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栽培

對於英王府的熱鬧,借住在慶平公主府的寧家也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寧懷璧放下手中書本,看着坐臥不寧,再次探頭向對面張望的妻子笑道,“真這麼擔心,索性就過去看看,也不礙事。”

夏珍珍卻微紅了臉,嗔道,“你真當我不懂事麼?咱們要是過去了,是得按着尊卑拜女兒,還是要她按着輩份拜我們?左右都是爲難,倒不如不去的好。再說她如今也是一府之主,又是頭一回請客,娘帶着孩子們過去湊湊熱鬧沒事,咱們就很不必過去添麻煩了。可你總不能不許人擔心吧?我看兩眼怎麼了,橫豎又看不見。”

說完她自己卻又喪氣起來,找個高門女婿,真是麻煩。

丈夫如今也是做官的,又在六部中要害的戶部,雖然官職大大比不上那個高門女婿,卻也是無數人盯着的地方。

且寧懷璧是文官,英王府走的卻是武將路子。平常私下裡走動無事,可若是在這樣盛大的場合出現,未免有文武勾結之嫌。所以就算夏珍珍能去,寧懷璧也是萬萬不能去的。

而丈夫不去,身爲妻子的夏珍珍又怎好獨自前去赴宴?把丈夫一人扔家裡,也實在是太無趣了。

看妻子糾結,寧懷璧也是心疼的。其實他也擔心女兒,怕宴會上有什麼變故應付不來。可又不能去,光擔心有什麼用?

“今兒休沐,索性我陪你出去轉轉可好?省得在家東想西想的。”

夏珍珍有些心動,想想卻又猶豫,“這不好吧?公主也去赴宴了,家裡沒個人看着怎麼能行?萬一有誰喝多了回來,也沒個人照應。不如這樣,你來幫我看看中秋的禮單。今年芳兒算是嫁了,有些人家沒喝上喜酒的,也該添補着些。”

這是正事,只寧懷璧看到給管奉的禮單時,忽地想了一事,“你這義姐似乎有些時候沒來信了吧?”

夏珍珍扳着指頭算算,“還真是。除了過年那會子,這都大半年了,按說不該這樣啊!姐姐家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寧懷璧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給妻子提個醒,“我也是進了戶部,才聽說原來首輔王老大人的老家,也在徐州。”

這些年雖然管奉始終不肯說清自己的家門,但她孃家在荊州,夫家在徐州的事,還是很明顯的。

夏珍珍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姐姐有可能嫁的是王老大人的族人?”

寧懷璧覺得很有這個可能。

荊州管氏乃是大族,怎麼也不可能跟個無名小輩聯姻,不過看管奉書信中對丈夫頗多抱怨,大概不是王氏族中什麼厲害人物吧?

夏珍珍想想,也是嘆了口氣,“我那姐姐也是可惜了,自己滿身本事,就是嫁得不如意。也是跟咱們離得太遠了,上回我把萍兒的畫寄給她,她都贊好。要是離得近,索性讓萍兒拜她爲師,省得這樣東求西求的找不到人。”

寧懷璧道,“你還當真想讓萍兒學個名堂出來呀?小姑娘家學學琴棋書畫那是怡情悅性,很沒必要鑽得太深。眼看她也到了留頭的年紀,學些女紅家計纔是正經。”

夏珍珍卻不大樂意,“小姑娘家家的怎麼了?芳兒這點就比你強,總鼓勵萍兒,說她這麼畫下去,日後必是大才女。哼,到時看你這個爹爹羞也不羞!”

寧懷璧失笑,“我女兒能做大才女,我難道顏面無光麼?只是你沒學過,不知道琴棋書畫學到高深處,都是很耗精神的。旁人表面看着輕鬆,可要認真寫一副好字,或是畫一副好畫,常常要在腦子裡過上兩三年的。萍兒本就身子弱,她經得起這麼消耗麼?況且在孃家還好,過幾年嫁出去了,哪個夫家容得下這樣的媳婦?”

這回夏珍珍也聽得爲難了,不過想了想,她還是堅定的道,“萍兒沒什麼愛好,就愛畫畫,她既喜歡,我就支持她!大不了不叫她女紅家計了,反正我也不大會。我給她多準備些銀子,日後買些心靈手巧的丫鬟婆子,幫着她做這些也就是了。你看芳兒如今,不也是這樣?她底下那些孔雀仙鶴什麼的,哪個不比她做得強?”

寧懷璧無話可說了。

無奈笑着擺手,“行吧行吧,那就依你。只理家管事你還是要教的,別把萍兒弄成個書呆子,任人糊弄了去。”

夏珍珍得意道,“這你放心,我的女兒,就沒有一個笨的!萍兒聰明着呢,只那孩子不愛顯擺而已。芸兒茵兒兩個想賣糕點,做成什麼樣子還有擺設的盒子,都是她幫忙出的主意。光這個,就要走了兩個姐姐一成的份子。哎,芳兒今兒叫她們送一批過去,給客人嘗評,也不知受不受歡迎?”

看妻子又憂心的伸長了脖子往對面張望,寧懷璧笑着搖頭,繼續處理家中瑣事了。不過知道嬌嬌怯怯的小女兒,並不是那麼老實無用,他這個當爹的就可以安心了。

恰此時丫鬟通傳,因他夫妻不能來,寧芳特特派人送了桌席面來。

寧懷璧一笑,只是眼角餘光,忽地掃見辛姨娘在窗外閃過,又快步離開。寧懷璧眉頭微皺,到底沒有出聲,只拉着妻子去看席面了。

自從今年開春,寧懷璧就藉口要啓蒙授課,把安哥兒和順哥兒挪到前院去住了。

跟辛姨娘接觸得少了,順哥兒成天跟着哥哥跑跑跳跳的,反而眼看着就開朗且健壯起來。

只要辛姨娘從此安安生生的,他不介意好生養着她一輩子。等到順哥兒將來成親,可以分家出去獨立了,他也會允許他把辛姨娘接走孝敬,讓她也能享享兒孫福。

但是現在,寧懷璧卻不打算把這些告訴辛姨娘,至於辛姨娘偷聽到了他們夫妻方纔的談話,那實在算不得什麼。

不過是些兒女家事,便傳出去又如何?

可辛姨娘還真對這些兒女家事上心了。

她從來不知道,夏珍珍竟然會這樣疼愛那個小女兒。

寧萍。

扳着指頭數一數,不知不覺她竟也有七歲了。夏珍珍今年夏天就沒有給她剪頭髮,這標誌着一個小姑娘從此時起,就不再是無知孩童,而是走向少女了。

所以從此時起,她應該開始學習女紅烹煮,打理家務,就跟她的那些姐姐們一樣。可夏珍珍一句話,就把這些全免了。

她這樣嬌慣孩子,會害了孩子吧?

可要是讓小寧萍也學起針線算賬,她哪裡還有時間寫字作畫?

“姨娘?您過來有事?”

不知不覺,辛姨娘也不知怎地,就走到從來沒有去過的寧萍房間門口。

看着守門的小丫頭,她忽地心思一動,賠笑道,“聽順哥兒說他五姐姐剛畫了一幅好畫,我想來看一眼,能不能做個繡花樣子,行麼?我就看一眼。”

小丫頭想想,點頭了,“您只要不亂動,看看也沒什麼的。喏,就這個。不過這個樣子,大概不大好繡。”

隨着小丫頭展開畫卷,辛姨娘臉上笑意漸漸被驚豔取代。

她從來沒想到,寧萍竟然會畫得這麼好。

寧萍畫的是府中後花園裡,荷塘的一角,兩隻鴨子在爭食打架。

因寧芳送來的都是半大的小鴨子,所以毛色並不漂亮,但爲了爭食打起來時,又那樣稚拙可愛。

連看的人都會被這活靈活現的場面感染,露出會心的微笑。

小丫頭見她也看笑了,禁不住有幾分得意,多嘴了幾句,“畫得好吧?太太說,這張回頭要去國子監那邊請個大師傅來裱,好生收着呢。”

國子監,是京城最高學府,那邊文人墨客最多,做文房四寶的好鋪子也多半集中在那一邊,收費自然最貴。夏珍珍爲了培養這個女兒,還真是不遺餘力。

辛姨娘正看着,忽地不小心瞟見了旁邊的銅鏡,端端正正映出她眼中的幾許溫柔。

辛姨娘猛地一驚,臉上笑意便有些繃不住了,“哦,要去那裡請師傅呀,不過也是應該的……嗯,這樣好畫,我可繡不出來……算了,還是走了。”

看她突然跑來,又突然離開,小丫頭未免有些奇怪。

收了畫恰好如意路過,進來問了一聲,“她跑來幹什麼?”

小丫頭搖搖頭,如實說了。

如意也就沒在意,只是要走的時候,猛地也瞥見了那面銅鏡,就忽地想起一事。

萍姐兒漸漸長大,眉眼怎麼似乎有些象辛姨娘?

夏珍珍和寧芳寧茵三個都是圓臉,偏偏寧萍跟辛姨娘一樣,卻是一張瓜子臉。

不過想想寧懷璧的臉型也偏秀長,那是象了爹?

倒是安哥兒跟夏珍珍似的,也是圓臉,偏順哥兒又象了辛姨娘。

如意一不留神,踢着假山,腳尖一疼,倒讓她警醒起來。自己沒事想這些幹嘛?哥兒姐兒們長得象誰,能是她胡思亂想的麼?

快快的把腦子裡的這些念頭丟開,如意強迫自己去做旁的事了。可人一旦生了疑心,就象是灑下一顆種子,不弄清楚,總覺得不舒服。於是,她開始悄悄留心了。

而此時,在英王府裡,也有人對寧萍的長相提出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