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好幾天了,今天實在撐不住。就一更。。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和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無情家族。高竹猗覺得自己此行實在艱難,因爲以上三種悲劇他沒一個拉下。
他是個悟性極高的聰明人,否則不可能將觀星之術在他這個年紀修煉至大成境界,讓家族深爲忌憚。他不需要去求證,完全可以肯定,他的身份會泄露,家族那個老不死的老匹夫肯定做了手腳。
巫姓六族祖居於巫山深處,子弟們若學無所成根本就不會出世歷練。在他們成名以前,家族會保護他們,不讓他們因泄漏了身份而招至殺身之禍。
高竹猗此來周國,要做的是極其隱密之事。當初他前往安京,使用的身份也不是星象士,而是某位破落戶家的遺孤。他以此身份成爲固山王世子的書童,接受固山王的庇護。
除了在暗地裡與星象殿的鳳大巫見過一面,高竹猗在安京的活動沒有一絲半分能與星象士聯繫起來的。他的身份同樣被固山王密藏不宣。他隱約能看出固山王的野心,他相信固山王在目的沒達到之前不可能傷害他。
可是今天,這名珠簾之後的老者卻一語道破他的真名。若說不是家族使的壞,高竹猗敢將自己的頭摘下來用腳踢!不幸中的萬幸,這名神秘老者顯然也有利要圖,所以沒有將他的身份公之於衆。
否則,還當真會如這老者所說。高竹猗身爲巫族星象士,落入大周手裡,即便不死,也會生不如死。而他那本來就還有罪名在身的母親,絕對會被家族拋棄,出賣求榮。
高竹猗真想暴起殺人,幹掉這個對自己和母親有絕大威脅的老者。但他不敢。只因這名老者本身就是武功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的存在。
方纔。若不是老者開口說話,高竹猗真的會以爲珠簾後面只有一個人。他一開口,高竹猗才捕捉到了他微弱得近乎於無的綿長悠久呼吸。
而這個呼吸聲,與簾後另外一個也頗爲輕淺舒緩的呼吸聲相比。不知高明瞭多少,也比他高竹猗高明得多。所以高竹猗此時只有忍,只有老老實實聽從老者的吩咐。
他很憋屈。就算在家族中小心度日,他也沒覺得如今天這般憋屈。這種命運被別人掌控的感覺實在太糟糕!被逼迫着承認自己的身份,對他來說。更是有如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自承了身份,纔有誠意。”老者輕描淡寫說道,“玉鬆公主雖老成,但畢竟還是孩子心性,最愛新奇物事。她舅舅李循矩的祖父曾經是欽天監正使,家傳亦有觀星之術。”
高竹猗眉間微動,心忖,這老者莫名其妙提起玉鬆公主作甚?聽到後面那句話,他微現傲然之色。天下諸國設立欽天監,也夜觀星象。可哪裡比得了巫族六姓世家的傳承?
“老夫聽聞玉鬆公主對星象有幾分興趣,你日後不妨以此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老者緩緩道,“你是星象士,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滿意。你且記住,玉鬆公主聰慧過人,你最好不要欺瞞哄騙她,不要讓她疑心你、疏遠你,免得壞了老夫的大計!”
微微鬆了一口氣,高竹猗莫名感覺輕鬆。既然這老者要對玉鬆公主不利。暫時的,他倒是與自己算是同路人。這樣一想,被人脅迫的難受感覺便淡了些許。
“公主府的屬官考試,在下並沒有十足把握。”高竹猗試探道。“不知尊駕可有辦法?”他想着也許能試出此人的能量如何,若此人與大周爲敵,倒不是不能合作。
珠簾微動,一張輕飄飄的白紙像是被無形的手掌託着一般,平平飛向高竹猗。這手功夫可俊得很,高竹猗不敢怠慢。也運足了內力方敢去接那張紙。但他還是被輕薄紙張附帶的內力震得後退數步,這才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簾後老者。
“這些試題中應該會有屬官考覈的題目,你回去之後好生研習吧。”老者淡淡然道,“日後若有事,老夫自會找你。切記,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否則……”
“尊駕是想奴役君某一輩子麼?”高竹猗聽這老者始終不提印章之事,話裡話外威脅之意更是不離,隱怒叢生。
老者的笑聲低沉嘶啞,慢騰騰道:“實力不如人時,不要談條件。小傢伙,你現在還沒有資格。”
高竹猗臉色不變,平靜又問:“尊駕不可欺少年窮,焉知君某日後如何?尊駕可敢讓君某一見真容?”
“老夫倒是敢讓你看,但你確定真的要看?”老者陰森森直笑,“老夫就坐在這裡,你若是想看,便掀簾進來看吧。”
珠簾觸手可及,簾後沒有燈,可見兩個人影憧憧。往前急走兩步,伸手就可觸及珠簾,高竹猗卻猛然站住腳。他沉默着,死死盯着紋絲不動的珠簾。
良久,高竹猗深吸一口氣,道了聲:“告辭!”他毅然轉身推門,大步離開。
片刻後,房中珠簾搖晃,從簾後走出兩個人來。其中一人是矮瘦老者,面黑無須,揹着雙手神態閒適。另外一人卻是金生水。
看着那扇虛掩的門,金生水幸災樂禍地說:“殿下挖了好大一個陷坑,坑裡滿是利刃。這小子恐怕直到被坑死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吳老,您說是不是?”
吳老嘿然笑道:“咱們殿下那可是在皇上跟前長大的!別的不說,她若是要算計人,誰能逃得了?”此時他的聲音與方纔的低沉嘶啞截然不同,雖然有些尖細,卻很是圓潤。
金生水又道:“若他當真掀簾進來呢?他倒是不認識您,可是我,他肯定認識。”
“不會。”吳老搖頭說,“君斐此人相當能忍,亦有城府。他很清楚,相見不如不見。若是見了面,日後難保咱們不會殺他滅口。若是不見,他可能還有生機。”
金生水撇撇嘴道:“憑他怎麼有城府,怎麼能忍,還不是現了馬腳,任由咱們公主殿下襬布!?”
“嘖嘖嘖。”吳老咂巴着嘴,忽然問金生水,“小金子,你說日後將那小子變成太監,讓他侍候咱們殿下去,怎麼樣?他生得那般模樣,留給殿下當擺設也是好的。”
吳老提督的想法真是讓人心頭起寒意吖。額角滴下冷汗,金生水乾笑兩聲,不過還是點頭表示贊同。
二人不多逗留,施展身形飛快離開。吳老回了自己位於玉鬆公主府小花園的花房,金生水則緊趕着向武令媺彙報今晚的這場坑人大戲。
武令媺就等着他們回來,一直沒睡。她在書房見了金生水,聽他一五一十說完,笑道:“高竹猗有沒有起疑心?”
金生水搖頭說:“應該沒有。他進來時,奴婢感覺他很急切,有點亂了方寸的樣子。那枚印章對他真的不同一般。”
手指敲着書案上薄薄幾張紙,武令媺說:“鷹衛送來的資料所示,高竹猗與他母親相依爲命。看他這麼緊張那枚印章,我估計與他母親脫不了干係。不管這人別的方面如何,他倒是個孝子。”
“我本來還擔心這份情報有多少是真的。畢竟巫族的防範嚴密至極,鷹衛努力了這麼多年,才滲透到外圍子弟當中。但現在看來,大體情況應該八九不離十。”武令媺感慨道,“所以說,小高現在是既有神一樣的對手,又有豬一樣的隊友,還有一個從背後捅了他刀子的冷血家族。他還真夠倒黴的。”
“您的意思是,這些情報是君家故意放出來的?”金生水鄙夷道,“活該楚國要亡,巫族起了內亂,楚國也好不到哪裡去。”
“依我看,高竹猗身上除了君氏子和星象士這一點,還有別的很多地方可以利用。”武令媺起身在房中踱步,示意金生水去看那份資料,“他的外祖母是宗室女子,他的外祖父當年參與皇子奪嫡,失敗後被新君安上罪名發落了全家。他母親身上還揹着罪人之女的名頭。”
“他和他母親在族中的日子並不好過,他對家族的感情,我看只怕有限。不管他這次來大周要做什麼,他必定能從固山王那裡得到利益。也許他想就此脫離家族也不一定。”武令媺換位思考,不斷揣測高竹猗的想法。
“他身上流着楚國皇族的血,我看他也不是沒有野心的人。咱們不妨從這些方面做做手腳。”武令媺眼裡掠過一抹冷酷之色,“他此來大周所圖應該不小,否則不足以換取固山王的庇護和他與他母親的自由。他既做的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若是能挑動他與質子反目,甚至影響到楚國的政局,對咱們大周來說有益無害。”
自家公主殿下三言兩語就將高竹猗剖析得清楚,金生水回想不久之前吳老對殿下的評價,真是覺得再正確不過。他此時已經飛快看完了那些情報,行禮道:“請殿下吩咐,奴婢即刻安排人去辦。”
“吳老在咱們府裡,除了父皇和我,就只有你知道。”武令媺叮囑道,“你去找吳老時一定要注意,別讓人疑心什麼。你將我的話轉告吳老,他老人家自然知道怎麼辦。”
金生水肅容道:“奴婢知道輕重。”公主殿下如此信任自己,他唯有效死命以報答這份知遇之恩。如今夜深,他不能再留耽誤公主休息,即刻告辭離開。
武令媺卻沒有睡意,她看着鋪陳在桌上的星象圖,默默祈禱能從星象入手,找到延長父皇陛下壽數的辦法。她之所以煞費苦心算計高竹猗,就是爲了達到這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