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紹煙、得意兒師徒由“lynnwong”大人扮演。。
醉狐風錚每天喝不夠的酒,唐錦堂則是一有閒暇就要擦拭自己的七把寶劍。晚膳畢回了住處,這兩個人便一如以往相對而坐,各忙各的。
有滋有味地喝着提供給供奉們的御釀,風錚美得眼睛都眯成縫兒。但是在聽唐錦堂輕描淡寫地說,他要把樑國馬場的馬提供給玉鬆公主時,風錚猛地瞪圓了眼睛。
“是不是急切了點兒?”風錚對於玉鬆公主的身世尚且心存疑慮,打算再觀察一段時間,最好是能等到養傷的聖手回京以後再說。
唐錦堂搖頭道:“風叔叔,請你相信我的判斷。不會有錯的,殿下絕對是雲稚阿姨的女兒。雲稚阿姨留下的東西,我肯定要還給她。況且現在只是賣馬而已。”
圓溜溜的眼睛又慢慢眯縫起來,風錚沉默着又喝了兩杯酒,這才點頭說:“你看着辦吧。這幾天我也瞧出來了,別看殿下深受皇帝寵愛,其實身邊暗潮涌動。尤其是她做的生意獲利不少,很惹人眼紅。”
“依我看哪,老皇帝賓天,新皇帝繼位,殿下這個宗業司主管的位子只怕就要不保。”風錚醉醺醺的眼裡閃過精光,語氣也變得凝重,“這府裡別看人人都忠心,這是還沒到時候。若皇宮發生大變故,府裡必有內鬼作亂。”
“方纔我聽殿下與金統領說起一些事情,殿下似乎也在爲以後作打算。”唐錦堂嘆了口氣,皺着眉憂心忡忡地說,“殿下身邊虎狼環伺哪!哪怕現在與她並肩站在一起的人,能不能永遠留下來也根本說不準。唉,殿下若是與咱們生活在一處,雖然身在草莽,但是不知會有多自由多快活。風叔叔,您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雲稚阿姨和老聖手把殿下送到周國皇宮裡去的原因?”
當年那事發生時,唐錦堂年紀還小,並且沒有和他的雲稚阿姨生活在一起,他並不知道內中詳情。風錚那時也不在當場,不過比唐錦堂知道的還是要多一些。
只是這件往事與唐錦堂的身世也有關係,風錚以前都是含糊過去。此時見唐錦堂死死盯着自己,一副不問清楚不罷休的表情,他悶乾杯中酒。再度無奈地說:“這事兒實在複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咱們天一盟是主上一脈傳承下來的,既然你一意認定殿下就是小主人,那就從盟裡召幾個人進府。幫殿下好生盯着點府裡的人吧。”
他還是不說。唐錦堂很失望,低下頭繼續保養寶劍,面無表情地說:“我已經向殿下請了假,明天就出府去見盟裡的人。上回出去我沿途做了緊急召集記號,他們肯定到了。”
死人臉冷氣外放,這麼大熱的天風錚都覺得受不住。其實他也不想時常被凍得發抖,但他實在無法開口提及往事。
若是唐錦堂知道玉鬆公主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而他的雲稚阿姨之所以會死,是因爲他的母親因妒生恨下了藥的緣故。他該如何面對?
此次遇見重傷的聖手,除去得知了小主人的去向,風錚還背了唐錦堂向聖手打聽唐錦堂的母親是否還在世。聖手便說,那個愛穿一身紅衣、感情濃烈如火能將人活生生燒死的西疆女寨主十之八、九香消玉殞了。
而且聖手還透露,當年就是因爲不能確定唐錦堂的母親是否還活着,主上才起意將小主人送進周國皇宮,以保住小主人的性命。
風錚好奇問爲什麼。聖手沉默了許久,含糊地說唐錦堂性格剛烈果決、無所畏懼的孃親,此生最不敢面對的地方就是周國皇宮。所以那個世人都道“見不得人的去處”,對小主人來說反而是最安全的所在。
聖手的說辭,風錚只道其中必有別的原委,可惜老人家再也不肯多談。不過當年唐錦堂的父母與主上的情感糾葛,風錚這樣的盟中高層相當清楚。
其實那些事情,根本說不上誰對誰錯。風錚有時候回想過去。總要醉眼迷離地感嘆一聲,這世上的癡心人若是少一些,人間慘事自然也就能少許多。還是他瀟灑,無家累便無負擔,灑脫度日,逍遙似神仙哪。
這麼多年以來。唐錦堂走遍天下就是想找到自己銷聲匿跡的母親,卻毫無結果。風錚有時候真想狠狠勸一勸這執拗的孩子,但每每話到嘴邊又咽下。
過去這些事,若要掰開揉碎來講,足以寫厚厚一本催人淚下的狗血話本。風錚打心眼裡認爲,唐錦堂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阿堂,你那紹煙妹妹是不是也來了太寧?”風錚仗着酒意,笑嘻嘻取笑唐錦堂,順便將房中冷冰冰氣氛緩和一下。
提起未婚妻,唐錦堂的臉色終於好看了點兒,頭也不擡地嗯了一聲,說道:“我讓她帶得意兒來長長見識,整天悶在總壇練武也不行。”
“說起來,殿下再有兩年就及笄了,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安排她的婚事。”風錚摸着頜下大鬍子,沉吟着說,“我看哪,連總理官恐怕就是皇帝挑出來的駙馬人選。殿下是個有主見的人,皇帝既然這麼疼愛她,想必不會勉強她嫁給不中意的人。連家的小子進府當屬官,擺明了有目的。”
“不管駙馬是誰,反正不能欺負了殿下。”唐錦堂輕輕一彈手中長劍,森森然說,“否則我就幫殿下換一個丈夫。”
可見是殺人不眨眼了,這種話也能說。風錚成功轉移了話題,又問:“你都把盟裡什麼人召來了?你可得悠着點來。當年主上欠了英王天大的人情,爲了幫他報仇,咱們盟裡的人曾經夜入皇宮殺人放火。你可別把露了底的人叫來。”
“我有那麼糊塗?”唐錦堂覺得風錚今天的話特別多,強壓住氣性下逐客令,“風叔叔,你回自己房裡睡覺吧,我要去巡夜了。”
風錚抱着酒葫蘆一搖三晃地走了。唐錦堂心事重重,他不是沒猜到母親可能已經不在人世,只是潛意識裡不願意相信。前幾天他在府裡看見一名來自西疆蠻寨的女親軍,覺得特別親切。在那名女子身上,他找到了幾分過去的影子。
相比起其餘武林門派,天一盟並不引人注目。盟中子弟數量少,行走江湖時也輕易不打天一盟的招牌。以致許多江湖中人根本不知道還有天一盟這麼一號門派存在。
但是,那些傳承時間悠久的名門大派卻從來不曾小覷這個名不見經傳、崛起歷史也不算長的小門派。他們難道會告訴別人,每過二十年,天一盟都會有一名傑出弟子出山而後找上他們挑而戰之,而且戰果讓他們掩面不提也罷麼?
三年前,唐錦堂出道,秘密約戰幾位名門大派掌門人。十位名動江湖的武林大派掌門,七位完敗於他劍下,兩位戰成平手,只有一位慘勝。這些人裡不乏天榜排行前三的人物,可還是敗了。
唐錦堂的真正實力,正如吳老提督告訴武令媺的那樣,遠遠超過他的天榜排名。那些約戰都是秘密進行的,戰果也秘而不宣。這是天一盟的規矩,已經延續了一百多年。
天一盟的名號只響在武林頂級人物心裡,反而於世間籍籍無聞。唐錦堂接掌天一盟以後,忠實地執行了雲稚阿姨定下的方針。盟裡的人老實做生意、悶聲發大財,平時過得瀟灑暢快,偶爾聚會吃肉喝酒,當真是悠哉遊哉,不亦樂乎。
太寧城如今新鮮事兒多,唐錦堂深知盟裡那些傢伙的德性,這種熱鬧是必然來湊的。所以他與風錚沿途留下了記號,前幾天陪着武令媺去東港又再度加上緊急召集標誌,想來此番前來聚集的人會挺多。
事實也確實如此,唐錦堂抵達指定客棧後,頗爲頭疼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們。離了盟中長輩的約束,這些傢伙就像出了籠子的鳥兒,別提玩得多歡實。
幸好盟裡委派了許紹煙爲領隊,倒還能彈壓得住一些特別淘氣調皮的小傢伙。一進門,唐錦堂懷裡便撲進一個小小身體,大叫大嚷着往他身上爬。這個歡蹦亂跳的小丫頭片子正是他的未婚妻許紹煙的愛徒得意兒。
“啊哈哈哈,師伯師伯,你去哪裡了,師父天天都想你哪!”小丫頭攀着唐錦堂的胳膊,笑嘻嘻地出賣了自家師父。
拍拍小丫頭的腦門,唐錦堂看向半點嬌羞之色也欠奉的未婚妻,微笑說道:“我和你商量點事情,你跟我出來。”
許紹煙點點頭,轉身環顧自己身後站着的一長排少年人,淡淡然說:“都呆在屋裡不許走,否則大刑伺候。”
少年們面對盟裡最可怕的武學教頭,只能乖乖站着不動。另一些青年不怕許紹煙,卻對唐錦堂尊敬畏懼到了骨子裡,自然不會輕易違逆她的命令。
相跟着沉默離開客棧,二人踱步到附近酒樓,進了一個小包廂,相對而坐。唐錦堂開門見山說:“我在玉鬆公主府當供奉,可能要當一輩子。你來不來?”
“來!”許紹煙不假思索點頭答應,甚至都沒問爲什麼。
唐錦堂開心地笑了,眼裡亮光閃閃。這就是與他一起長大,哪怕出生入死都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紹煙。事實上他根本不用問。
許紹煙也展顏而笑。唐錦堂在哪裡,她就在哪裡,在她看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