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秋沉默了許久，她善良嗎？或許吧。就像舒子曦是舒子曠的親大哥，但也是一次一次地想要他的性命，皇室的人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絕情冷血嗎？如果、如果說這是她陪伴舒子曠的代價的話，那麼她會願意付出的。
“凌秋，馬瀚然的方式雖然有些不妥，但我還是認爲他沒有做錯，我......”，舒子曠欲言又止，他的眼睛裡閃爍着有些奇異的光芒，臉色也是微微有些蒼白，但是兩頰卻因爲激動而泛着潮紅。現在的他，很需要洛凌秋的一個答案。
洛凌秋回身環住他的腰：“子曠，你以後不會是一個人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陪你一起面對。”
在舒子曠的哄慰下，凌秋吃了些桌上的點心，洗了臉換了衣服，從樓上慢慢的走了下來。其實馬瀚然雖然覺得自己做得沒錯，但是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愧疚的。畢竟是個女孩子，這樣對待她嚴苛了一些。看到凌秋神色如常，才放下了心，一句話沒說地跨上了馬。
夢熙其實到現在都稀裡糊塗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追痕則是在凌秋的身上聞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血的味道，心裡也大概的猜出了七八分，他抱着夢熙和他共乘一馬，把馬車裡的空間留給舒子曠和洛凌秋。
“凌秋，你是不是很不喜歡傷到別人的性命啊？”舒子曠試探着。古往今來，一旦江山動盪不安，一定會造成血流成河的慘烈景象。如果凌秋實在是接受不了，那麼他也可以先把她找個地方安置下來，然後獨自回黎國。等到事情辦完了再接她回去。
凌秋點了點頭，她至今都是心有餘悸，“子曠，我害怕的是會傷到無辜的人的性命。難道要實現理想，就一定要以人命作爲代價嗎？難道從來就沒有其他的方式了嗎？”
從來舒子曠會糾結的只是寬容或者殘酷，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從別的角度來解決問題。恐怕其實也不只是舒子曠，從三皇五帝到唐宋元明，都沒有幾個人這樣想過吧？
“你有什麼別的看法嗎？”
“不可否認，以戰止戰也是追求和平的一種方式，但是普通的戰爭是一定會造成傷亡的，爲什麼不嘗試使用一些特別的方式呢？”
舒子曠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就比如，我們現在常用的火石，除了製作點蠟燭用的打火石，幾乎就沒有什麼別的用途了。如果把這些火藥聚集起來，並且能夠想到辦法讓它們在預定的時間點點燃，效果一定會非常可觀。”
“你的意思是，用火石來作戰？”
“當然不是用火石直接作戰，它很多使用方法都還有需要商榷的地方，”凌秋補充着，“如果真的可以做到的話，配合竹蜻蜓做高空投遞，就可以輕輕鬆鬆地把城門炸開了。”
竹蜻蜓配火石？虧她想得出來。舒子曠微微一笑，“那如果用你的三弓弩配上火石，不也會有一
樣的效果嗎？而且精度也會更高。”
“雖然弓弩的着落點比竹蜻蜓容易掌握，但是在戰場上畢竟是比較笨重不容易攜帶。這個，看具體的情況吧，有這個需要的話其實也可以製作便於隨身攜帶的三弓弩，不過它的構造，還需要給我一點時間研究一下。”凌秋在腦子裡迅速地設想了一下，簡便的三弓弩就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這個倒也不急，除了弓弩火石，你可還有什麼別的設想嗎？”
“其實類似於這樣的結構還有很多，”凌秋掰着手指頭算着，“現在忽然說起來的話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但是用心發掘的話肯定是有很多的。像是什麼用嘴吹的竹箭啊，可以在箭頭上塗毒，目標也比較小不易被人察覺，還有就是就是埋在地下用牽引線控制的火藥啊，也是可以不費一兵一卒的。”
舒子曠頻頻點頭，訝異不已，這些設想聽起來都很有新意，雖然短時間內可能挺難做到，但是將來對鞏固西威的國防一定能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
“凌秋，你有信心和我一起把這些設想都變成現實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几乎就是可以想見的，凌秋不由得笑着點了點頭，這個傻貨，這樣的問題每回都問還是回回都不罷休，真是受不了。
其實按照本來的計劃，他們還要去很多地方的，但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舒振川一病不起、舒子曦保持朝政的消息從黎國國都傳了出來，舒子曠愁眉不展，凌秋的心裡也不好受，畢竟這個老頭一直以來對待他們不薄。宇文凜那邊的影衛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大家的心裡也都明白現在回去會有很大的風險，但是舒子曠還是說什麼都非要回去了，洛凌秋肯定是支持他的，追痕和夢熙也不會反對，於是一行人決定休息一晚，明天就開始日夜兼程地趕赴黎國。
小旅店裡只剩了三個房間，凌秋和舒子曠擠在一張牀上，只覺得他翻來覆去的一直睡不踏實，明白他心裡的煩躁也不做無謂的安慰，只是環住他的腰，拔頭靠在他的胸膛上，靜靜聽着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和微微粗重的呼吸聲。
“凌秋，我鬧心的很。”
“嗯，我知道，別怕。”
舒子曠微微嘆了口氣，收緊臂膀也抱緊了她，“要讓你陪我回去送死了。”
凌秋搖了搖頭，“那也未必。若是你實在不放心，不如先寫封信回去報個平安，或者警告一下舒子曦，也好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我們這樣回去，會不會太大張旗鼓了？萬一引起了他的注意......”
“反正早晚都要引起他的注意，”凌秋滿不在乎地一笑：“我們一定是還沒有進皇城就先被張斯麒佈置的人馬發現了，反正也是逃不掉的
舒子曠沉默了一下，果斷地翻身下了牀，去找店小二要了筆墨紙硯，提筆寫成了兩封書信，然後也不顧夜深，和凌秋一道去
了馬瀚然的房間。
馬瀚然果然是還沒有睡，桌上擺着些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酒菜，正在自斟自飲。明明這個時間這店裡面早就已經不供應飯食了，虧得他好胃口，凌秋撇了撇嘴，這人該不會是早就想到了他們會來找他吧。
“子曠，你們倆來得正好，我正愁一個人喝酒悶得慌呢。”
舒子曠拉着凌秋坐下，一口飲幹了馬瀚然放在他面前的酒杯，“叨擾馬兄了，子曠有一事要請馬兄幫忙。”
馬瀚然點了點頭，“來，先吃菜。這道奇珍萃是我在對面的臨江仙買的，味道很不錯呢。”
什麼奇珍萃，不就是在鵝肚子裡填上鴨子，鴨子肚子裡填上雞，雞肚子裡填上鴿子，鴿子肚子裡再填上杏仁、銀杏果等一些味道比較甘美的果子。雖然手法是比較獨特，但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珍奇的地方。
舒子曠也沒說什麼，正想夾一塊鵝肉嚐嚐，卻被馬瀚然攔了下來，“這道菜，一定要層層遞進地品嚐，才能吃出它的奇特之處。”說完，便自作主張地把一顆白果放到了舒子曠的碗裡。
關於被無視這件事情，凌秋還是有點惱火的，不過今天的晚飯吃得也比較飽，對這些稀鬆平常的東西也提不起什麼興趣，她可不認爲馬瀚然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致這大半夜的在這裡自娛自樂，且看他要用這一桌子的菜做什麼文章吧。
舒子曠把白果放在嘴裡咀嚼了一會兒，卻並不是想象中那樣甘甜的味道，反而是微微有些發苦，還是皺了皺眉嚥了下去，正要問，一塊鴿子肉已經送到了他碗裡。
這道菜是用小火慢慢蒸出來的，除了鴿子肉本身的鮮美，還有着一股濃濃的果香味，結合起來毫無違和感，反而品出了一絲甘美，舒子曠點了點頭：“不錯。”
“我怎麼說也是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了，負責人地說，還是這臨江仙的這道奇珍萃做得最地道，我每回路過總是會點的，”馬瀚然洋洋自得地笑道，對他的品味感到非常的滿意，順手又把雞肉送了過去。
凌秋看得眼皮子都要耷拉下來了，好無聊啊，這奇珍萃不是一直以來都是從外面往裡面吃的嗎？這個馬瀚然自己顛倒過來也就罷了，還非要人陪着他顛倒着來，他的不講道理還真的不是一點點的不講道理。
舒子曠也是吃得有些沒了耐心，很明顯馬瀚然不單單是請他來吃個菜這麼簡單的事情，但是卻怎麼也琢磨不出來他到底是有什麼深意。懷裡的那兩封信帶着明顯的涼意貼在他的身上，提醒着他此行的來意，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做掃興的那個人。雞肉的味道相當鮮嫩，這足可以說明那個廚師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湯汁收的正好，火候的控制也很老成。
“馬兄，我......”
話還沒說完，馬瀚然筷子上夾着的那塊鴨肉已經先送到了他的碗裡，笑着說道：“子曠，食不言寢不語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