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疑惑的看看神采飛揚的徐曉曼:“暫時沒有聽說還有哪個住貴賓病房的,貴賓病房只有四個房間,現在應該還有三個空房間的。”
徐曉曼又神情古怪的看向湯俊峰:“湯總,我們是不是必須得探視一下林安琪嗎?”
湯俊峰皺皺眉頭,如果是徐曉曼私底下這樣問他,他或許會考慮一下如何回答,但是,當着彭院長這間辦公室裡裡外外的人,湯俊峰沒有做聲,表示出一種不置可否。
徐曉曼點點頭:“好吧,湯總,我宣佈我病了。”
湯俊峰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覺得自己把徐曉曼才s.還叫過來,簡直就是沒事找事。
這個女人不但特別饒舌,而且還有些做作誇張。
能幹的女人都是這麼張揚嗎?
“我病了!”
徐曉曼擡高聲音,再一次宣佈道。
吳迪對着徐曉曼眨眨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李醫生實在是忍不住笑道:“小姐,您看起來健康的無與倫比,怎麼會是病了呢?”
徐曉曼很是知道這位醫生的潛臺詞:我看你是神經病了,哪有人無緣無故非說自己病了的?
徐曉曼一本正經的說道:“我還就是病了,我覺得我最近胸悶,厭食,膩油,體重突然減輕,頭暈耳鳴,眼睛視物不清,注意力不能集中,你們說說我這不是病了是什麼?”
李醫生差點沒有噴出一口老血來:哎呀媽呀,小姐你這哪裡是病了?你所描述的症狀,好像是……懷孕了吧?
但是,他卻不敢笑。
因爲他突然有一種隱隱的感覺,這個妖精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蓄謀一個什麼驚天的陰謀。
果然,吳迪笑了,湯俊峰也笑了。
吳迪說:“那麼,徐小姐我陪你去掛號吧,趕緊先做個檢查。”
湯俊峰說:“順便先辦個住院手續,要vip特護病房。”
李醫生繼續狂噴老血:哎呀,親媽吆,一羣瘋子,全他媽都瘋了。
翻着白眼卻看見美得像個妖精似的徐曉曼正對着他揚眉凝睇,滿臉無辜,好像在說:“醫生,我們沒有哪裡做的不對,是吧?”
是的,你們沒有做錯什麼,真理一直和金幣勾搭成奸的。
看着這夥人簇擁着那個漂亮女人洋洋得意的往樓下急症掛號處去了,李醫生感到不勝抓狂。
彭院長啊,不是他不努力,實在是這幫有錢的禿驢太他媽的無厘頭了,這種局勢真不是他一個醫院科室小小科員所能掌控啊啊啊啊!
李醫生不禁慢慢的跌坐在椅子上,努力的思索了一下自己到底對這夥瘋子都說了什麼,然後他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暗示給他們什麼。
他很清楚他們想做什麼?
曲線救國也是一樣救國,此路不通可以改弦易轍,條條大路通羅馬。
現在就是有那麼一種人,他們爲了達到某種目的,可以使用出種種匪夷所思的手段。
李醫生覺得,他真是長知識了。
他也第一次領教了所謂職場白骨精的厲害。
這個女人就是用了一種極端的跨越式思維,她很狡猾的繞過所有的條條框框,而選擇了一條接近目的的最佳捷徑。
醫院你難道敢拒收病人嗎?
醫院你難道不允許別人無病**嗎?
醫院你難道不允許別人自己掏錢住進vip病房觀察幾天嗎?
醫院你難道不允許住在一個樓層的同性別病人偶爾串個門?聊個天嗎?
沒有這些規定,從來就沒有。
好吧,好吧,白骨精你贏了,這樣也好,倒省得醫院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省得彭院長嚇得玩這種惹不起躲得起的伎倆。
看來那位林少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說法。
李醫生忽然也有些幸災樂禍了,他簡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馬上就這個天大的八卦散播出去。
林安琪覺得骨頭都睡疼了。
雖然感覺還是很虛弱,林安琪也實在是不想睡了。
但是,手背上還在掛着點滴,她只能繼續老老實實的躺着。
窗外的天氣似乎很好,就算是躺在牀上也可以看見雲都空氣質量良好而顯得分外蔚藍的天空深處,海天一色的極致美景。
林安琪甚至可以極目看見很多漂亮的海鳥在海面做着低空滑翔,只是病房的隔音玻璃窗聽不見那些海鳥發出的高亢的啼鳴。
三兩天之前的那場驟風暴雨彷彿是一個撲朔迷離的夢幻,好像已經非常非常的久遠了,久遠的連一些細節林安琪都無法記起了,她忽然有種不確切的感覺。
她默默地在心裡想着一些不着邊際的事情,想着林家豪昨天對她說的那些話。
林安琪的心裡瀰漫着無邊無際的空洞。
林家豪這是在同情自己嗎?
是在給她製造一個復仇的機會嗎?
可是,她只想逃離。
千真萬確的,她不想再見到湯俊峰。
她不想去找他復仇。
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的,無論湯俊峰對她做了什麼,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不是早就明白,在他們之間的這場遊戲中,誰先動了凡心誰就會死的很難看。
自己明知道,還是要去做,怨不得任何人。
復仇需要有一定的勇氣,勇於復仇的人都是真正的鬥士,林安琪知道,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從來就不是什麼鬥士。
但是,她卻沒辦法去和林家豪解釋。
因爲林家豪什麼都沒有問她,從來都沒有問過。
呼吸道還是有些癢刺刺的不適,不過咳嗽真的好多了,前兩天,林安琪差點沒有被那種抽心抽肺的咳嗽給折騰死。
一陣陣劇烈的咳嗽幾乎讓她不能正常的思維,直到現在,她覺得自己纔開始去想一些事情。
林家豪昨天被人叫下去以後,到現在也沒有來過。
林家的人也沒有來過。
鄭涵也沒有來過。
林安琪很不明白,鄭涵爲什麼不來看她,現在,她急迫的盼望鄭涵能來看她,有些事情,林家的人她不好麻煩,但是鄭涵可以幫她做。
她很想給鄭涵打個電話,但是,她發現自己的手機根本就不在身邊。
她記得她從湯俊峰的住處逃出來的時候,專門的找了一下自己的手機,當時她很幸運的看見自己的手機正在客廳的茶几上,便抓起就跑的。
想來乾媽把自己送到醫院時,手機落在林家了。
林安琪很奇怪這間病房裡有電腦卻沒有電話,思索了半晌,覺得可能是病房需要絕對安靜的緣故吧。
她很想問問那兩位總是輕手輕腳進出照顧她的特護,這裡的電腦是不是聯網的?想想還是算了,等一會打完點滴自己起來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因爲那兩個輪流值班的特護除了必須的交流,根本就沒有和林安琪交談的意思。
由此可以推測,她們一定有着非常嚴格的工作制度,不允許私自和病人做過多的接觸。
好在貴賓病房的護理是面面俱到的,從治療到日常生活,都無微不至,病人需要做的只是安心養病,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鹽水瓶裡不停的升騰起小氣泡又不停的破滅,藥水順着輸液皮條一滴一滴的流進靜脈,林安琪幾乎可以感覺得的藥液的冰涼,順着手腕逶迤而上,她突然想到自己的那根手鍊。
然後她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
她覺得簡直不能原諒自己,頭昏腦漲的這幾天,她已經完全忘記了那條手鍊。
也難怪,只從她把那根手鍊別出心裁的戴在左腳腳踝上之後,那根手鍊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好像就已經長成她身體的一部分似的,林安琪忙起來的時候,幾乎就從來沒有刻意的去感覺到腳踝上還有一根鏈子。
只有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每次洗浴過後,她纔會不由自主的去摸撫一會腳踝上那條已經有些微微體溫的金屬物,想一些不着邊際的心事,
林安琪急忙把自己的左腳從雪白的毛毯下踢出,然後她驚恐的看見,自己左邊的腳踝上竟然真的沒有了那條細細的鏈子。
林安琪幾乎連想也沒想,差點沒有從病牀上翻滾下去,立刻踢開還蓋在她半邊身上的毛毯,翻身坐起,在整個病牀上上上下下的翻尋了一遍。
其實雪白潔淨的病牀根本就是一目瞭然,即使是銀白色白金的鏈子,如果是掉落在牀上牀下也是無處遁形的,
林安琪有種想翻開牀墊的衝動,她用沒用打點滴的左手試了一下,實芯胎的牀墊非常沉重,她一隻手的力氣根本就沒辦法翻開。
病房外面似乎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可能是剛纔出去也一小會的特護惦記着林安琪的點滴,進來查看來了。
林安琪趕緊坐回病牀上,她下意識的死死的揪住身子旁邊白色毛毯的一角,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張皇和悲哀,控制着自己想繼續翻身下牀去尋找的強烈衝動。
她其實已經知道是沒有用的了,那條鏈子已經丟了,再也不可能找到了,但是,她就是不死心。
那種劇烈的不死心,就像小時候每一次丟失最心愛玩具,最寶貴的一支鋼筆一樣,每次都有一種滿腔的期待,期待會有意外的僥倖,僥倖突然看見了自己丟失的東西。
她不是心疼那條鏈子到底值多少錢,她是心疼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和那條鏈子相同意義的鏈子了。
她知道自己有一種致命的缺點,容易對每一種東西形成一種固執的執念,這種執念讓她在每一次不經意的丟失過後,都會有一種突然被人摘心似的無抓撓的空落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