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個個的竟都怕了她?!惹急了本王,本王花重金買個江湖第一高手來,將她輔國公主府給殺個雞犬不留!”敢這般大放厥詞的也就只有永和親王了。
他氣得小臉通紅,手一揮,將桌上茶杯茶壺盡數掃落於地,還要重重地踩上兩腳。可憐這家茶樓,只要這位王爺過來,總要打掃一地的碎碴子,這段時間尤其頻繁。
一邊永泰親王也是面沉如水,在座的鄭雲閣和裴世緯兩位部堂高官亦是沉默不言。後兩位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宗室局的事兒是皇族的內部事務,他們插不上嘴也不能胡亂插嘴。
原來,就在這天上午,安國懷睦老親王召集皇室宗親們開了一個大會。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決定不再擔任大宗正,要給宗室們重新選出一個輔助小皇帝管理宗族的人。
這個宗室大會的提議是由武令媺發起的,她勸說安國殿下,武氏宗親無論是貧是富,到底都是一家人。既然要選當家人,不可不聽大家的意見。此議,長肅親王也是贊成的。
於是,半個月的籌備過後,一個人數在五百餘的宗室大會正式舉行。時間主要用來等待那些在大周各地的宗親代表進京,這些人數量不少,話語權挺重。毫無疑問,此舉給予了永泰永和二王拉攏長老團的計劃重重一擊。
在過去的這些年,武令媺執掌宗業司,盡心竭力增加宗族產業,給宗親們謀了不少福利。她成立了一個宗親聯合會,無論貧富,所有宗親都能獲得一份股,有錢的宗親還可以投入銀錢增加股份。
這個聯合會整合了宗族在大周的所有產業,每個季度將所有產業的一部份紅利按照所持股份分配給宗親們。這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貧者可以此養家餬口,富者也可令生活錦上添花。
這個舉措,不知爲武令媺在宗族中贏得了多少人心。她還有意挑選提拔家落中道卻身具才幹的年輕宗室,不遺餘力爲他們謀求前程。這些人分佈極廣,文官有、武將有,京中有、地方也有。他們自然都是武令媺的忠實擁護者。
可想而知,如今武令媺在族人當中的聲望會如何的隆重。其實就算是長老團各位高官顯爵的宗親,對她也多有好感。安國殿下覺得,即便不讓普通族人蔘加會議,她成功升任大宗正也是必然的,無需顧慮那些跳樑小醜。
對此,武令媺只笑着說,一筆寫不出兩個武字,既然都是同一個老祖宗的子孫,在宗族事務上自然也應該享受一樣的權利。
宗族大會舉行得非常順利,永泰永和二王是當朝親王,成功入選長老團。就連向來深居簡出的懿親王武延嗣,因他是小皇帝的庶長兄,又是孝宗真正的血脈,也成了武氏宗族的長老。還有剛剛出嗣長親王府的原永康親王世子武宏嗣,也頂着長英王府的名頭獲得了一個長老席位。
看看,一個至今還在族人們心中血脈存疑的懿親王,一個年紀比小皇帝還小的長英小親王,永泰永和二王想到與他們同爲宗族長老,心裡就一陣膈應。
而且,光有長老的名頭怎麼能叫永泰永和二王甘心?比起武令媺的大宗正,祥郡王的宗業司主管,他們只是普通的長老,根本無法置喙宗族事務。在宗族權柄上,他們就連存在感向來不強的永康親王都不如,更別提還是輔臣的長肅親王了。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重要的是,永泰親王感覺到了武令媺的咄咄逼人。她不像剛剛上朝時那樣會妥協會讓步了,對於她看上的目標,她勢在必得。她也不用花費太多心思,她身後越來越龐大的追隨者隊伍裡,自然會有人替她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越來越沉重的警惕和疑懼,慢慢爬上永泰親王心頭。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咱們必須做點什麼,狠狠打擊一下她的囂張氣焰!否則,這大周的天下還究竟是不是皇上的天下?!”
永和親王聽得一呆,隨即大喜,跳起來抓住永泰親王的胳膊連連搖晃,大聲道:“八哥,你早這樣想就好了!你看看,她府裡出去的一文一武接連立功。海州那邊不去說,如今魏國內亂已平定,又和樑國打了起來,那霍去疾手底下的兵馬滾雪球也似的越來越多。就連咱們的好二哥都成了啞巴,鎮南軍那邊一個屁都不敢放。咱們再不想法子,真的要被逼着就蕃去了!”
這麼老熱的天兒,聖祖的宮眷們都出了皇宮,集體被安置在皇家位於清涼山的避暑山莊。說是可以讓兒女們接了家去享福,太皇太后又道天氣實在太熱,唯恐這些宮眷受不得京中酷暑,還是等涼快些再說。怎麼辦?誰敢抗旨?又是個好意。
至於就蕃之議,只要永泰永和二王有什麼異動,這事兒就會被拎出來說道說道。輔國公主府那邊還遞了奏章,言道萬分願意去封地。想到這裡,永和親王就氣不打一處來,輔國公主的封地在哪兒?孃的太平縣!她去不去封地,又有什麼差別?
永和親王一時氣不過,乾脆上了奏摺讓朝廷給輔國公主一個更好的封地。奏章上倒是花團錦簇,說的都是漂亮話,其目的就是將計就計想把武令媺趕離京畿附近郡縣。
據說,小皇帝還挺把這份奏章當成一回事兒,正兒八經地和太皇太后商議。結果太皇太后冷笑道,聖祖在輔國公主及笄時有過聖旨,太平縣永爲輔國公主府的封地。
得了太皇太后不將聖祖聖旨放在心上的責斥,小皇帝狼狽告退。永和親王更慘,被太皇太后當着朝臣們的面疾言厲色狠狠教訓了一番。末了,他原本還算得上中等縣的封地被改成了緊鄰楚國的北州某下等縣,年年要朝廷撥款賑濟的地方,一年的封地俸銀恐怕還不夠他買兩個漂亮小戲子回家樂呵。
所以,永和親王纔會對輔國公主府有那麼大的怨念。他心裡有些着慌,這麼天總是惴惴不安,害怕什麼他怕下了面子不敢明說,但絕對忌憚輔國公主府可能到來的報復。
永泰親王知道這個好弟弟的處境,也是真的拿他沒辦法。上奏章改輔國公主封地,這麼大的事兒,他居然敢不與自己商議一番就擅自行動,被輔國公主府報復也是活該!
於是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瞪了永和親王兩眼,永泰親王剛想教育教育這個豬隊友,只見永和親王府的管事跌跌撞撞跑來,哭倒在地扯着脖子直嚎:“王爺王爺,您快回府看看吧!內衛闖進了府裡,口口聲聲要拿什麼朝廷欽犯啊!”
永和親王臉龐漲得通紅,上前一腳就把管家給踹倒在地,咆哮道:“混帳混帳!本王府裡哪有什麼朝廷欽犯!”一頭急匆匆跑出去,他連句告別話也沒扔下。
永泰親王搖頭道:“這是輔國那邊下的手!本王得跟去瞧瞧,二位大人自便吧!”說罷也趕緊離了這茶樓。
鄭雲閣向裴世緯拱拱手,笑道:“裴大人,咱們也走罷。”
二人本來同是部堂高官,但裴世緯還是輔臣,那就比鄭雲閣要高了一等。裴世緯與鄭雲閣還算不上太熟悉,便矜持頷首,負手於身後,當先走出門。
鄭雲閣瞧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也慢悠悠地跟出去。估摸着輔國殿下動手了,這老匹夫還能在自己面前擺多久的譜呢?想起方纔永和親王的失態,他更是嘲諷而笑。
卻說永泰永和二王急急打馬趕至永和王府,內衛的搜捕行動已經近了尾聲。瞧着被內衛拖出府門的那名中年男子,永和親王原本就青白一片的臉色更加的白了。
若非此人是自己最寵愛的齊側妃的親兄長,他根本就活不到今天。永和親王瞥了一眼怒目瞪視自己的好八哥,小心翼翼陪笑:“這不是……枕頭風一吹……”
永泰親王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大太陽底下策馬狂奔那麼久,一身衣服都溼得透透的,但心裡的涼意卻一絲絲地冒出來。這個被內衛拿住的人,他也認識,曾經就任兵部軍械庫房主管,相當有油水且敏感的職位。
當年,霍去疾逃至太平皇莊好不容易保住小命,卻在被護送回京的路上遭到軍中破空重弩的襲殺。當時的和王查知鎮北軍益利城軍需官霍青家被滅門一案與當時的瑞王有關,就故意調了軍械行殺人滅口嫁禍之事,順便打擊一下備受寵愛的玉鬆公主。
事後,當時的泰王警告和王就此散去一些已經引起了聖祖注意的私軍勢力。和王倒是聽從了,唯獨這名幫他從兵部軍械倉庫以報損的方式將破空重弩暗地裡調換出來的倉庫主事,因着齊側妃的關係,他並沒有處理掉,而是將其改頭換面送出京去。
這麼多年過去,當年事似乎已經消隱於無蹤。齊側妃的父母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想念,便苦苦求了齊側妃在永和親王面前說好話。永和親王受不住愛妃的哭求,也覺得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便在兩個月前命人悄悄將此人帶回京裡。
卻沒想到,居然還真的出了事!頂着正午熾烈的陽光,永和親王額頭冷汗不停地冒出來,心生大不妙之感。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