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換臉秘聞

張公公拿起案几上的小銀剪,先一點點地將燒黑的燈芯剪去,再拿簪子一挑,登時屋子亮了許多。 溫暖的燭光將他凸出的顴骨柔化,張公公放下手裡的物什,對李月華笑道:“奴才本來是個和尚,後來做了你父親的孌童。”

李月華瞭然,其實她早都發現這張公公有喉結,想來是成年後才淨的身。

“你說你是孌童,那後來爲什麼又成了?”

“成了太監。”張公公微微一笑,接了李月華的話頭道:“你說我圖你什麼,我現在就告訴你。”張公公眼圈又紅了,他淡淡道:“我們在他還是太子時就好了,我是孌童,他是我的丈夫。後來這事被你祖母發現了,哎,我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本來是必死無疑了,是他用太子之位逼着娘娘留我一命。娘娘沒法子,但又見不得我們做讓天下人不齒之事,最後的餘地就是雙方各退了一步。若要我活命,我須得淨身後永遠留在娘娘身邊,而他,永生不能見我。”

“你少哄人,我根本沒在皇祖母那兒見過你。”

張公公並不理對方直白的質疑,他見李月華嘴脣被凍得發紫,先指了下女孩身後疊放整齊的衣裳示意她換上,然後轉過身子往裡屋方向走了大約六步,他的右腳略微蹭了蹭地上的磚,也不知從哪裡掏出個粗刃刀片,蹲下身子開始撬地磚。

趁着張公公忙碌的功夫,李月華將已溼成冰的衣裳換成棉衣,她雙眼死盯着張公公,只見張公公從地磚底下的暗盒裡拿出個鼓囊囊的錦袋放入懷中,他一面往將磚土等物歸置到位,一面 回答李月華的話:“主子您仔細想想,老祖宗一年中有幾日在大明宮住着?”

張公公起身,在下裳擦擦沾了土的手,然後轉身走向李月華,他眉頭深鎖像是在想什麼,半響才嘆了口氣道:“老主子臨去前,把奴才叫到跟前,她說:‘甫明啊,我走後,你就和他 回大明宮吧。’逆賊攻進來那夜,本來我下定了決心和他一起死的,可發生了一件事,我改變了主意。您放心吧,我張甫明定然拼了性命護您此生周全。”

李月華鑽進被筒裡,她品度着這番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能否相信。元蘭不是跟自己掏心掏肺了十年麼,該出手時還不是半點情面都不留!

張公公將各色吃食都給李月華端到炕桌上,他瞧着女孩瘦的可憐,雙眼直盯着一盤桂花糕,但就是不動,她還是在懷疑。張公公拈起一塊糕點塞在口裡,邊嚼邊對李月華道:“主子,奴才得 回宮了。您吃點東西好好睡會兒,現在細說也不方便,且等晚上吧。估計那人今天就能到長安,他來了您就一切都好了。”

李月華像頭餓狼一樣把各種糕點往嘴裡塞,口裡塞的太滿以至於將臉蛋上的傷口扯開,她疼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可當她聽見張公公方纔那番話,忙捂着臉含糊問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李月華的話還沒問完,只見張公公將尿盆端的放在地上然後匆忙關門離去。屋子安靜了,這種靜就像過去的十幾天一樣可怕,沒人理,沒人疼,沒人管,自生自滅。不,既然出來了,那麼一切必須由我掌握!

約莫張公公已經走遠了,李月華用胳膊肘撐着自己起身,她幾乎是摔下炕的,腿上的疼痛讓她覺得想死,可是得忍着,因爲她深信不幸總會熬過去的。

李月華心裡暗自揣測,黎明來時看到這裡的鄰居彷彿是商人,商人愛利,我何不用銀錢收買他們中的一人,煩請將我送到駙馬那兒。想通這層理,女孩兒往張公公藏錢的地磚挪去,她邊爬邊自言自語道:“你不是說要用畢生服侍我嗎?不用了,我拿了你的錢,你就和我李家沒任何瓜葛了!”

今日天灰濛濛的,彷彿有一場雨雪即將來臨。李月華往大門的方向爬,糟糕的天氣讓她的心情也變得煩躁,她不禁咒罵起張公公來:“一個太監,無兒無女買這麼大的宅子讓誰住!”

正在此時,李月華聽見南牆邊有窸窣之聲,只見一個矮胖紅面酒糟鼻,青裳麻布黑芒鞋的漢子正翻牆過來。那漢子腿太短,雙臂掉在牆上,腳尖繃直了往地上沾,蹭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許是手巴不住了,咕咚一聲,來了個四腳朝天。

那漢子一面摸着摔痛了的屁股,一面鬼鬼祟祟左右四顧,當他看到地上趴着的李月華時,眼裡露出懼怕的神色,不禁失聲叫道:“鬼呀!”待穩定神智再次看向女孩是人時,那漢子往地上吐了口濃痰,低聲咒罵道:“娘希匹,原來是個不人不鬼的女娃。”

李月華心裡又氣又羞,越是被人瞧不起她就越恨姜鑠元蘭,如果不是他們,她就不會被這低賤的賊人侮。辱。心裡雖然憤恨,李月華還是留有神智的,她咧出個難看的笑容,對那漢子卑謙笑道:“這位大哥,我本是當朝駙馬王賓的妹妹王若蘭,幾天前上山燒香不幸被賊人擄來這裡囚着,若蘭請這位大哥把我送 回王家,我哥哥定會千金相謝。”

當年李月華初次見到王賓,便傾慕他的博學多才儒雅英俊。妾有意,郎亦有情,那日在落英繽紛下,王賓向天發誓:此生唯公主一妻,長相守,長相知,不相離,不相棄。因爲王賓的緣故,李月華對他妹妹王若蘭也極爲關照,此次迫不得已才冒用若蘭的名兒,她定會原諒自己的。

那漢子用小指摳着鼻孔,順手在鞋底擦擦手,若有所思對女孩笑道:“這麼說老子這次偷人之餘,反而撿到金子了?”誰知這漢子面色忽然一變,他的朝天鼻孔彷彿更大了,只見他不屑道:“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慫樣會是駙馬家妹妹?少吹你孃的牛皮了,咱們大呂朝的姜皇帝哪來的公主!我看你是亂黨吧,把你交給衙門,又得賞錢又得官爵!”

受過大學士授業的李月華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也不管會不會罵人,她喝罵那漢子:“你去死!向來只有我大陶王朝,你纔是不忠不孝的賊子!”

那漢子沒想到地上這柔柔弱弱的女孩發起火來竟然如此嚇人,他是個粗人,一點火便着,罵罵咧咧往起提了下褲腰帶走向李月華,他要教訓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醜女!可當他看見李月華露出白膩如雪的胸。膛時,不禁色心大起,手在油頭裡搓了幾下,像提溜小雞一樣將李月華提起按在石碾子上,露出排黃牙淫。笑道:“小妹妹,瞧你這樣子估計一輩子都沒人要了,要不哥幫你開個苞,解解饞?”

啪!

李月華一巴掌呼在漢子毛孔粗大的臉上,那漢子倒不着惱,笑罵了聲騷。貨便啃咬起女孩兒的胸。膛,他下面隔着衣料硬。邦邦頂着李月華,正在掙扎間,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響起:“肥油陳,你壓着我家女兒和我說了嗎?”

李月華此刻簡直想衝過去抱住這個聲音的主人,然後狠狠地在他懷裡哭一會兒。

那叫肥油陳的漢子聽見張公公的聲音,停下動作緩慢起身,他摸了摸泛着油光的鼻子,邊往後倒退邊賤笑道:“張大掌櫃,您說這是您閨女?呦,小人這 回可有眼不識泰山了,得罪得罪。”

“站住!”張公公慢悠悠地喊住肥油陳,狐狸般的眼睛笑的微微眯着,他走近那肥碩的漢子,淡淡說道:“就這麼走了?”

肥油陳一張臉登時黑下,眼看着就要發火,但他捏了下拳頭,假笑道:“怎麼,張掌櫃還有事?”

張公公哎呦了一聲,親暱地將肥油陳的拳頭壓下,他似是埋怨般瞪了眼李月華,邊將漢子往屋裡拉邊笑道:“進屋喝杯酒,不瞞您說,我這女兒樣子醜陋實在難以見人,您說我有這樣的閨女,怎麼好意思拿出手?這不藏了十幾年,老家人死絕了才把她接過來,誰承想今日叫你這破落戶給撞見了,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肥油陳嘿嘿一笑,反摟住張公公的肩膀,十分仗義道:“好說好說,你張掌櫃待我們街坊四鄰不薄,我是那種人嗎?一口價,五十兩!”

李月華冷笑着看往屋裡走的骯髒靈魂,天下熙熙皆以利來,天下攘攘皆以利往,纔不過一天功夫,張公公就用錢救了自己兩次。女孩兒將衣襟拉好,一會兒她必須要跟張公公坦白她要去投奔王賓。

屋裡沒了聲音,正在李月華伸長脖子往裡面瞧時,張公公陰着一張臉出來了。不知爲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月華此時竟有些怕這張公公,這種怕就像正在偷糖吃的孩子恰巧被父親抓到,算了,找駙馬的事還是等他高興些再提吧。

張公公一句話也不說,他抱起女孩往屋裡走去,才踏進屋子,李月華就看到囂張的肥油陳橫屍在地,他雙眼翻白,嘴半張,胸膛插。了把鋒利的長刀,看來是死不瞑目啊。

又死人!李月華剛想質問張公公爲何殺人,哪料張公公一把將她扔到炕上,冷冷問女孩道:“你剛纔爬出去想到哪兒去?我不是說了等我 回來麼!”

李月華心撲撲直跳,但她覺得自己再怎麼不聽話,這張公公總會原諒她的,所以女孩兒扁着嘴哼道:“我要去找駙馬,他愛我,他會帶我離開長安,沒成想剛出去就遇到賊人了。”

張公公哦了一聲,面上並沒有什麼感□□彩,他環抱着臂膀,眨了眨眼睛道:“我都看到了,能謊稱自己是王若蘭並許肥油陳錢財,你做的不錯。只不過我有一點看不明白,你之前都能忍受肥油陳的粗言穢語,怎麼後來忽然失控怒火了呢?”

李月華聽了這話,朝着肥油陳的屍體吐了口唾沫,她眼睛泛着紅,手錘着炕狠狠道:“他說我是亂臣,他說大陶國完了,他死了活該!”

張公公忽然狠狠甩了李月華一耳光,這下把女孩打懵了,李月華捂着臉驚訝道:“你幹嗎打我!”

張公公從席子地下抽出個掃炕的小掃帚,狠狠往李月華背上抽了一下,驚怒道:“別用這麼驚訝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是冷不防打你了!你記住,除了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身邊人,最能讓你陷入死亡之境的就是那些你信任的人。”

張公公說的對,元蘭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麼,李月華將哽咽嚥進肚子,恨恨道:“受教了!”

誰知張公公並不停手,他麻利地上炕,不由分說地抽打李月華,邊打邊喝罵道:“一句大陶國完了就能讓你失控,但凡人說一句李鄣的不是,你還不得殺人?”

李月華抱頭縮着身子在炕上滾來滾去躲着,她哭喊道:“誰許你提父皇名諱了,你大膽!啊!停手啊,停手!”

張公公並不停手,他似乎抱定了主意要治李月華,擦了擦臉上的薄汗,張公公喘着粗氣,用掃帚指着李月華道:“說,李鄣是罪人!說,說啊!”

李月華並不理會張公公的雷霆震怒,她覺得這個閹人和姜鑠元蘭一樣狠毒,女孩兒目眥欲裂,咬牙道:“我!不!說!”

張公公寬厚的嘴簡直要氣歪了,他四處亂看像是在找什麼,只聽他說道:“與其讓你日後胡言亂語死於非命,還不如現在就結果了你,我的刀呢?刀放哪兒了!”

李月華冷笑,本來以爲受了那麼多苦終於逃出來了,誰知還是難免一死。她知道張公公的用意是要教她不要將心思那麼容易暴。露出來,可是人總有不能妥協的事。李月華粉拳緊握,帶着屬於帝國公主獨有的驕傲,對張公公不屑道:“死我不怕,把我屍體交給駙馬,也算我此生有始有終了。”

張公公彷彿聽到了這輩子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他癱坐在炕上,擦了下笑出淚的眼角,他用充滿可憐的眼神看着李月華,然後誇張道:“把你交給駙馬?我的主子,你可知那夜姜鑠是怎麼攻入大明宮的!”

李月華心忽然開始猛跳,這話裡有話,明眼人都能聽得出來,可李月華死也不願意相信,她胡亂抓着早都糾結到一起的頭髮,逞強道:“你說謊,駙馬不可能這麼對我,他愛我!”

“愛你?你瞧這是什麼!”張公公呸了一口,向李月華扔去一塊雕着篆字月的玉佩。張公公眼睛望着空無的前方,咬牙狠狠道:“這王八羔子是左羽林將軍,守衛着禁宮,正是他裡應外合賣主求榮,做了姜鑠在大明宮的內應!我爲什麼沒自盡?我是看到了這一切纔沒敢隨你父皇去的!我怕王賓會助逆賊屠戮李氏子孫,我好歹也要給你爹留個後啊!就是他!是他帶領着逆賊逼死了聖人!他愛你?是他活捉了趙王,配合元蘭設下陷阱引你掉進去,他要的是向姜鑠表忠心,他要的是榮華富貴。醒醒吧,我的公主。你是公主,他就愛你。你不是公主了,他就把你推進地獄!”

呵呵!多可笑!

李月華哭,笑着哭,多麼希望這是一場夢,玉佩是自己親手贈給王賓的,這是她的隨身之物。那夜若他真沒來大明宮,張公公哪裡得來的!好,好個心愛的駙馬,做的真好!

李月華忽然覺得爲這種人哭不值得,她擦乾眼淚,決絕道:“李鄣是罪人!我不是李月華,我和李家沒有半點關係!我要殺了他們,殺!殺!”

張公公眼睛溼潤了,他心疼地將女孩摟到懷裡,不斷摩挲女孩的背,溫言哄道:“這就對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主子啊,奴才這番話您仔細聽着。午後韓度要來,他是你祖母郭太后和男寵的私生子,千萬不要看不起他。韓公子他絕對是個了不得的奇男子!奴才去年去洛陽看他,你猜我見到什麼了?”

李月華像小貓一般將頭枕在父親一般的張公公腿上,她眼裡的淚逐漸逝去,張公公是真心爲了她好,儘管那個真相殘忍的像毒蛇吐出的信子一樣讓人膽戰心驚,但還是得接受!

“你見到了什麼?”

張公公神秘一笑,將被子拉到女孩身上,壓低嗓子說道:“去年,奴才去洛陽瞧韓公子,誰承想正巧碰到他的摯友劉神醫給一個女人換臉!那個女人先前被仇家毀了面,也不知她從哪裡搞到一具年輕貌美的女屍,你猜怎着?醜如鬼的修羅竟然搖身一變,成了貌美如花的嬌娘!”

作者有話要說: 瞧瞧咱的第七章多肥呀,算得上週二和週三兩天的量啦~有些女人自帶宮鬥宅鬥技能,而有些女人則要從親身的經驗教訓中步步爲營。姜鑠,元蘭,駙馬,常公公,張公公,張婕妤,趙王……他們都是李月華不斷強大的老師。

嗯,昨天晚上我說我離3萬還有8000字,好基友青絲着墨吐槽:不是吧,你不會沒上榜就進黑名單?

大河當即汗毛倒立,遂怒碼4600餘字,結果又在一點多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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