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忽視的感覺,怎的不是一般的不好。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站在辦公桌旁,低着頭。
這讓陽陽總有一種‘守靈’的味道。
這一回,他纔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人在矮檐下’的滋味。
以前雖提不上是‘衆星捧月’,那也算得上是有面有臉。
這已經是下午放學後的半個小時了,這站的感覺比上課時候站着還要更加的磨人一些。
“咕嚕……”
終於,陽陽的小肚子發出了抗議的吶喊。
聲音不算大,但就近的三個人還是能夠聽的一清二楚。
只見班主任終於停下了手裡批改的作業,擡起頭看了看這一大一小。
她板起臉的樣子還真的是有些凶神惡煞。
“你就是齊斯陽的家長?”她看着站在陽陽旁邊的男人,感覺有些不可置信。
老羅,雖叫老羅,但是他並不老。
幾乎是和秦火同時跟着言天錦走出來的。
至於年齡方面,甚至要比秦火還要稍微的小上一點。
臉也長得要比秦火更加的細緻一些。
秦火就是北方的那種滄桑感,五大三粗,鐵塔般的感覺。
而他就附有着南方細膩,精緻且靈活精幹的特製。
他今天的身份是陽陽的家長,的確對他來說有些不符合實際了。
被班主任一問,老羅還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陽陽的小手,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角,纔有所反應。
連忙點頭:“對,我是齊斯陽的家長,我姓羅。”
“他是我爸。”陽陽緊跟着補充了一句。
一大一小,一唱一和的沒有邏輯的回答,頓時讓整個辦公室裡都安靜了。
這兩句話包含的意思真的是夠複雜了。
其他班的班主任也好奇的將目光集中到這裡來了。
雖說在當今社會上,家長離婚改嫁的事情並不少見和稀奇了。
但是這對於爲人師表的老師來說,還算是一種生活中的‘異類’般的存在。
班主任手裡拿着批改作業用的紅筆,指了指眼前的倆人:“你們是父子?”
老羅僵硬的點了點頭,心中卻已經對自己的主子言天錦,講了至少一萬句的‘對不起,我是被逼的。’
倒是陽陽更加的會演戲,這還是因爲得到了自己三叔言晏的真傳。
他把小臉一樣,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是啊,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班主任真是覺得又可氣又可笑:“你們一個姓羅,一個姓齊……”
“我老媽不要我老爸了。”還沒等班主任說完,就被陽陽搶了句話。
*
“阿嚏……”言天錦打了一個重重的噴嚏。
他停下了手中的筆,擡頭看了看窗外,一副和風日暖的景象。
辦公室裡沒有開空調,但是溫度和溼度都讓他感到十分的舒適。
難道是最近工作有點勞累了?
*
班主任也算是勉強的點了點頭,然後擺出了她慣用的教育人的態度擡起頭看着老羅:“你們這些當大人的啊……,叫我怎麼說呢自己感情上的事情搞得一團糟不說,把小孩子還給影響了。”
說着,她有發出了一生感慨:“嗨……這些都是教育的失敗啊。”
要說,這陽陽的班主任,也算是一個較爲負責人的老師。
這可以說是,大部分的老一輩人民教師存在內心深處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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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的這個時代,在快速的變化中,並且若有若現的存在着一種:“讀書沒必要那麼刻苦照樣可以上大學,以及學的好不如嫁得好”的論調。
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想到過放棄任何一個學生的念頭。
自打陽陽剛剛轉學過來,這位負責人的老班主任,就開始注意他了,並且很快的就接納他成爲自己的學生,並沒有什麼對轉校生的歧視。
好在陽陽一開始,成績一般卻還算是老實。
只不過在最近的這段時間以來,在學校裡多多少少傳出來了一個風言風語。
當然,這都是從辦公室裡其他老師嘴裡傳出來的。
大概其的意思就是:說是杜絕學生早戀問題,那大多都是初中末期或者是高中時期的事情。
可是現在,不知是不是孩子們的飲食質量,或者說是生活質量提高了,亦或者是當今社會上的各種媒體的不良導向,致使學生早戀的年齡段大大提前了。
接下來,那就是那個‘校花’的班主任的控訴了,說總有一個小男孩成天到晚的追着她們班的女學生。
從身高和樣貌描述上,陽陽的班主任很快就判斷出是自己的學生了。
雖然那個班的班主任沒有指明,但也已經讓這位負責任的老師感到臉上沒了光彩,甚至好像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這個事情早晚要解決的。
果不其然,就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陽陽恰巧被小胖子叫了出去,接過來了一個上課遲到。
緊接着是今天上課發呆。
這不用說,肯定都是和傳言有關係了。
叫家長來算是給陽陽來了一個數罪並罰了。
當然了,懲罰是次要的。育人,讓他‘懸崖勒馬’纔是最終目的。
辦公室裡,礙於有其他班的老師在,這小孩子和大人多多少少的也要給他們留點面子,況且自己這張老臉還要不是。
所以就沒有說那麼明白。
不過這位班主任在看了幾眼老羅之後,頓覺有點面熟。
“我說小羅啊,我看你有些面熟,不知你以前是在哪裡上學的?”
這話讓老羅感到有些突兀,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說:“我也是本市人,小時候在市三小XX屆。”
只見這位老班主任眼睛一亮:“你是3班的學生嗎?”
老羅謹慎的點了點頭。
班主任用一隻手揉了揉緊蹙的眉頭,她低頭稍微思索了一陣。
這倒是讓陽陽和老羅不知何爲的相互對視了一下。
怎麼,難道說這個老師有這麼大的本事,所有的老師她都認識不成?
突然,她猛地擡起頭說:“你叫羅霄吧。”
名字一出口,老羅頓時就傻了。
倒是陽陽一臉笑嘻嘻的擺了擺手:“老師,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我老爸叫羅非,不叫羅霄。”
說着他又看了一眼老羅。
他的反應告已經告訴了陽陽,這些都是真的。
原來老羅的真名叫羅霄。
不由得,陽陽也撇了老羅一眼:“你這樣可不厚道啊。”
“咳咳……”班主任輕咳了一聲。
這倒是把陽陽接下來想要說的話,給嗆了回去。
唉呀媽呀,陽陽暗自抹了一把汗,差點就搞穿幫了。
老羅又仔細看了看這位班主任,時間一長,似乎是有些眼熟:“您是?”
“嗨……”班主任苦苦一笑:“我們這些當小學班主任的,有時候也挺悲哀的。六年來教出來的學生,遠遠沒有那些三、四年所謂的高等學府的班主任來的印象深刻。”
這句話,倒是也引來了這間辦公室裡其他同事的共鳴:“是啊,你說我們這是圖什麼呢?最累的是我們,到頭來卻沒有幾個能記住我們的。”
……
這算得上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了,弄得老羅額頭已經開始見汗了。
本來想着挨頓罵,讓班主任消消氣就完事了,可沒想到卻成了衆矢之的了。
努力的想,腦仁兒都要想炸了,可就只是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
陽陽扭頭看着老羅,似乎也是在替他使勁兒。
終於,腦中靈光一閃,那緊蹙的臉上顯出了一絲的舒展。
“您是劉老師?”
班主任那有點失望的臉上,這纔算是緩和了一點。
她點了點頭:“小羅,你想起來了。我可是一直都沒把你給忘了。”
這話說的,倒是讓老羅有些不好意思了:“真是不好意思,我都把您差點忘了,可您還記得我。”
“怎麼會忘記呢,尤其是比較有特點的學生。”
陽陽頓時眼睛一亮,這樣的八卦,雖然有點年頭了,但應該還是非常有意思的。
“老師,我老爸曾經都幹過什麼事了?”
劉老師靠在椅背上,稍微舒展了一下身體:“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好像就是前幾天剛剛發生的一樣。小羅當年可是一個非常乖的孩子,學習也很好。我當時就看準他以後能出人頭地……”
說到這裡,又嘆了口氣:“世事難料啊。”
這真是再次讓老羅感到汗顏。
“算了,以前的事情都是過去了。今天叫你來,就是討論一下齊斯陽同學教育的問題。”
得,這話說來說去又轉回到今天的主題上來了。
“小羅,我知道你不是齊斯陽同學的生父。但是,既然你們是一家人,你就要擔負起一個家長的職責。你是我的學生,也應該知道我曾經是怎麼對你的。齊斯陽同學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所以後面的話,我想也不用多說了吧。”
劉老師說完,拿起辦公桌上的茶杯。
陽陽當然是很聰明瞭,他們之間的對話意思也聽的很明白了。
頓時感到心裡一翻個,今天叫老羅過來還真的是一個大錯特錯的事情,弄不好比把真的老爸叫過來還會讓自己今後的日子不好過。
老羅低頭看了看陽陽,不知怎麼的,他感覺到一種責任感從心底悠然而生。
主子讓自己照顧陽陽的起居飲食,也是意在讓自己多多關心他的學習情況。
居然自己當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今天總算是終於明白了。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什麼是最讓他感到頭痛的事情?
不是老爸老媽不讓自己玩,不是有寫不完的作業,更不是有各種各樣參加不完的‘興趣班’,‘特長班’。
總有一句就像魔咒的話: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其實,很多孩子,從一出生時候,就已經輸在了所謂的起跑線上,甚至是一輩子也趕不上的。
況且,人生的起點是什麼?
如果有了起點,那麼終點又在哪裡?
況且就算是未來衝向人生巔峰又能怎樣?
有了一個至高點之後,腳下就是萬丈懸崖,一失足成千古恨。
要孩子爲了這個所謂的‘巔峰’而努力,這就是在把他過早的往思路上逼。
可是太多的家長真的不明白這個道理,或者是將孩子的前途作爲彌補自己這一生缺憾的代替品。
不要說都是爲了他們好,那些真的是冠冕堂皇的說辭。
可是現實社會又怎麼樣呢?
一個追求功力的社會。
當然了,以上這些對於陽陽來說都不是問題。
他就是自打出生,不管曾經遇到過什麼,總體來說,還是屬於一開始就贏在了起跑線上的那一種。
儘管這樣,他同樣還是怕面對那個終極的頭痛——那就是老師和家長的聯手。
現在,班主任和老羅之間的師生關係,就讓陽陽感到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小羅啊,既然齊斯陽是的孩子,那就說明咱們還是挺有緣分的。雖然我現在上了點年紀,但是你還是可以放心,這個孩子只要在我的班上,成績就耽誤不了。”
居然班主任給她的學生打起了包票。
那不是以後只要她的課,就會盯自己更嚴一些了?
什麼上課打個盹,偷偷向外瞄幾眼的事情都不能做了?
這不和坐牢還有什麼區別呢?
陽陽的心裡開始暗自叫苦。
這座城市足足有兩千多萬的人口,怎麼就單單還能遇到這樣的事情。
*
“哦?居然還有這麼巧的事情。那真的是再合適不過了,這下我就更放心他在外面了。本來我還想着過一個學期,讓他吃點苦頭,回來就可以老實點。現在看來,已經沒必要這麼做了。聽你這麼一說,那個老師還是挺有本事的,那麼就讓他多在外面呆呆好了。”
言天錦心裡真是暗自高興,還能有這麼巧的事情。
他放下了電話,不由得還哼起了小曲。
“怎麼,把陽陽留在外面就那麼讓你感到高興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孃兒倆就不該來你這裡。”
夢小雅板着臉,她把手裡剛剛收拾好的睡衣往言天錦面前一丟。
她沒有聽的完全,但是能夠肯定的是孩子看來不會短時間回來了。
而且,天天今天還偷偷告訴她陽陽已經聯繫不上了,電話也是關機狀態。
這不就是把這孩子給軟禁了嗎?
言天錦看她這樣的表情,直到她還是想孩子。
自從上次餐桌上翻臉,她就再也沒有給自己好臉色看過。
俗話說,夫妻吵架,牀頭吵架牀尾和。
可是現在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就在自己想要摸上去的時候,都會被她一腳踹開,好在她還是腳下留了情,不然就要弓着身子睡了。
真的是一次從所未有的,壞的體驗。
言天錦不得不承認自己今天‘敗’在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腳下。
他前所未有的好像是一頭戰敗的狼,那種意識已經蕩然無存。
只見夢小雅甩了他一個冷臉:“姓言的,我給你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讓陽陽回來,要不我也搬出去。”
夢小雅看來是真的急了,她不能夠忍受這樣不完整的家庭。
她曾經在這樣的家庭裡過的太久了,她想要的是真真正正,在一起的一家人。
“歡兒,你怎麼就不能夠明白我的用意呢?你以爲把孩子送出去,我的心裡就很好過嗎?”
言天錦說着,緩步走到了夢小雅的身後,雙手再次的將她環住。
夢小雅凝着眉頭,雙手、雙肩跟着用力想要掙脫,卻終究不得其法。
“你是不是不知死活,想要我真的把你給廢了!”她開始做着最後的通牒,這不是玩笑。
可是言天錦卻真的是不怕,將脣探向了她的耳邊。
高挺的鼻中均勻呼出的炙熱的空氣,讓她不由得感到從自己從上至下,都有了一種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我也想今天晚上就打衝鋒,可是不行啊,同志!我們今天大踏步的後退,就是爲了明天大踏步的前進。”
這話聽起來真的是有些老氣橫秋的,而且那耳熟能詳的程度好像是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裡面的臺詞。
言天錦見她消停了不少,也跟着有點放肆起來,兩隻手已經開始有點不太安分。
不過嘴裡依舊喋喋不休:“歡兒,還是那句話,請你相信我,這麼做對孩子只會有好處的。咱們的孩子,雖然是雙胞胎,但是脾氣秉性各有不同,自當用最適合他們的方法。至於你相見孩子,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
姑且信他?夢小雅的心裡開始泛起了猶疑。
說實話,言天錦這傢伙對於孩子們的事情,還都是很上心的。
只不過他的那套方法和理論總是不能夠第一時間的說服自己。
難道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那些差距?
*
陽陽坐在自己的寫字檯前,周圍都是一片昏暗,只有桌上一角透射過來的光,將自己眼下的一畝三分照的光亮。
他的房門關着,從縫隙處依舊投射出隔壁不斷變化的光線。
今天是他最感到失敗的,本打算找一個人來應付,可是沒想到卻招來了班主任的同盟軍。
老羅很容易的就倒戈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倒戈,而是增強了戰鬥力。
估計這事情要是老爸知道了,他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果不其然,言天錦就是這樣表現的。
今天的作業已經寫完了。
在距離睡覺還有兩個來小時的時間裡,本來是和天天或者是媽媽通話的時間段。
和他們吹吹牛,得瑟一下自己自由之後是多麼的嗨皮。
可是現在,手機被收繳了。
老羅其實也允許他看上一會的電視,放鬆一下。
但陽陽卻沒了心情。
他只要他的手機。
拿着它,纔像是拿着自己的全世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