再加上蒹葭樓的太監宮女,到時候一定很熱鬧!”
嚴恪看她是真的開心,反而有些忐忑不安。要是讓她知道那些人不會來是不是更加的失望。他琢磨着要不要自己幫她一把。
天闌珊想到就做,連忙讓嚴恪正兒八經的去寫請柬,牀也不待了。嚴恪哭笑不得,爲什麼一個除夕之夜還得寫請柬。天闌珊卻振振有詞。
“那幾個人都是懶得動的,也喊不動的。我們寫請柬這叫誠意!”
很快,三封關於除夕之夜的請柬送了出去,拿到的人神情各異。龍玄蔘大笑着應了下來,讓送信的太監回說自己一定會去。而木槿是滿心滿眼的喜悅,以前除夕都是飄渺門一大家子一起守歲,如今本以爲自己又要一個人守歲,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找他過除夕,當下滿口答應。巫山那裡正煩着,直接拒絕,突然想到什麼又問送請柬的小太監請柬是否送去了槿王府,小太監唯唯諾諾點頭,巫山若有所思,也勉強得答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