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不平

次日,寧懷璧料理了一些積壓的公文,正想再去桃縣果園四下走走,寧四娘婆媳帶着一家老小趕了過來。

左右一瞧,寧芸寧茵寧萍安哥兒姐弟四人都不見了,唯有辛姨娘帶着順哥兒跟了過來。

寧四娘說得爽快,“是我讓幾個孩子們暫且留在英王府了,咱們先把這邊收拾好了再說。只順哥兒年紀最小,恐麻煩到人家,便咱們自己看着吧。”

辛姨娘聽着牙酸,心道一家子孩子都留下了,憑什麼就多順哥兒一個?不就是怕她也要留在王府,才堅決把她們母子弄到這鄉下來?

可如今家裡纔出事,辛姨娘縱有千般委屈,也不敢說。待看到官衙破敗,住所簡陋,心中更加憋屈,難免嘴上就抱怨起來。

“可憐我的順哥兒,竟要住這樣的地方。你的哥哥姐姐們,還在王府享福呢!”

倒是順哥兒十分懂事,並疑惑道,“祖母住的也是這樣屋子,爲何姨娘就說我住不得了?便是哥哥姐姐們留在王府,那也是因爲他們比我大,更加懂事的緣故。走前祖母還交待了他們,要孝順舅公舅祖母們的,盡孝不是好事麼?爲何姨娘說他們是在享福?姨娘若怕辛苦,你坐着就是,我幫姨娘打掃,待收拾好了,就可以住了。”

饒辛姨娘聰明一世,卻是給這個實誠兒子慪得快要吐出血來。

還是紫煙見勢不對,把順哥兒牽去隔壁,“哥兒只管打掃好自己屋子,姨娘就歡喜了呢。”

轉頭又勸辛姨娘,“從前都分院別居,姨娘說點什麼也不要緊,如今統共就這麼點巴掌大的地方,大點聲隔壁都聽得見,姨娘還是謹慎些吧。”

辛姨娘看着這巴掌大的房間,再聽着隔壁丫鬟搬動水盆打掃的聲音,不由得悲中從來,“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紫煙心道,辛姨娘造的最大的孽,就是投錯了胎。沒做成萬人之上的公主皇后,由着她作。

否則,身爲小妾,有個寬厚的主母,上進的丈夫,孝順聽話的孩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若不是她自己賣弄小聰明,弄得全家人都防她跟防賊似的,她應當有着更加美好和幸福的人生。

遠的不說,就寧懷璧那樣溫潤和雅的人,但凡妾室肯乖巧聽話,哪怕不那麼知情識趣,他都狠不下心來讓人獨守空房。

偏偏辛姨娘自詡有才,不時耍壞,才讓寧懷璧徹底冷了心,這幾年,除了探望順哥兒,竟是絕不踏足她房中半步。

辛姨娘只會記恨夏珍珍獨房專寵,何曾肯檢討自己一絲半點?就象來前,還挑唆着順哥兒在湯顥面前做那樣的事,寧懷璧身爲一家之主,焉能不知?

紫煙是給當作瘦馬一流養大的,別的本事暫且不會,察顏觀色是必備本事。所以她更深知,有些時候打罵還是好的,若是不打不罵,纔是真正存了厭棄之心了。

就象她從前的小姐妹們,若是天天被媽媽打罵時還好,若是媽媽忽地不打不罵了,那纔可怕。

因爲覺得失望,所以連教導的心思都懶得起了。唯一的結局,就是被賣了。

在紫煙看來,寧懷璧如今對辛姨娘也是極失望的。

只是爲了兒子,把不滿存在心裡,默默的看着她。若哪天辛姨娘把與順哥兒的情份也折騰光了,只怕她在這個家也就徹底呆不下去了。

小時就有媽媽教過,說男人翻起臉來,可是比女人更加無情。

只可惜,辛姨娘總自恃聰明,這樣的好話,卻是怎麼也不肯信的。

要說夏珍珍這點就比辛姨娘強太多。

她雖出身鉅富之家,吃穿住用打小比辛姨娘更加貴重,但寧懷璧能過什麼樣的日子,她就能過什麼樣的日子,沒有半點抱怨。

收拾了全家最好的一間朝南房間給婆婆住下,夏珍珍又命人挑來最好的銀霜炭,先把婆婆屋裡的炕燒暖和了。

“知道娘您睡不慣這種土炕,所以特意命人加了牀板,又鋪了厚褥子,躺上去跟牀是一樣的,您趕緊躺着歇歇吧。否則這北方天冷,睡牀實在太遭罪了。回頭等明年,我一定給您修個有地龍的屋子,到時整間屋子都是暖和的,就能真正的睡牀了。”

要說夏珍珍真是個實心眼的媳婦,從前便是糊塗着,寧四娘也沒嫌棄過她,如今明白事理了,她自然更加滿意。

如今芳兒入了宮,夏珍珍身爲親孃,必是牽腸掛肚的。可縱是如此,還總想着照顧好自己,這就很不容易了。

寧四娘依言躺下,握着她的手嘆道,“這個家,如今全虧了有你。”

夏珍珍眼圈一紅,又很快把泛起來的酸意壓下去笑道,“娘說什麼呢?您都是有孫子的人了,自然該媳婦服侍纔是。咱都別想那些不高興的事,都好好保重着,我也一樣。聽說宮裡頭,初一十五也是放假的。到時說不得還能去宮門口見上一面,算算也不過半個月工夫了。”

寧四娘點頭,不願說兩個孫女大年三十都不能團圓的話題,倒是引到了寧懷璧身上。

“我看二郎頗有些心事,纔來幾日,眼底都青黑了。這地方咱們初來乍到的,只怕多有不易,你有空多照應着他些。”

夏珍珍這才小聲道,“我問過金墨了,說是這兒的人爲了拜土地爺正鬧不好呢。這些天爲了芳兒的事,相公也是憋着一肚子火,飯也吃不下,直說胃裡難受,我想讓他們燉只老鴨湯來潤潤,竟是沒有。魚也沒有,就只有羊多。”

寧四娘忙道,“那你去取些黃芪,燉個羊肚湯也是健脾益氣的。我看你臉色也不大好,再給你自己燉一盅,放些當歸紅棗。”

夏珍珍笑了,“哎,我都聽孃的!”

可寧四娘卻忽地會意,嘆道,“你怎會不知?這都是芳兒在家愛煲的湯,你也不過是逗我開心罷了。”

夏珍珍卻道,“娘能開心,咱們全家纔開心呢。至於芳兒,很不必擔心,她不是個吃虧的性子,山雁更不是,她倆肯定也會把自己照顧得好的。”

可再不吃虧,那也到底是宮中啊,身份上首先就吃了大虧了。

寧四娘到底沒把這話說出口,只暗暗擔着一份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