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窗外的蟬不住地聒噪,將蘇嬀原本如一池春水般平靜的心再次攪亂,王賓,你真的不打算放過我。
萬氏抿着嘴兒一笑,她將隨着她一道過來的丫頭婆子們喊進來,儼然如女主人般指派開了:“你,將這對剛打的金鐲子給姑娘擱起來;你,還不將喜衣拿過去給姑娘瞧瞧。你們都別愣着了,緊把手。”
六幺深知蘇嬀的心思,她當即擋在姑娘身前,衝屋裡的女人們大聲道:“都別動了,聽姑娘說話。”
萬氏以爲蘇嬀故意在她跟前拿大,端架子。也是,對於一個沒爹疼,沒娘愛的庶女來說,能嫁給王賓這等人物,那可不就成了蘇家的巨擘了?想通這層,萬氏走過來站住,上身微微往前探着輕笑道:“妹妹有什麼話,我們洗耳恭聽。”
蘇嬀冷冷瞪了萬氏一眼,她壓住自己的火氣,沉聲道:“我只知道爹爹出宮後就上了終南山,他老人家可沒有閒工夫管這種事。到底是誰准許王賓把我擡走,是不是大哥,好大的膽子。”
萬氏瞅見蘇嬀的神色不對,心知這七姑娘是要跟自己鬧脾氣了。不愧是當家的大奶奶,萬氏輕笑一聲,不慌不忙地將屋裡的丫頭婆子們遣出去後,這才自顧找個張椅子地坐下,她眼眸低垂,神色悠然,慢悠悠笑道:“現而今老爺出走,日後 回不 回來還真說不準呢。我請問姑娘,現在在蘇家你不聽大爺的,聽誰的?”
李月華還是長寧公主時,宮裡所有女人都怕她敬她,久而久之給她造成個錯覺,自己是個極有手段的厲害人物。可是做了蘇嬀後,尤其在經歷這麼多事後,才知道當年她們怕的只是自己的身份罷了。而現在如果再不認清這種現實,李月華永遠是個成不了氣候的跳樑小醜。
“小妹自然是聽大爺的。”蘇嬀微微一笑,她親自走過去給萬氏倒了杯茶,柔聲道:“大嫂子是明白人,在這府裡我也最服你。小妹年輕不知事,並不敢說什麼。只是我的生母何氏新喪,現在行嫁娶之禮不太好吧。”
萬氏將蘇嬀的話全聽進耳裡,細細地品咂過後,輕笑道:“這個妹妹多慮了,王大人是個知禮的君子,怎會不明白這理?他的意思是看你近來甚是鬱悶,想着將你提前接去王府散散心,一年後再行婚娶之事。”
哼,接到王府散心?騙鬼吧,這就是活生生的囚禁。
蘇嬀知道這萬氏不好對付,她笑着吩咐六幺去將私藏的小木盒子拿了來。
萬氏瞅着矮几上放着的黃梨花木雕花精緻小盒,心裡一喜,但她面上卻裝作沉穩安靜,淡笑道:“妹妹這是什麼意思。”
蘇嬀當着萬氏的面將那小盒子打開,原來裡面是一張張銀票,還有支鑲了寶石的金簪子,一看就價值不菲。
“勞煩嫂子在大哥跟前說句話,就說小妹一年之後全聽哥哥的安排。現在,小妹的身子有些不適呢。”
萬氏心裡早都樂開了花,她早都約莫準了盒子裡少說也得有千百兩銀子,嘖嘖,這七姑娘真是大方。雖然手癢癢想要的不得了,可總不能明目張膽地從老七這裡把東西拿走吧,叫人看見了會惹閒話的。
蘇嬀會意,微微一笑:“嫂子,晚些時候我叫屋裡的小丫頭給你送家去,不叫大哥看見。咱們纔是好姐妹,我都懂,依照大哥那秉性,大雁飛過去也要拔根毛呢。”
萬氏臉兒一紅,忙起身:“既然你身子不舒服,那我也不打擾了。六幺,仔細服侍姑娘了。要是讓我知道她受了委屈,看我不揭你們的皮。”
萬氏才走,蘇嬀忙將六幺拉到身邊,她面上沒了方纔斡旋的怡然神色,睫毛顫動的厲害,呼吸也透着急促。
六幺見狀,反手將自己姑娘的手握住,驚道:“怎麼這麼涼?姑娘放鬆些,別急呀,會有法子的。”
蘇嬀嚥了口唾沫,稍稍定了下神。近幾日的精神頭越發的不好了,估計是和過激的情緒波動有關,加上飲食睡眠跟不上,再這樣下去,肚子裡的這塊肉怕是保不住了。
“王賓不是要了五姑娘麼,怎麼忽然就來這招。”六幺本來就和王賓有嫌隙,私下裡在蘇嬀跟前,她就同自家姑娘一齊直呼其名諱。“哼,這小人可真會趁火打劫,偏趁着老爺和王爺不在了強要你。”
“王爺?”
蘇嬀本來心裡就亂,與萬氏那邊根本不能報太大的希望,只是爭取時間罷了。忽然聽到六幺說了王爺二字,蘇嬀眉頭一皺,或許有法子。
六幺水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姑娘,不禁疑惑道:“就是新封的楚王爺,韓公子呀。姑娘,你怎麼了?”
蘇嬀起身走到梳妝檯前,銅鏡被打磨的很亮,可以將人完完整整地照出來。鏡子裡的女孩看起來很削瘦,臉頰深凹,眉頭緊皺。憔悴並不能按住她姣好的容顏,反而給她增添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氣質。
女孩手指輕輕地劃過側臉,膚如凝脂,吹彈可破,輕輕勾脣一笑,不知能醉倒多少男人。
“幺兒。”蘇嬀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笑的很溫柔很美,但她的眼神卻足夠冰冷:“我估計是出不了門了,咱們這就到三姐那兒去,讓她去找三王爺,興許他能幫我能躲過這劫。”
六幺亦看着鏡中的姑娘,她一臉的不解之色:“爲何不去找韓公子,他如今不也有權有勢了麼,而且,他,他一直對姑娘很好。”
蘇嬀 回頭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六幺輕輕一笑,她溫柔地替六幺將頭髮攏好,反問道:“那我問你,如果你遇到了非常棘手的困難,明知道找誰就會讓誰有生命危險。你告訴我,你會去找六哥嗎?”
“哎。”六幺嘆了口氣,她擡眼看着姑娘:“你,心裡不苦嗎?”
蘇嬀笑顏如花,搖搖頭:“你放心,不到絕路,我是絕不會去找他。而且,我還有我的打算,利用姜家人壓王賓,豈不是一場好戲?”
那次就聽老三蘇嬋說了,當年‘蘇嬀’和三王爺姜之奇有過一段曖昧的過往。原本打算生了孩子後再想法子接近姜之奇,現在看來得提前了。
忽然,門吱呀一聲開了。是老五蘇婉,她竟然來了。
老五經過上次的事後,一直呆在閨房不出來。是不願見人?還是羞於見人?可能都有吧。
長安的初夏已然熱的要命,蘇婉卻裹得比蘇嬀還嚴實。她整張臉用薄紗輕輕罩住,身上已經沒有了往日濃郁的脂粉氣,頭髮也不綰起,黑乎乎地散在背後。
六幺瞧見是蘇婉來了,她忙擋到自家姑娘身前,冷冷道:“五姑娘來做什麼,我家姑娘和你沒話說。”
面紗底下忽然發出股陰測測的笑聲,蘇婉徑直往屋裡走,邊走邊將面紗摘下,她死死地盯住蘇嬀,蒼白的脣微動:“聽說七妹明兒就要出門了,我怕再不來,就見不到了。”
蘇婉的左眼緊緊地閉着而且紅腫的可怕,像凸起來的一個包似的。腫包正中間有個小孔,想來就是那根尖刺弄的,她的眼皮上有一層黃油似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膿水還是藥油,看起來又噁心又可怕。
六幺擔心蘇婉故意前來報復,便強拿出氣勢洶洶的姿勢,尖刻道:“你可別亂來,這是你咎由自取。你和趙姨娘明知道二夫人受不得氣,還三番五次前來挑釁,你說你是不是自作孽。”
明眼人都知道,是自家姑娘將何夫人的死遷怒到蘇婉母女身上,不分青紅皁白出狠手傷了別人。
可六幺就是要維護蘇嬀,姑娘已經很可憐了,母親沒了,親哥哥也少了半條命生死未卜,她又大着肚子孤零零的在蘇府抗爭命運的不幸,她才十六,還要怎麼折磨她。
蘇嬀輕輕地拍了下六幺的肩膀,微笑着上前,她看着蘇婉柔聲道:“五姐,那天是我太沖動了,請你原諒我。我有個朋友,就是前幾日來咱們府給我六哥瞧病的劉神醫,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請他給你治眼睛,一定會完好如初的。”
聽了這話,蘇婉眼眸低垂,忽然她仰頭搖晃着身子哈哈大笑,她用手擦了下順着右邊眼角流下的眼淚,鄙夷地看着蘇嬀,嘲諷道:“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你這個披着人皮的活鬼!你下毒計設計我,自己卻披上嫁衣嫁給他,我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要這般對我!”
看見蘇嬀在原地低着頭一言不發,六幺忍不住上前,叉腰罵道:“你還好意思說了,這麼多年你一次次在大夫人跟前煽風點火,可算趁了你的心,大夫人始終不待見姑娘,這倒小事,我們也懶得計較。可肅王家的芷郡主,是不是你挑撥了來?你知不知道姑娘差點就被那個女人給毀容,還傷了胳膊。你說是不是你先做下的孽,我家姑娘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一時之間,蘇婉竟被六幺說的語結,本來自己佔着理,現在竟然成了沒理的那個了。忽然,蘇婉唯一睜着的右眼閃過一絲怨毒之色,她看着對面冷豔完美的麗人,開心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種想要日更的節奏哎。之前每一章都大約3800左右,寫的很累,也很費時間。所以大河只能一週3-4更…我試一下一章2800-3000字,看能不能做到日更。
且容我到下週四前隔日更,存一下稿子。
下週四上榜後,我試一下日更,看看可以做到不~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