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介公主不可能養些雞鴨來吃用,那也太打臉了。但養些雞鴨來玩樂,卻正是這些豪門望族該做的事。
至於養雞養鴨過程中“不小心”掛掉幾隻,然後被人吃掉,那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只要有夏珍珍那裡養着母雞母鴨,絕種就是不太可能的。橫豎慶平公主府里人少,有這麼些雞鴨不間斷的繁殖,基本上夠吃了。
如此一來,不僅完美解決了孟大夫人的難題,還順手在慶平公主那裡又做了回人情。
至於自家,寧芳更是早就盤算好了。
“咱們園子裡那麼大片山林和湖面,正好每日讓孩子們放放雞鴨,吃些蟲子雜草,又省得一道除蟲打藥的事。等到年底,這批雞鴨正好殺了加菜。等回頭開始下蛋,包師傅也不用老叫喚孩子們吃得太好太多,總惦記剋扣了。”
簡直一舉三得!
寧芳都想給自己點贊。
當然,程嶽也功不可沒。一聽說寧芳讓人買了雞鴨,便立即讓石青去買回那些孔雀鴛鴦,正好給寧芳打掩護,也不顯得突兀了。
程嶽望着小王妃,那雙笑得亮晶晶的月牙眼,不緊不慢道,“你知道宮中有道菜是用鴛鴦蛋做的嗎?還有一道花膠海蔘燉鷓鴣也實在是人間美味。”
就見對面的小月牙瞬間瞪成了圓月亮,“你,你買這些也是爲了吃?”
程嶽優雅的半支着頭,側臥在牀上,“去叫趙同來給我捏捏。這躺一天,都看不到個人影。”
他這是在抱怨?
寧小王妃費勁的接收到對面王爺傳來的信息,試探着問,“那要不,我給您捶捶?”
對面男子再瞟她一眼,“王妃挺忙的吧,哪有這個工夫?”
“不忙,不忙!”寧芳自小跟三舅公打交道,鍛練出來的出衆直覺讓她馬上做回小狗腿。
嘻嘻笑着,挽袖子上前,“之前忙過了,如今自然就沒那麼忙了。三舅公,您哪兒酸呀?這樣捶舒不舒服?”
百靈識趣的轉身出去,心中卻在讚歎。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家主子也不例外。不過這等屈起來的小丫鬟狀,還是不要叫人看見的好。
竹屋外,給下人值守的小屋裡,趙同瞧着百靈出來,便想進去,卻給百靈攔了下來。
趙同賠笑,“百靈姑娘,這裡頭一個使喚人也沒有,不大好吧?”
百靈年紀最小,但沉着臉的模樣卻頗有氣勢,“主子若有使喚,自會叫人。該着誰的班,誰就守着,又能出什麼岔子?”
趙同只好不言語了。
恰好宮女玉阮玉簫兩個進來笑道,“這個時辰,該我們的班了。趙公公回去歇着吧。”
趙同看着格外明妍的兩個小宮女,略笑了笑,帶着徒弟趙安走了。
因四個大太監都有手藝,故此四個小太監分給他們之後,也都隨各自師父的姓,起了新名字,方便主子好記。如今跟着趙同這個小安子,便改名趙安。
等離得遠了,見左右無人,趙安才悄聲嘖嘖道,“師父,王妃說服侍王爺不許用脂粉,方纔那二位姐姐,可是在臉上下了大功夫呢。”
趙同笑罵他一句,“小兔崽子,就你多嘴!”
這對師徒在宮中多年,小把戲見得多了,自然知道,方纔玉阮玉簫那般俏麗模樣,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雖寧芳不許服侍的人用脂粉,故此那倆丫頭的眉應是細細修過,再拿染髮的首烏膏一根根染了再洗去的。
而脣是用濃薑汁和在滋潤香油裡,生生辣出來的。那面頰的紅,也是同理。
否則不可能不用脂粉,也依舊那麼眉黛脣紅。
趙同心知,府裡的小王妃不同尋常的主母,她身邊的丫鬟也是不一樣的。
若是旁人家,主母的貼身丫鬟基本都是預備的通房丫頭,尤其在寧芳並未跟程嶽圓房的情況下。但寧芳顯然沒這個意思,連幾個大丫鬟也沒有動這樣心思。
於是宮中來的幾個年輕宮女,就頗爲意動了。
就算程嶽再不受皇上待見,到底是實打實的王爺。能跟着這樣一個主子做妾,榮華富貴可是跑不掉的。若能再搶在王妃前頭,生下庶長子,豈不是王府第二位女主人?
旁人家關於庶長子的忌諱,在英王府卻是沒有的。
且不說王妃與王爺尷尬的輩份問題,他們幾時能圓房也不好說,只說這偌大個英王府,可有多少年沒摸着小嬰孩的邊了了?
玉阮玉簫都覺得,只要自己有了身孕,就算是王妃不喜,但兩位大夫人是一定會保下她們的。所以她們才動了心思,想趁着程嶽生病這會子,好好的獻一獻殷勤。
趙同雖看出來了,卻不想去做這個壞人點破。
甚至私心裡,他還巴望着這兩個丫頭能鬧點子動靜出來,好讓寧芳能想起用他。
否則象如今這樣,不上不下的,雖說拿着是跟一等丫鬟一樣的份例,各種待遇比起宮中也只高不低,但畢竟沒有實權啊!
象上回寧芳故意把那半個月的月例銀子給他,趙同愁了半日,到底還是按照各人份例,一五一十的發了。
不是不想顯弄小手段,而是更怕弄巧成拙,索性一動不如一靜了。
那頭寧小狗腿既給王爺捶了腿,哪怕技術不佳,總可以讓她家王爺如願捏回粉嫩小狗臉,心情便好了許多。又在小狗腿撅着小嘴要惱時,低低說了幾句話。
“大嫂子心善,只出身略低了些,難免見識有限。二嫂子更似讀書人,不耐煩柴米油鹽那些瑣事,你今兒受委屈了,往後還請多擔待些。”
寧芳詫異的停了手,隨即便笑紅了眼圈,“說什麼呢?我哪受什麼委屈了?”
不委屈會紅了眼?
程嶽跟安慰小孩子似的,拍拍她的頭,聲音更柔,“傻孩子,你受的委屈,大哥知道,二哥就算躺在牀上,他心裡也是知道的。可我們這個家是不能分的,大嫂二嫂又跟着吃了這麼些年的苦,更是連個孩子都沒有。所以我們雖然都看在眼裡,面上卻只好裝糊塗。你若氣不過,找我出氣便是。”
寧芳聽得心裡又酸又暖,拼命揉眼,想把那眼淚揉進肚裡,聲音卻微微哽咽了,偏還要逗趣,“那,那你不是剛給了兩箱子珠寶賄賂我麼?往後再有也給我,我便不惱了。”
聽她這麼說,程嶽鬆了口氣。
若寧芳一意推辭,把受的委屈嚥進肚裡,天長日久,總會生出細密的刺。
但她還能順勢說笑,順認她的委屈,就是真正把此事擱下了。
“好,那兩箱子珠寶算我送你的。回頭等我好了,再替你管嫂子們要好東西去。”
寧芳悄聲說,“那我回頭能不能挑兩個頂不值錢的,給她們當回禮?”
程嶽笑着輕拍她頭,“小氣丫頭!隨你吧。”
寧芳聽着這才高興起來。
受委屈沒什麼,受了委屈沒人心疼纔可憐。
好在程家兄弟都是心裡有數的,所以寧芳也不介意爲這些懂得心疼她的人,做得大氣一些。
“要說你的人緣還真差,都捱了這麼重的打,居然都沒個人來看你。”
知道被人嬌寵的寧小王妃有了心情,便開始嘲諷起程小王爺。她今天可是惦記一日了,居然一張帖子都沒有接到。
這人緣實在讓人太無語了!
就算是怕得罪了皇上,同僚們不好出面,讓家中女眷送份禮有什麼可爲難的?
程嶽略悻悻。
他總不能說,昨天他岳父還來看過他吧?
寧小王妃還妄顧他心情,繼續落井下石,“要說我家剛入京就得罪了宜華公主,那時還有我爹幾個同年好友上門送禮呢!你家好歹在京城也這麼多年了,怎麼就混成這樣。”
程嶽覺得臉略疼。
心中卻在檢討,自己是不是韜光養晦,養得太深了?以至於遇到點事兒,連個探視的人都沒有?
雖說他以前也特別不喜歡別人上門看笑話,可這樣冷冷清清,重點是居然還被他的小王妃嘲笑,這也太打臉了!
黑着臉的英王果斷伸手,拉響了鈴鐺。
玉阮玉簫聞訊立即跑了上來,“王爺有何吩咐?”
她們早等急了,偏寧芳雖是面嫩,但規矩極嚴。程嶽更不是個和藹可親的,所以兩個宮女不敢造次。就算精心裝扮了,也不敢亂往上貼。
此刻上來,看王爺面色不佳,偏王妃似還幸災樂禍。二人心中先是一驚,隨即一喜。
這是,吵架了?
偏偏此時,留守主屋的畫眉一臉老實的捧着經書來回話了。
“回王妃,慶平公主特意來道謝了,現在您屋裡候着呢。還送了本她親自抄的經書,說給咱們府上鎮一鎮,消消血光之災。只如今王爺傷着,她就不來打擾了,請王爺多多保重,好好養傷爲要。”
“那可真是麻煩她了!”寧芳得意的接了經書,親自捧到程嶽面前,“王爺,您瞧瞧,這字兒寫得真好。可見誠意呢!”
半天沒人來探視,這終於來了一個,還是看到自己的面子上,寧小王妃自然得意。
程嶽淡淡道,“王妃不必拿得這麼近,我眼睛又沒受傷,看得很清楚。不過說來王妃似乎有好幾日都未曾練字了吧?若能齋戒幾日,替本王也抄幾卷經書,想來菩薩感念王妃的誠意,我也會好得更快些。”
寧小王妃一下瞪大了眼睛。
自己這麼辛苦,還剛剛受了安慰,他,他居然就要自己齋戒?還要替他抄經書?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男人變臉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