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了A市,形形色色的夜遊客們又將它變成了他們的地盤。
即將要回歸安靜的都市,再次變得喧囂起來。
川流不息的人流和車流,映和着五顏六色的霓虹彰顯着另一類的活力。
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穿過匆匆腳步的人流,奔馳在燈火通明的公路上。
*
“媽媽,真可惜你沒看《變形金剛》,簡直是太棒了。尤其是他們打仗的時候,飛濺起來的塵土和碎屑,簡直像要打到自己身上一樣。嘟嘟嘟嘟……”陽陽興奮的一邊說着一邊手舞足蹈。
與陽陽不同,天天坐在夢小雅的身邊卻是一聲不吭。
自從電影散場,他就看到爸爸和媽媽靜靜的站在門口等着他和陽陽。
不再像遊樂園裡那樣笑容洋溢在他們的臉上,此刻卻變得沉默了不少。
這不由得讓他暗自皺了皺眉頭。
秦火開車十分的平穩,經過一個多小時之後汽車緩緩的開上半山,在位於半山前的那棟原本要送給夢小雅的別墅前停了下來。
夢小雅看着身邊的孩子們,看來是玩的都太累了,這會已經呼呼大睡了。
看着他們甜甜的樣子,夢小雅不禁微微一笑。
夢小雅抱着陽陽,言天錦則抱着天天下了車。
秦火打趕緊打開門帶他們來到了二樓。
言天錦和夢小雅將孩子們小心的放在了兒童房裡的小牀上,然後輕輕的將門關上。
等他們重新回到一樓,就看到秦火已經在大廳裡的沙發邊上的空地上擺好了一張長方形的餐桌。
餐桌的兩頭各擺着一把做工精緻的紅木高背座椅。
潔白的檯布鋪滿了整個一張餐桌,一條深色臺心布很規矩的從餐桌的一頭鋪在另一頭,將兩把座椅巧妙的連成了一個整體。
兩套潔白的餐具擺在餐桌的兩端,一盞做工精美銀質燭臺擺在餐桌的正中間,上面搖曳着已經點燃的燭火。
在燭臺的兩端,沿着臺心布的中央的兩端,從高到矮各擺着三隻透明擴口杯子,裡面放着是白色蠟燭,點點的燭火在裡面燃燒。
“請主子和小姐入座。”
隨着秦火的一聲招呼,言天錦和夢小雅相對而坐。
這時候,隨着悠揚的音樂聲響起。
漸漸的,整個大廳的燈光都暗淡了下來,只有餐桌上的這些點點微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使這冰冷的大廳裡洋溢起了一股溫馨的氣息。
秦火拿過一瓶言天錦珍藏了多年的紅酒,慢慢的斟在兩人面前的高腳杯中。然後將酒瓶放在了餐桌上。
然後,又端上了兩份他剛剛製作好的烤牛排。
後對言天錦和夢小雅微微一點頭:“請主子和小姐慢用,我先告辭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大廳轉身將門緊緊的關上了。
夢小雅低頭看着秦火做的牛排,還真沒想到他能有如此精湛的手藝,牛排的色澤烤的正好,搭配着均勻撒在上面的黑胡椒末,一股燒烤特有的香氣幽幽的飄散開去。
在牛排邊上,還精心點綴了聖女果、紫甘藍絲和一小朵西蘭花,多樣的色彩讓人看着就已經很賞心悅目了。
言天錦慢慢旋轉着酒杯,擡眼看着坐在對面的人兒,雖然離的很近,但是卻又覺得遙不可及。
有很多話想對她說,但是似乎又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在稍許的沉默之後他還是開口了,語氣中不再有往日的寒冰刺骨,有的卻是一種惋惜和無奈:“小雅,這是我們共進的最後一頓晚餐了,再過兩個小時之後,我們之間的合約就到期了。或許你已經恨不得時間很快就到吧。回想起這段時間,總之我還是要謝謝你,帶給了我一種家的感覺。”
說完,他舉着酒杯,裡面的液體呈現着誘人的暗紅色,那樣的純淨而透明。
在輕輕的晃動了幾下酒杯後,將杯口湊進鼻子,一股葡萄特有的清香沁入心脾。
一仰頭將這杯酒喝乾,但殘留在嘴裡的味道卻只有苦澀。
夢小雅也跟着舉起酒杯:“不管你之前怎麼樣,至少今天你能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我還是替孩子們對你表示感謝。只是我作爲他們的母親,還是希望你今後的日子裡,對孩子好點,我不想讓他們的童年會像你或者我當年那樣。”
說完,她也將這杯五味雜陳的酒一飲而盡。
夢小雅說的沒錯,在某種程度上她和言天錦一樣都有着一段不願意回首的童年,只不過這道童年的疤痕深深的烙印在了言天錦的心裡。
她不願意無論是天天還是陽陽都不能再有像他爸一樣不願回首的往事。
兩隻空空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言天錦拿起酒瓶又將兩杯倒滿。
言天錦再次將酒杯拿起,夢小雅的話,他字字都聽在了心裡。
但是他此刻卻什麼都沒說,還能說什麼,是後會有期或是後悔無期?
萬千的思緒都溶在了這暗紅色的液體中,他一仰頭再次一飲而盡……
夢小雅看着言天錦,她知道此刻的他並不快樂,或許還帶着一絲絲的憂傷。
但是她很快的又想到自己將再次失去一個孩子,作爲母親的她也是百轉柔腸一般,緊接着她也將面前的這杯酒,一仰頭喝乾了。
酒是一劑穿腸毒藥,也是一劑讓自己暫時忘掉痛苦的良方。
兩杯酒下肚,言天錦放下酒杯緩步走到夢小雅的面前,優雅的將自己的右手伸了出來:“小雅,能否請你跳一支舞?”
夢小雅點了點頭,慢慢的將手交到了言天錦伸出來的手上。
最有一餐的晚宴,最後的一次共飲,最後的一支舞……
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和夢小雅跳舞了,回想起來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他們的十指交錯,言天錦輕輕的環住夢小雅那柔軟纖細的腰時,感受到了她不由得身子微微的一顫。
兩個人就這樣,伴隨着舒緩的音樂中翩翩起舞。
搖曳的燭光下,夢小雅白皙的臉頰上,已經泛起了淺淺的一片紅暈,顯得更加的嬌媚。
言天錦微微低着頭,用力吸取着從夢小雅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
那冰冷的眸子中散發出溫暖的光,他要將眼前這個柔美的人兒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靈深處。
言天錦帶着夢小雅輕快的在大廳中舞着,在他們的眼中,除了面前的彼此之外,周圍的一切都在不停的旋轉。
一曲之後接着又是一曲。
直到後來,夢小雅將兩隻手輕輕的環住了言天錦的脖子,側頭枕在他的胸前,聆聽着他沉重且有力的心跳聲。
言天錦也將雙手緊緊的環住了夢小雅的腰肢,下巴輕輕抵在夢小雅的頭頂,聞着她頭髮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
他們只見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沒有說離別,沒有說珍重,沒有再說任何的話。時間或許就在這一刻也變得緩慢了。
就這樣,步伐也跟着減慢了速度,他們已經不在是跳舞,而是已經停留在了那面已經色彩斑駁的畫面前。
緊緊的相擁在了一起……
此刻,別墅外的天空羣星閃耀,皓月當空,倦鳥歸巢,四下已是萬籟俱寂,只有山腳下不遠的那座城市還散發着永恆的活力。
在搖曳的燭光中,兩個人已經雙雙倒在了寬大鬆軟的沙發上。
舒緩的音樂仍在繼續,夢小雅攤在沙發上,身子已經沒有了力氣。
或許是她已經疲倦,又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她微閉着雙眼,輕啓朱脣,均勻舒緩的呼吸中帶着紅酒清香的味道,吹拂着輕輕壓在自己身上的那張俊美的臉上。
此刻,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經已經被身下的這個女人所牽動。
在遲疑了片刻之後,他還是輕輕的俯下。身去,將她的朱脣緊緊的包裹住……
夢小雅沒有感到異樣,更沒有反抗。
或許她早已有了這樣的心裡準備,也或許她在此刻也覺得有些不捨。
這如同是斯德哥爾摩效應:被害者對於犯罪者產生情感,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產生好感、依賴心……
人就是這樣的奇怪,當一切擁有的時候,不會珍惜,也不懂的珍惜,甚至可能還有些嫌棄或者是厭煩。但是一旦失去的時候,就開始覺得可惜,後悔莫及,曾經的好便都歷歷在目了。
這座建立在半山前,傾注了言天錦所有心思的別墅——‘夜末歡愉’雖然沒有被它的主人所接受。
但是就在這個溫馨的夜晚,它的設計者和不接受它的主人融爲了一體。
這也許是告別的一種方式,告別過去的自己,告別過去的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
這一夜,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時間的夢,遇到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有苦也有樂。
夢小雅慢慢的睜開了雙眼,迎接她的是新一天的開始,但是面對的卻是那面色彩斑駁的牆。
她依稀的記得昨夜的燭光晚餐、那一支跳了幾首曲子的舞,甚至還有……
“呼……”她猶如從深海終於浮到了水面一般,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毛毯,坐起身子,扭頭望着那張不遠處的餐桌,華貴的燭臺上的蠟燭已經燃燒殆盡,留下的也已經化成紅色的淚滴。
在茶几上,一個牛皮紙的信封靜靜的躺在上面。
夢小雅清早起來,就看到了在沙發前的茶几上,靜靜的躺着一封信。
彎腰拿起,輕輕的從裡面抽出一張帶着言天錦淡淡味道的信紙:
歡兒,此刻咱們之間的合約到此爲止,謝謝你這段時間給了我一個家的感覺。今後你也可以不必來找我,我也不會再去打擾你的生活。
至於協議中的條件,我將還一個孩子給你。至於是辰、還是陽,這有你或者他們來決定。
信封裡有一張卡,我知道你不會收下,但這是我留給孩子的撫養費,作爲一個父親我能做的或許也只有這麼多了。
今後有什麼難處,只要你願意,可以來找秦火他會盡全力來幫助你的。
就此別過。
夢小雅看着信上言天錦寫的隻言片語,彷彿看到:
那晚,當時鍾定格在了午夜十二點之時,言天錦安靜的站在沙發前。
他已經穿戴好,他彎腰將一條毛毯輕輕的蓋在了已經睡熟的自己身上,輕輕撫着她的額頭,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在僅剩的一點蠟燭的殘光下,一邊看着熟睡的自己,一邊寫下了這段簡短的文字。。
並輕輕的放在了茶几上,這樣能確保她睜開眼就能看到。
*
夢小雅穿好衣服,漫步在只有她一人的大廳裡,心裡也如此的空蕩蕩的。
當她走到二樓,輕輕的推開了孩子們的房間。
天天和陽陽依然的熟睡着。
這間兒童房,也是言天錦一手設計的,看着裡面的佈局風格和陳設都顯得那麼眼熟。
突然想起,這和在農家樂裡的地下室真的有着幾分神似。
昨晚送孩子們進來的時候,還真沒有留意過。
可見言天錦在這棟房子裡傾注的多少的心血,樓下已經斑駁的壁畫,樓上孩子們住的這間和他童年類似房間……
看得出,他在尋求一種彌補:一種心靈上的彌補,一種物質上的彌補。
只不過,言天錦雖然想讓自己的孩子不在經歷如同他童年那樣的痛苦,但在潛移默化中,他卻親手導致了天天的童年,正在經歷着他的童年。
看着寶貝們熟睡時可愛的樣子,對於究竟送誰不送誰的決定,夢小雅有些猶豫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該如何是好呢?
無論留下了哪一個在身邊,對另外一個來說,在他的幼小心靈裡都會受到一次重重的打擊。
而這樣的打擊,無疑和當年言天錦的媽媽在他幼小的身上留下的那道永遠都抹不去的疤痕一樣。
這輩子都會揮之不去,甚至還會影響到今後的人生。
夢小雅希望自己的孩子不會像他們的父親那樣,揹負了太重的心理負擔和陰影。
“媽媽……”
一聲稚嫩的童音,將她從萬千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夢小雅扭頭一看,天天此刻已經在牀上坐起了小身子,他正仰着頭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夢小雅。
夢小雅微微一笑,輕輕撫着他的小腦袋:“寶貝醒啦,睡得好嗎?”
天天乖巧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又傳出了一聲慵懶的聲音:“嗯……,媽媽怎麼我們又到姑奶奶家的地下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