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一日,小肥爪在湛府真是吃肉幸福,靠着一張肉嘟嘟的小臉蛋兒和無辜的大眼睛,成功地擠掉了湛風湛善在徐氏心中最可愛孩子的地位,得意地叫徐氏摟在懷裡不撒手不說,還裝乖賣巧地得到了很多的肉,也不說湛家的兩位小爺是如何恨這小鬼恨的不行,成功地登上了心中最討厭第一名,就說一直以來春風得意的二老爺,如今的心情便不知那麼美妙了。
耷拉着臉,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哥一杯一杯面無表情地喝酒,二老爺轉動着手裡的酒盅,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心裡的焦急不能解釋。
媳『婦』可還在屋裡等他呢!
不過想到這大哥最近確實很不順,作爲一個好弟弟,二老爺覺得還是不要在此時給苦悶的兄長『插』刀子了,只低聲道,“酒多傷身,大哥還是歇息吧。”大半夜的,有沒有這樣拉着弟弟喝酒不叫回房睡覺的道理?!真以爲老爺是個好『性』子,就能夠隨意地欺負麼?!
二老爺憤憤不平。
“我預備離京了。”沉默了片刻,一臉冷淡的英國公說道。
“呵呵……”莫非這是大哥又要折騰什麼?
“日後府裡,你便多費心。不過前幾年你便做的很好,以後,還這樣吧。”英國公沒有什麼表情地說道,他的臉在昏暗的燭火裡模糊不清,聲音卻如同從前一般冷靜,淡淡地說道,“崢哥兒如今已經襲爵,我在這府裡,誰纔是家主呢?既然已經讓爵,不如讓的更多些,也叫崢哥兒心裡自在。只是,”他嘆息道,“如今我纔看明白聖人,不是個尋常之人,崢哥兒侍奉他一回,到達有些情分,只是他年紀小,想不周全,你要幫他。”
“大哥。”二老爺本以爲這位大哥不過是在隨口說說,誰知道竟然真要走,臉上便有些變『色』,沉默了片刻,便低聲道,“大哥這是何苦,雖然大嫂……”他含糊了一聲,“不過女子大多心軟,大哥只消說些軟話,與嫂子賠個罪,以後從頭來過,未必不能……”他說到此處,便見英國公伸出手止住了他,冷聲道,“既然做了,如今便受着,我不會後悔。”不後悔,可是卻還是有些悵然。
如果當年,他好好地正視過這個女人,如今逗着兒子的人之中,會不會有他一個?
“崢哥兒清高,日後府裡,還需小六做他的臂膀。”這樣的庶子,對嫡母一腔赤誠,他看着也能安心了。
不然,若是個心中藏『奸』的庶子,英國公只能叫他“夭折”了。
“若是大哥這麼說,其實,小四也很不錯。”英國公這不是在說虛話,二老爺便低頭說道,“我家那兩個,是不行的了,只能平淡度日。小五,”他嗤笑了一聲道,“雖然懂事,不過這裡,”他隨意地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說道,“是個大問題。小六還小,長成還要十年,只有小四,如今功名有了,前程就在眼前。”而且齊宣,很有一股子狠勁,如今竟然已經能病癒,與他一同去了大理寺卿家,雖沒有熱絡,不過卻還是頗有教養恭謹。
偏偏少年,又出身國公府,前程就在眼前,誰會不喜歡呢?
“給他定親。”英國公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說道,“幾個孩子裡,只他是科舉晉身,日後大有可爲。”見二老爺連連點頭,他便繼續說道,“當年,你走的路子便歪了,不然憑你的手段,便是入閣也未必不能成事,當然,這裡頭有當年我的一點私心誤了你。”見二老爺的臉『色』有些僵硬,他便繼續說道,“當年我恐先帝忌憚我家一文一武皆爲重臣,因此叫你留在京中,你可恨我?”
“若不是大哥當年拉我一把,如今我還陷在泥裡。”二老爺只緩緩一笑,低聲道,“弟弟的野心沒有那麼大,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滿足了。”說到了這裡,他便忍不住具舉杯敬了這個兄長一杯酒。
兩隻酒杯在半空對撞了一下,二人各自飲盡,一時竟似乎放開了心胸。
“小四……”
“他的心『性』不錯,我願意作保。”二老爺便說道,“況他與我當年不同。崢哥兒,”他低聲嘆道,“日後手中只怕不會再有大哥的兵權了,兩個兄弟都走文官一脈,想必聖人不會計較什麼。畢竟,”他斂目道,“聖人對那孩子還是很看重的。”就是因爲看重這樣的情分,纔不能再掌兵權,只有這樣,聖人才會心無芥蒂地將這份帝寵繼續維持下去。
“安國公也將兵權歸還朝廷了。”沉默了片刻,二老爺便低聲嘆息。
安國公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這樣一退,至少三代的富貴可保,也能心安理得地做聖人的“舅舅”了。
“朝中老臣去了大半,不過我聽說,”二老爺偷眼看了不動聲『色』的英國公的臉一下,低頭道,“南陽侯起來了。”有退下去的,自然就有起來的,定國公與南陽侯,算是這裡頭得了實惠的,畢竟南陽侯府的姚俊當年在太子宮中很是忠心,南陽侯的正室福昌郡主又是宗室,更何況福昌郡主有個彪悍的妹妹永昌郡主,很多年前貴妃得勢的時候就敢與貴妃對着幹,頗是立場鮮明地維護了太后與聖人,如今酬之,理所當然。
“這樣對咱們府裡也很好。”所謂姻親,不就是在此時得用的麼?雖然英國公叫南陽侯府上下恨得牙根癢癢,如今竟然還是能很無恥地說出這話。
這樣的臉皮,連二老爺都自愧不如,要不怎麼英國公纔是大哥呢,忍着心裡的腹誹許久,二老爺這才繼續說道,“如此,便叫小四在翰林院幾年,完了出京,轉回來便能夠更進一步。”
“這些,有你去『操』勞,我很放心。”英國公便淡淡地說道。
就算本老爺很強大,可是不帶這麼當騾子使喚的,二老爺見英國公這是要完全撒手的意思,頓時有些不好了,沉默了片刻,正要給他大哥玩兒一把掀桌子,可是卻見英國公的目光冷冷地看過來,心裡就是一哆嗦,立時慫了,賠笑道,“大哥還有吩咐?”
“我過幾日便走,也看看這萬里的河山,”英國公指了指空了的酒壺與二老爺說道,“今兒咱們倆便飲酒,秉燭夜談。”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英國公便指使道,“叫外頭送壺酒進來。”
二老爺憋着氣打開門,迎面便見對面,自己的長隨正在探頭探腦,立時便瞪着眼睛問道,“做什麼呢!”
“太太問您什麼時候回去。”那小廝便賠笑道。
“我要陪大哥飲酒,”二老爺木然地說道,“叫太太不要等我了。”見這小廝往裡頭看去,見除了英國公連個丫頭都沒有,這才滿意地縮回頭,二老爺覺得臉上掛不住了,罵罵咧咧地說道,“看好了?你個叛徒!本老爺日子過得這麼慘,你是罪魁禍首!”說完便踢了這笑嘻嘻完全不將老爺的怒火放在眼裡的小廝滾蛋,使人送了酒進來,就見英國公正看着自己,心裡一抖,急忙問道,“大哥?”莫非是發現老爺玉樹臨風,於是……
“你們情分不錯。”英國公完全不知道這弟弟的猥瑣程度再破新高,此時只冷淡地說道,“也只有你,才能這樣遷就。”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二老爺一笑,低聲道,“能夠做夫妻,這就是緣分。妻子是我最親近的人,我爲何要用對外頭的人那樣的手段對她呢?若是那樣,加不成家……”見到英國公冰涼如水的目光,他心裡一震,便伏在桌上輕聲道,“今兒不過是些醉話,大哥別放在心上。”說完,變厚着臉皮往桌上一趴,合上了眼皮做不勝酒力的模樣,只留英國公看着搖曳的燭火怔怔。
裝睡不知何時變成了真睡,恍惚間,二老爺似乎聽到了英國公的一聲輕嘆。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二老爺便見自己躺在英國公書房的矮榻上,英國公不見人影,他懶懶地看了看天『色』,覺得還能與二太太吃個早飯,便急忙爬起來往後院走。剛剛走過了一處影壁,迎面就見一隻小肥仔正做賊一樣踮着腳尖四處看着過來,似乎見無人,這小肥仔很是鬆了一口氣,只竄進了一株大樹後頭,撅着小屁股不知在做些什麼,這麼鬼祟,便叫二老爺眯縫着眼睛過去,喝問道,“做什麼呢!”
那小屁股一抖,之後,『露』出了一張受驚的小臉。
“叫我看看。”二老爺得意洋洋地探頭一看,卻見齊堅的身後的草叢裡,正有一包油亮的肉乾散發着香氣,臉上一沉,對這小肥仔訓道,“不是叫你不許吃肉麼?怎麼竟然不聽?你這樣,叫二叔很失望,你知道麼?!”說完,一臉恨鐵不成鋼地俯身將那包肉乾抓在了手裡,往嘴裡塞了兩塊,這才含糊地說道,“爲了你的健康,這個二叔沒收了,回去吃你的小青菜去吧!”這肉乾味道不錯,又有嚼頭,誰家做的?
小肥仔眼睜睜地見自己從湛家順回來的肉被搶走了,嘴巴撇了撇,就要放聲哭鬧。
“你是男子漢,怎麼能哭呢?”二老爺很無恥地堵住了齊堅的嘴,覺得自己成功地打擊了一個可愛的小朋友,很是得意地走了。
齊堅吧嗒着嘴看着二老爺走了,雖然覺得這是個大壞蛋,自己還不能翻身,不過想到自己的幾個姐夫都是“好人”來着,便決定去與好姐夫們好生聯絡一下感情,振奮了一下精神也跟着走了,卻不見一臉快活的二老爺正看着對面彬彬有禮的侄子,心裡便不怎麼快活了。
“二伯父。”齊宣對着二老爺微微躬身,之後,便低聲道,“我聽七妹妹說,說,”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只忍着心裡的疼痛低聲道,“她有了身孕,是不是?”
這個她,還算齊宣聰明,沒說出是誰,不過二老爺心裡也煩躁。他兩個兒子,統沒有蹦出一個娃來,湛堯那廝竟然就有,當時見湛府的人歡天喜地地來報,二老爺便心裡很是羨慕嫉妒恨,此時見齊宣竟然還有些癡癡的模樣,便意欲叫這侄兒死心,便頷首道,“卻是如此,你以後,還是管你媳『婦』吧。”沉默了片刻,他便冷冷地說道,“我給你娶那家的媳『婦』,不是叫你誤人一生的,就算你心裡真擱不下,也不許你委屈了你的媳『婦』,聽見沒有!”
“侄兒知道。”齊宣想到沈姨娘聽得自己即將娶的是大理寺卿的嫡女,那歡喜的模樣,心裡發疼,只老實地說道,“以後,我不會叫妻子傷心的。”舉案齊眉,他無法忘記當年的那個在雪地裡的身影,可是卻也不會去傷害另一個女子。
從前的一切,只在夢裡就好。
“別叫那人在這裡時候欺負她。”齊宣低聲道,“大伯孃給她養大,想必也不是叫她吃委屈的,二伯,您與湛府交情好,就算,”他哽咽了一聲,方說道,“就算那納妾,也別在這個時候刺她的心。”那女孩兒的『性』情那樣剛烈,或許……
“這個時候,你還擔心別人?”二老爺真是要嘆氣,看了齊宣風吹就倒的模樣,只甩着手說道,“關心你自己吧,以後,別再管人家的家事。”
“最後一次。”齊宣斂目道,“從此以後,我只會關心我的妻子,再無其他。”
“是我誤了你。”二老爺輕嘆了一聲,拍了拍這少年單薄的肩膀,淡淡地說道,“你七妹妹還在後頭等着,我已經往大理寺卿府裡下了聘禮,儘快成親吧。”
齊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對着二老爺微微躬身,不說話了。
不說英國公府裡是如何的精彩,此時的湛府卻如臨大敵。
自錦繡有孕,從未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同。然而幾乎是突然地,胃口便不好了起來,竟是吃什麼吐什麼的架勢,一張小臉如今折騰的越發消瘦,只急的湛府上下團團轉。
“這可如何是好?”湛功好容易勸錦繡進了些點心,見她一臉蒼白地伏在牀上,什麼穩重都不見了,只心疼地抱着媳『婦』說道,“你想吃什麼?想吃什麼我都給你買來。”
“這孩子這樣折騰,竟是個混世魔王。”錦繡頭髮暈,此時便扶着湛功的胳膊低聲道,“誰不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你別擔心,總是會好的。”感覺到湛功抱着自己的手緊了緊,她便『露』出了笑容,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低聲道,“爲了他,我什麼苦都能吃,你沒見今兒我也能進碗雞湯了麼?忍忍也就過去了。”她再辛苦,也希望能給這個人延續血脈。
“早知是這樣,我……”湛功見錦繡一臉的不贊同,便低聲道,“咱們家還有小風小善,以後,咱們不生了。”
“竟說傻話,你願意,我也是不肯的。”錦繡靠在這男子的懷裡,輕聲笑道,“我希望給你生很多的孩子,然後把孩子們養大,以後還能有很多的小孩子管我們叫祖父祖母。”那樣的生活,是她一開始便想要擁有,卻在這個時代不敢奢望的。她何其有幸,遇到一個將自己當做寶貝的男子,就爲了這個,她什麼都願意。
“把肉羹給我端來。”錦繡推了推湛功,含笑道,“我再進些。”
湛功心疼地看着媳『婦』,到底沉默着過去端了那肉羹,然而聞到那氣味之後,竟是微微皺眉,之後,側頭乾嘔了一聲,臉『色』發白。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湛大哥,乃這是個什麼節奏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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