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正版訂閱和粉紅票紙。。。。
夢中都是漫天遍野的雪白之色,就如同現在覆蓋於大周國土之上的寒雪也似冰冷寂寥。饒是還閉着眼,皇帝都忍不住噓唏長嘆。
世人都知皇帝乃上天之子,可皇帝卻毫無辦法阻止天老爺肆虐他的國土和百姓。繼位以來,每每天降大災,皇帝都會誠惶誠恐反省己身,向全國下達罪己詔、去天地社稷壇祈福,該做的能做的都一絲不苟做到。可是爲何每次都誠心誠意祈求,效果卻不一樣呢?上天之意,真是難以揣測。
嘆氣歸嘆氣,該做的事情還是必須抓緊時間去做,貌似御書房堆了幾十本有關雪災的奏章沒有處理。皇帝心裡惦念,勉力要睜眼,但覺眼皮沉重如山。費了老大的勁他才掀開眼簾,忽然怔住。不是還在御書房批奏章麼,他怎麼回到寢殿來了?
殿內燭火微弱,皇帝側身面對的牆壁之上清晰印着一個人影。人影的身體安穩筆直,只有握着筆的手在緩慢移動。那是……混沌的腦袋終於徹底清醒,皇帝想起了自己睡過去之前的事兒。
“媺兒,什麼時辰了?”皇帝的聲音沙啞疲乏,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沒覺得舒緩了精神,反倒把這些天的勞累一併勾出來。
武令媺聞聲扭頭,正好看見皇帝要坐起身。她急忙擱下筆,一面往榻邊走,一面說:“父皇。您才歇了半個多時辰,如果不餓就再睡會兒吧。”她的皇帝老子用過晚膳肯定又要去批奏章,恐怕這幾天都熬到很晚,眼下一片烏青。
“原來這麼晚了,你用過晚膳沒有?”皇帝在季良全的服侍下靠在榻上。隨手撩開的錦被鬆鬆搭在腰間。
武令媺雙手將被子拉高。直至皇帝頸下。然後壓着被沿坐着,怏怏道:“父皇還說兒臣,您也一點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天氣這麼冷,就算宮裡有地熱,您也不該在剛起身就把被子給掀到地上去。”
皇帝扯扯被面,對季良全笑着說:“你聽聽,聽聽,朕的公主遲早要搶了你這乾寧宮大總管的位子去。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要嘮叨個沒完。你可是看見的,朕哪有把被子掀到地上。她就這麼胡咧咧。”
季良全端了熱茶過來,彎腰雙手奉與皇帝,微笑道:“回稟陛下。奴婢看得真真兒的,您就是把被子給扔地上去了。公主殿下記掛您的龍體,不願先用膳,一直等着您睡醒呢。”
“你這個沒出息的老東西。幾碗湯飲幾塊點心就把你收買了,天天在朕跟前替她說好話!”皇帝呷了口熱茶,手指季良全,笑罵道,“滾滾滾,快點離了朕的眼睛,去御膳房傳膳來,別餓着你的小主子。”季良全笑嘻嘻地行禮告退。
“父皇,兒臣說的是正經事,您不許插科打諢!”武令媺接過皇帝遞來的茶杯放在榻前案几之上,又給皇帝攏了攏被面,眼裡滿是憂色,小臉繃得鐵緊,無比認真地說,“兒臣知道您爲災情煩憂,可朝政越繁忙,您越要愛惜自己的身體。眼下百姓們巴巴指望着您帶領大家度過災害,現在纔是十月初,即便老天不日就要放晴,可冬天還長着呢。”
武令媺眼裡瀰漫開着水霧,再說下去已經帶了哭腔,輕輕抱住皇帝的胳膊將頭靠在他肩膀上,低低聲說:“看見父皇如此勞累疲乏,兒臣真是難受極了。只是幾天不見,父皇的臉頰就瘦下去,兒臣好心疼。”
皇帝默默無語,只是慢慢拍着武令媺抱住他胳膊的雙手。父女倆相依偎着,半響沒有說話。季良全進屋見此情狀,也不曾開口打擾,安靜侍立在門邊。
良久,皇帝才輕嘆道:“我兒,父皇年輕時征戰馬背多年,數次重傷,好幾處暗傷到如今都不曾徹底痊癒,身子骨確實不比從前。此番百年難見的特大雪災,確實令父皇憂心不已,絲毫不敢怠慢,難免勞苦了些。但,只要我大周國勢強盛,百姓能安居樂業,父皇受些苦吃些罪也是值得的。”
不管皇帝對某些個人做過什麼,武令媺必須要承認的是,皇帝陛下是一位雄材大略、勤政開明的英主。百姓的安樂時刻放在他心上,這不僅是出於穩固武氏皇族統治地位的考慮,更是皇帝的政治理想。
讓大周老有所養、幼有所依,武令媺認親那年在宴會上曾經如此致詞。當時皇帝表現得非常激動,她原以爲那是皇帝爲了他的目的才故意賣力誇獎她。但這些年她冷眼旁觀,漸漸發現原來自己確實是說中了皇帝的人生理念。
爲父分憂,就是給自己的未來攢人品。武令媺直起身體,從袖袋裡掏出李循矩重新寫就的魏國玉脂香蜜生意工作總結。她小心翼翼地把紙張展開鋪平,而後放到皇帝膝上。
“這是什麼?”皇帝不解地問,把這幾張紙拿起來。
“兒臣只能盡些微薄綿力,希望能幫父皇分憂。”武令媺淺笑着說,“本來想在晚膳後纔給父皇看的,可是兒臣的這份心意應該會讓父皇高興,父皇的晚膳也許就能多用一些,所以兒臣現在拿出來給父皇。”
皇帝伸手指在武令媺額頭輕敲,含笑道:“你這丫頭,成天把聰明勁兒都用在吃喝玩樂上,文武二殿聽講都只是應付。父皇倒要看看,你究竟要怎樣給父皇分憂!”然而他只掃了那紙上文字兩眼,神情就變得鄭重起來。
數據說明事實,李循矩能從冰冷生硬的數據中發現的東西,皇帝陛下就更不用說了。他甚至不需要去瞧這份工作總結後面那些陳述性結論,就已經將前因後果看得通透。
一目三行看完這份條呈,皇帝龍心甚悅。紙張之上尤有墨香,然而紙上所載內容卻更加芬芳誘人。“我兒……你這……”他微微蹙起眉尖,擡頭目光閃閃地盯着武令媺說,“你這真是歪打正着啊!”
皇帝老子當真這樣認爲?瞧他的眼神倒像是七分相信三分懷疑。武令媺臉色不露半點痕跡,抿嘴直笑,得意洋洋地說:“可見享樂之物若是用得好,也能令風雲變色。父皇,下回您可不能再說兒臣是吃貨和愛臭美的小丫頭了。”
“小舅把兒臣好一通說教。兒臣也確實不該爲了一己私慾,置大周屬國百姓的溫飽於不顧,所以決定把魏國的這些產業都交給父皇處置。父皇拿去與魏國皇帝換了錢來,咱們的賑災銀子不就能解決一部份麼?”武令媺笑眯眯地說,“父皇千萬別和兒臣客氣,儘管笑納就好。兒臣也沒旁的要求,只把兒臣先期投進去的嫁妝銀子還給兒臣就夠了。”
“你這丫頭!父皇何時虧待了你?!”皇帝長眉舒展,靠在榻上軟枕的身體也放鬆了幾分。他笑呵呵地說,“那年你要銀子要的急,又是過百萬之數。食邑貢銀向來封在國庫中,即便有父皇的旨意,戶部、大學士們乃至言官也要饒舌幾句,畢竟那時國家正在打仗。我兒,父皇沒告訴你,你拿的其實是父皇的體己銀子。”
這事兒武令媺還當真不知情,不免驚訝。她趕緊表態,很狗腿地給皇帝又是揉捏肩膀又是敲打膝蓋腿腳,心裡確有幾分感動:“父皇這樣寵愛兒臣,兒臣更要替父皇分憂。索性這幾年兒臣倒賣玉脂香蜜和別國特產也賺了不少銀子,父皇就不必把那筆錢還給兒臣了,就當兒臣幫父皇置了產業。”
皇帝賞她雙食邑貢銀,四年前去魏國買地,她開口就全部提了出來,數量過百萬。雖然說公主食邑貢銀確有提前支取的前例,她的那筆錢對偌大國家來說也根本不算什麼,只是時間緊急,並且不是什麼正經理由——小女兒家愛臭美。
當時武令媺一張口,一刻鐘沒過去銀票就進了口袋。她生怕下手晚了,忙忙急着和李循矩籌劃,根本沒想過銀子拿得這麼快有什麼蹊蹺。皇帝老子此時把事兒挑明,應該不是存有昧下她嫁妝銀子的心思,但她必須表明自己的態度。
皇帝把武令媺攬進懷裡,牽起被角把她一同裹進來,朗聲笑道:“父皇還能貪圖我兒的嫁妝銀子,豈非叫人笑話?此事已然不再是小事,必須慎重對待。你確實不能再自己掌着生意了,但該是你的,父皇半錢都不會少,且還有重賞。”
不說別的,皇帝老子是個相當大方的人,有功就會賞,從來不吝嗇。武令媺笑得見牙不見眼,越發像扭股糖賴着皇帝。皇帝見她這古靈精怪又秀美清稚的可愛小模樣,真是越看越愛。
至於小女兒是當真誤打誤撞,還是當年就預料到了可能會產生的後果,這些都不要緊。反正可以去和親的宗室女子多得很,她的聰明才智必將留在大周。
皇帝撫着武令媺的背脊,又笑道:“明日休沐,後天你去學院告訴李循矩,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細細寫出來再拿給父皇看。這個月的十六,父皇安排他去文寧殿講課,到時候父皇也去給他捧場。”
李循矩若青雲直上、官運亨通,日後就能與自己還有壽王守望相助。無論在哪個位面,團隊的力量都要強於個人,武令媺深信不疑。
她笑着點頭答應,記起自己來的另一件事,趕緊把想法簡單說了一遍。皇帝笑容滿面連連點頭,深覺小女兒孝心可嘉。這些年他沒有白疼了她,她也沒有白去文武二寧殿聽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