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客廳和衛生間的過道,一眼看進主臥裡,陳鵬有種幾乎驚掉下巴的感覺:只見臥室裡觸目驚心的散落的裡裡外外滿地的都是碎玻璃渣,好像昨夜那場可怕的颱風順便也襲擊了這間臥室,房間裡那面大落地窗遭了雷擊似的。
陳鵬趕緊的退了回來,免不了有些氣息不勻大驚小怪的對湯俊峰嚷嚷道:“哎呀,湯總……你這臥室是怎麼回事兒啊?出什麼事了?”
湯俊峰依然仰躺着動也沒動,悶着聲音說道:“沒事,那些玻璃不會傷人的……你自管踩着進去。”
見湯俊峰無動於衷毫無反應的樣子,陳鵬只好也趕緊淡定了一下自己,好吧,是他一驚一乍的了。
踩着那些咯在腳底叫人牙齒髮酸的玻璃渣子,在湯俊峰的指示下,從一個抽屜裡拎出一些裝在馬甲袋的藥。
“湯總,你覺得怎麼樣?不行的話,我們還是趕緊去醫院吧?”
拎着藥出來,陳鵬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去主動關心一下湯總的身體,而不是心心念唸的想去打聽臥室那扇破碎的落地窗玻璃到底是個什麼原因?
陳鵬的關切倒是真心實意的,他有一種感覺,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好像湯俊峰是在和什麼人堵着氣似的,否則不會渾身傷病的一個人單獨住在這裡。
至於是和誰賭氣,他實在是琢磨不透。
那扇敲破的落地窗沒準就是他自己發泄某種怒氣造成的。
所以湯俊峰纔會一副施施然的樣子,看起來毫不介意。
“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湯俊峰終於坐直了身體。
陳鵬把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看着他從裡面翻出幾種消炎止痛藥,有瓶子裡的藥粒,有盒子裡的膠囊,搜搜羅羅,看起來足足有一把。
估計湯俊峰也是沒有吃早餐的,陳鵬居然很有些惡意的想到,這些藥粒倒是可以抵擋一陣子飢餓了。
不過他還是希望湯俊峰快些好起來,畢竟他還指望趕緊的從這個曾經的朋友如今的大老闆手裡拿到轉讓公司那額外的一百萬呢。
陳鵬心裡很清楚,那筆湯俊峰親口允諾的錢,一天沒有拿到手裡,一天就和天上的浮雲一樣,純粹都是一眨眼就會沒影子的事情。
“湯總……你早餐吃了嗎?要不,我去給你買點吃的東西過來?”
陳鵬有些低聲下氣的說道,湯俊峰的臉色看起來太難看了,由不得人心裡感到發憷。
陳鵬有些憋氣的感覺,爲什麼湯俊峰總給人一種壓迫的氣勢?讓人不由地就要看着他的臉色說話行事呢?
不就是他有錢一些嗎?事業很成功嗎?看來身份和財勢是一種古怪的東西,有着可怕的威懾力。
“不用,我剛從外面回來,買了一些吃的東西,麻煩你給我弄一下就行了。”
湯俊峰有些疲倦的說道,服了那些藥粒之後,他好像是疼痛稍減,指指客廳門邊地毯上的一堆東西對陳鵬說道。
陳鵬這才注意的看向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走過去逐一拎起那些方便袋查看,大部分是衣服,準確的說是女人的衣服,竟然還有鞋子內衣什麼的;食品卻是一堆速食食品,毫無營養價值可言。
還有幾盒感冒藥裝在一個白色的塑料袋裡。
陳鵬不禁皺皺眉頭,他把那些裝速食的帶子挑出來,站起來對湯俊峰說道:“湯總……這些東西都是沒有營養的,對你身體沒有好處,我去給你買些可以吃的吧。”
湯俊峰知道陳鵬輝一手好廚藝,早幾年在北京的時候他吃過無數次陳鵬煮的夜宵,那時候,他們像朋友和兄弟一樣,陳鵬也不是像現在這樣畢恭畢敬的叫他“湯總”,而是叫他峻峰或者老湯。
當然,那時候的陳鵬也不也是現在這樣滿臉的潦倒,渾身上下都透着一種叫人看着不舒服的焦頭爛額,像一匹走投無路的狼。
“你不要忙,先坐下,先聽我說……”
湯俊峰話說了一半突然又停下了,欲語還休,陳鵬只得原地站着,並沒有真的去坐下。
“她……昨天夜裡到我這裡來了,那樣大的狂風暴雨,從……碼頭一直走到這裡……”
湯俊峰有些艱難的說道,他沒有去看陳鵬,彷彿在自言自語。
陳鵬怔了一下,瞬間有些大腦轉不過彎的感覺,“她”?指的是誰?
旋即,他好像也有些明白這個客廳被弄髒的地毯和水漬是怎麼回事了。
還有那些女人的衣服鞋子什麼的,就是說昨天夜裡,那樣可怕的颱風裡,有個女人步行從雲都碼頭一直走到這裡,走到湯俊峰的客廳裡。
陳鵬不禁在心裡對那個女人景仰了一下,不僅僅是昨天晚上那場可怕的風暴雷雨,雲都只有一個碼頭,陳鵬知道那個碼頭離雲川路這裡是有多少遠的。
擱在青天白日,走就走了,要是昨天夜裡從碼頭走到這裡,絕不是什麼輕鬆愉快的事情。
湯俊峰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嘿……她竟然不放心我,因爲擔心我……”
陳鵬驚訝的看見,這個剛纔還一副冷硬boss做派的男人,突然的扭過臉去,聲音哽咽起來。
我的神噯,陳鵬現在才明白,原來這個男人是一直在難過。
爲了昨天夜裡不顧一切來到他身邊的那個女人難過。
顯然,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某種情緒裡。
怪不得他用那種古怪的仰躺的姿勢,那是一種難過的懺悔的糾結的姿勢,因而無暇顧及他自身的病痛。
可是,現在那個女人在哪裡呢?
從客廳到湯俊峰那間碎玻璃灑落滿牀滿地的臥室,似乎並沒有其他人的影子。
而且,如果這裡還有其他人,湯俊峰不會連叫一個人替他倒水拿藥的人都沒有。
“湯總……你說的……這人是……誰呀?”
陳鵬小心翼翼的問道。
因爲擔心,在狂風暴雨的黑夜裡,從碼頭一直步行跑到這裡,是挺叫人感動的。
不管是真情還是演戲。
要知道雲都昨天夜裡是整個的停電,別說一個女的,就是一個大男人也不定有這份膽量。
他不敢隨意的亂猜測,一個從碼頭走來的女人,也可能是剛從外地趕到雲都的,天知道這位湯總到底有幾個紅顏知己?
良久,湯俊峰似乎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勉強的苦笑了一下:“還能有誰?你忘了是誰陪我飛雲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