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不順

看鄭元福如此自責,寧懷壁勸道,“這也不怪你,要來沽口,也是大家都同意的。唉,或許是那丫頭命中該有此一劫,也怨不得旁人。”

“正是,正是!”寧雲偲一聽,連忙道,“這全是意外。誰想得到那天會起那麼大霧,那丫頭就失足落了水呢?咱們找了十來天都不見蹤影,也算是盡到主僕之義了。再耽擱下去,未免誤了趕考正事,還是先入京吧。懷璧你若覺得過意不去,賞她家裡幾兩銀子,也便罷了。”

他是寧三太爺寧守信的幼子,今年才十八,按輩分寧懷璧還要喊他聲十一叔。

寧雲偲雖是庶出,卻因是老來子,生就一副伶俐面孔,又早早考了秀才功名,是以在家中很是得寵。

若不是寧懷璧中了舉人,且談吐不凡,讓人不敢小覷,寧雲偲早不把他放在眼裡了。況且爲個丫頭耽誤這麼些天,他是早就不耐煩了。

此時陳堯也就着他的話道,“那我這就去讓下人準備,明日啓程。回頭寧兄你也跟小夫人說說,讓她不必過於傷懷。”

看衆人皆不願久留,寧懷璧沒奈何,只得應承下來。回房見了辛姨娘,卻見她正吩咐人打點行裝。

寧懷璧眉頭一皺,“你這是要走?不找碧水了?”

誰知辛姨娘卻含淚道,“二爺以爲我是那樣沒心肝的人麼?碧水打小服侍我一場,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如今別說是她丟了,就算是妾身丟了,也不能誤了二爺的趕考大事啊!這幾日,我看十一叔,還有陳家公子都頗有些不耐,這才讓下人收拾了你的行裝,讓你們先走。然後給妾身留下幾個人,我慢慢再找就是。”

寧懷璧再看,果然見她的妝奩分毫未動,收拾的只是自己的行囊,未免有些歉意,“是我不好,誤會你了。不過你一個婦道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如何留下?算了,許是那丫頭沒福,我去尋兩個女尼,去她落水處超度一番。回頭到了京城,你再給她好生做場法事。若吉人天相,那便最好,如若不是,也望她能投個好胎。”

辛姨娘頓時跪下,“妾身替碧水謝過二爺大恩!”

寧懷璧忙把她扶起,帶着孟拴柱,如今已經改名叫孟金墨離開,辛姨娘才拭着眼淚,慢慢轉身回了房,轉頭就吩咐婆子取了厚厚一封銀子,預備着回頭打賞做法事的僧尼。

婆子嘖舌感慨,“姨奶奶真是仁厚。”

辛姨娘卻道,“她服侍我一場,這也是應該的。”

只是那雙淚水未乾的美眸中,除了感傷,還有些莫名複雜的鬆了口氣。

三日後,寧懷璧順利入京,而寧芳也已成功收服了家中一衆弟妹。

不止是寧茵這個原鐵桿粉絲,就連才四個月的安哥兒和萍姐兒,看着她也笑逐顏開,咯咯笑着直往她身上撲。

“到底還是親姐弟,瞧這幾個孩子!”寧四娘看着幾個孫子孫女在加了圍欄的羅漢榻上滾成一團,笑得無比開懷。

只綵衣娛親的寧芳略心塞,帶孩子真心好累!尤其安哥兒那個小壞蛋,特別喜歡揪她頭髮,抓住了就不鬆手,用大力又怕傷了他,只好咯吱他的小胳肢窩了。

正玩鬧着,忽丫鬟來報,“徐媽媽回來了!”

喲,這是從夏家回來了?

寧四娘忙讓人叫她進來,寧芳也忙把趴在身上流口水的弟弟妹妹扒拉下來。

可惜,徐媽媽是一個人進來的,張嘴就道,“二奶奶先回鄉下去了,讓老奴回府來給夫人請安。”

寧芳暗地翻個小白眼,她娘也太老實了!

¸ttκan¸c ○ 雖說當初打賭時,說好沒賺到錢就不許回家,但過年這樣的大日子就算回來一趟又怎麼了?給婆婆磕個頭,請個安,誰又能挑出她的錯來?

可寧芳不能這麼說,反倒先問起夏家,“那外祖外祖母都好嗎?舅舅舅母們可還順心?家裡的表哥表姐,侄子侄女們可還喜歡那些碗蓮嗎?”

在夏珍珍做碗蓮的時候,特特選了些好的,給自家留下。

給寧四孃的,寧芳回來時便帶上了。給夏家的,是她親自一盆盆包紮妥當,才放進箱子裝車上的。

可徐媽媽聽她這麼一問,臉色卻有些不大自然,雖笑着說“好,都好。”卻又想支開她,“看二哥兒和五姐兒都鬧瞌睡了,二姐兒是不是先把他們帶下去?”

“不必了。”寧四娘吩咐如意把無關的下人帶下去,方道,“幾個小的聽不懂,大的也該讓她知道了。說吧,怎麼回事。”

徐媽媽這才嘆了口氣,說出原委。

原本她們初八出門,本應晚上就能趕到夏家所在的泰興縣,誰知那邊竟是下起大雪,路溼且滑,於是弄到深夜纔到。

因怕打擾了家人休息,夏珍珍便和徐媽媽先找了個客棧住下,第二天才去的夏家。

誰知這一耽擱,就各種不順。

其中委屈當着寧芳的面,徐媽媽不便多說,只說夏珍珍頂風冒雪,在家門口挨凍受涼,苦等了足足半日,卻是連門都入不得。

最後,是徐媽媽怕她凍病了,強拉着她走時,夏家重長孫,夏明啓的大孫子追了出來,不僅說了許多難聽的話,還把夏珍珍特意帶來,只求能帶進去給夏家二老瞧一眼的碗蓮,當衆摔爛在了大街上。這才徹底傷了夏珍珍的心,跟着徐媽媽傷心而歸,甚至連寧府也沒回。

雖然徐媽媽努力說得輕描淡寫,可寧芳聽着肺都快氣炸了。

就算她娘從前有錯,可她已經改正了,難道一家人,連一個改正的機會都不給她?就算是不願原諒,可這樣雪天,便是屋檐下來了個乞丐,也該遞碗熱湯。這樣冷言冷語傷人的心,真的對嗎?

“那大舅舅呢?大舅舅也這麼狠心?”

“那倒不是。”徐媽媽趕緊解釋,“夏家大爺正好出門了,大太太又病了,家裡沒個主事的人,才鬧成這樣。”

寧芳心裡這纔好過些,想想便對寧四娘道,“既然舅舅家生孃的氣,不如讓我再去賠個不是,好歹孃的一片孝心,總得見了外祖外祖母,磕個頭纔是!”

寧四娘看她那一臉的鬥志昂揚,卻是笑了,“你且等等。”

話音未落,便有人報,說是夏家來人了……

泰興縣,夏府。

雖然人人皆知夏家有錢,但夏府卻修得並不如何壯麗,反而略顯簡樸。這是夏老太公生性低調,不喜張揚,也是唯恐日後兒孫喜好奢華,壞了門風所致。

卻也不是沒有例外。

在夏家偌大一片樸素的青磚黑瓦里,後花園裡緊鄰老兩口居所的一處雕樑畫棟的二層繡樓,就顯得格外精緻而突兀。

只是此時,這裡平日除了打掃,從不許人隨意靠近的小樓裡,卻傳來老婦人壓抑的嗚嗚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