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琪想起珍姨管湯俊峰的母親叫大姐,但是模樣完全不同,覺得也許是湯俊峰其他姐妹的什麼親戚,就隨口問道。
湯俊峰放下手裡的筷子,先聽聽外面的動靜,然後對林安琪眨眨眼睛,對着林安琪伸長脖子放低聲音,非常神秘的悄聲說道:“我告訴你,其實,珍姨是我爸的小三……”
林安琪從來沒有看過湯俊峰這樣神神叨叨的和人說話過,腦子似乎有瞬間的轉不過彎來,她有些可笑的看着湯俊峰,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你爸?不是已經……”
林安琪實在是對着別人的兒子說不出那個不不怎麼好聽的字眼來。
“所以我告訴過你,我的家庭是給複雜而又奇怪的組合大家庭,準確的來說,珍姨是我爸的情人。”
湯俊峰飛快而又確定的說道,然後他對着林安琪擠眉弄眼,好像一個背後說了人家壞話的小壞蛋,臉上竟然還有一份洋洋得意。
林安琪卻已經聽得滿心愕然,幾乎連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想不到湯俊峰的母親竟然能和他父親的情人和平共處相濡以沫?
他的世界竟然會如此的舛錯糾結?而他看起來似乎根本就不以爲異。
瞬間,她又想到了安雅。
怪不得湯俊峰會有那麼大的容忍度,有這樣的家庭出身的言傳身教,想來確實就不足爲怪了。
難道這些身在某種層次的人,天生就和普通人的認知不同?
珍姨扶着湯俊峰的母親走進餐廳。
湯俊峰急忙放下捨不得鬆手的飯碗,站起來叫道:“媽,您起來了?珍姨做的水包好好吃噢,好香,好久沒有吃過這樣地道的東西了。”
林安琪也趕緊的站起來叫道:“媽……”
然後過來替湯母搬開一張椅子,和珍姨一起攙扶着湯母坐下。
聽見湯俊峰的誇讚,珍姨像是得到了莫大的獎賞,滿臉的心滿意足。
林安琪心裡又是一陣感動。
原來湯俊峰不僅僅是要表達自己從小到大對這一份美食的肯定,也是在表達對珍姨的讚賞和尊重。
“阿峰,琪琪,你們比媽起的還要早啊?哎呦,媽一到冷天就想成天的躺着,真是……越來越沒用,兩條腿就是疼的厲害。”
“媽,風溼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毛病,爲什麼不去醫院好好的看看呢?”
林安琪看着湯母年紀並不是很老,走路卻確實是艱難的樣子,不禁有些感同身受的說道。
“看了,哪有不看的,藥一年吃到頭,哎,下午以後還稍微好一些,特別是休息了一夜早起,阿峰,琪琪,估計我快要成你們的拖累了。”
湯俊峰的母親看着自己兒子和林安琪,有些無可奈何的苦笑道。
湯俊峰沒所謂的說道:“媽,不怕,兒子現在已經想通了,再也不會爲了那些不着邊際的名利一年到頭滿天飛了,錢掙得再多,身份地位再高尚,都不如守着自己的家人安安靜靜過日子划算,您放心,明年我們就給您生個大胖孫子,您一高興,啥毛病都很快就沒有了的。”
一邊說一邊竟然又端起碗咔嚓掉了一個水包。
看的林安琪直想笑。
這人的表演也太誇張了。
不過,偏偏這兩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看着似乎很高興。
湯母看着兒子吃的這樣香甜,又聽見他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禁不住滿臉欣慰的笑了。
這些日子,她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寶貝兒子的懸心和焦慮,真是用任何的言詞都無法形容。
只要兒子能健健康康的回到她身邊,而且看起來還這麼開心才,她真是覺得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
當她知道兒子到底幹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之後,她並沒有什麼太過於激動的表示。
確實不能體會過繼女兒湯姐的憤怒,生活對於她來說,已經所求不多,所以,她有的只是一個做母親的本能的擔心。
她從來不擔心兒子身邊會沒有女人,她總是擔心兒子的身邊會有太多的女人,而將來就會有一個可憐的女人,會像她一樣,要麼黯然神傷的離去,要麼委曲求全一輩子。
不過,從目前看來,也許這外地的小嫚兒會比自己強。
要不然兒子也不可能因爲她做出這樣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如果不是湯姐斡旋於米氏家族的掌門人米金萊,嚴厲的防範着各大媒體的圍追堵截,都不知道湯氏和米氏的解除婚約一事沸沸揚揚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也只有她這個秉承了自己丈夫血脈的兒子才能幹出這樣若無其事的事情。
他們父子骨子裡都是一樣的,當他們想要去愛誰,不要去愛誰,任何人任何事都是無法阻擋或者說左右的。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丈夫是出於一種憐憫娶了她,可以說,她的丈夫愛所有曾經和他有過糾葛的女人,唯獨沒有真正的愛過她。
原因說起來竟然是非常的可笑,甚至是無法啓齒的:丈夫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愛國主義者,她的混血血統阻斷了他們之間的情緣。
丈夫娶了她只是基於對自己父親的報答和一份託孤的承諾。
爲了兒子,她只能保持着一種超然的態度遷就融洽這樣一個複雜的大家庭。
丈夫不和她商量的就接納了戰友的遺孀,她只能默認,丈夫若無其事的帶回了珍姨,珍姨就是夜夜陪着丈夫的那個女人,她選擇忍受。
好在,珍姨確實是個好女人,丈夫走了,她就像古代的小妾,一直不離不棄的追隨在她這個有名無實的大妻身邊。
珍姨曾經對她說過:“大姐,你是個好人。”
爲了這句話,她整整的哭泣了一夜。
爲了做個好人,她付出的實在是太多太多。
其實,她只是很愛很愛湯俊峰的父親。
她真是不明白,一個女人,爲了守望一分叫人絕望的愛,可以容忍到那樣。
有時候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時光再倒回三十年,不知道她會不會有勇氣重新做一次抉擇:比如,拒絕父親的安排。
湯母心裡深深的嘆息誰都聽不見,大家只是聽見珍姨在說:“大姐,你都是小時候在哈爾濱那邊落下的毛病,遭罪啊。”
珍姨一邊給湯母布碗筷,一邊絮絮叨叨的說道,胖胖的臉上全是由衷的憐憫。
林安琪看着湯俊峰的母親,也看着珍姨,想着她們之間古怪的關係,竟然能相處的親如姐妹,也真是一種說不好的緣分了。
然後,她想,湯俊峰的父親一定是位英挺帥氣的軍官。
珍姨的話也讓她有些明白了,湯俊峰的母親可能並不是土生土長的青島人,而是出身在東北邊境什麼地區的混血兒。
湯俊峰,貌似應該是第二代的混血兒了。
看着湯家母子二人相對而坐,個子都是非常的高大,林安琪不由地想到,從前好像在哪本醫學雜誌上看過,個子高大的人骨骼確實會容易疏鬆,
她突然想起父親曾經治療關節痛的一種土方;但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
初冬的大海邊並不是個好玩的去處,湯俊峰不禁豎起風衣的領子。
海天之處,有白色的海鷗在不停的翱翔啼叫,遠處有很多乘風破浪的海輪。
“琪琪,這樣冷的天,幹嘛非要來海邊?你又不是沒有看過大海,要是夏天,我們還可以去游泳,現在這個季節,大海一點看頭都沒有,連海水都是黑色的。”
湯俊峰很大聲的對林安琪抱怨着,不明白林安琪大老遠的非要拉着他來大海邊幹什麼?
他覺得她一定是在拉着他來這裡緬懷一下雲都的大海,不過,這兩處的海水還真是相連着的。
“怎麼?不樂意了?我就是要來,我來是要捉些沙子回去玩兒。”
林安琪故意氣他,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牛皮紙袋子。
很大的海風讓湯俊峰沒有聽真切林安琪的話,他一下子把臉湊在她臉上,很大聲的問道:“什麼?你要捉蝦子玩兒?得了吧,我的女神,你要是能在這大海邊捉住蝦子,我就全部生吃掉,如何?”
林安琪也愕然了一下,旋即就聽明白湯俊峰是打岔了,頓時就樂不可支的忍笑道:“好啊,我捉給你看,可是你自己說的哦,全部生吃掉,不許耍賴,耍賴是小狗。”
林安琪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子,撐開牛皮紙袋子,很快就捧滿了一紙袋的沙子。
湯俊峰頓時滿臉黑線,拔腿就跑。
他才知道自己是聽岔了。
“站住,不許跑,不許耍賴,你自己親口說的,要全部生吃掉,哈哈哈,耍賴的是小狗。”
“琪琪,不要鬧了,你又不是小女孩了,還玩沙子?快倒了,我們回去吧,海邊風太大,會被吹感冒的。”
湯俊峰一邊在前面跑,一邊回頭對林安琪大笑着叫喊道。
“不要,我要看你生吃沙子,你要是不喜歡吃生的,回去我用鐵鍋炒熟了給你吃如何?”
林安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緊緊地摟着懷裡牛皮紙袋子裡的沙子,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好狠毒的女人,竟然逼自己老公吃沙子,哼哼哼,看我回去以後不好好的教訓教訓你,叫你知道知道我真正的厲害。”
湯俊峰又跑又笑,很快就癱倒在沙灘上。
林安琪氣喘吁吁的追上來,也倒在他身上。
兩個人笑鬧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