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很快傳到寧四娘和夏珍珍耳朵裡,婆媳倆顧不得避嫌,立即也趕來了上溪村的程府。
見着她們,程嶽只說了一句,“此事我已按下,我府中是無人會走漏風聲的。”
寧四娘連忙道謝,然後就要急着尋湯顥。
可程嶽卻神色怪異的告訴她們,“他怎麼也不肯說,卻願與二姐兒再見一面。我已經安排他們,在後頭竹林小樓那裡說話了。”
夏珍珍頓時杏眼圓睜,“我去問問!”
她甚至都急得顧不上婆婆,可還沒等她走到小樓,寧芳已經和寧紹棠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來了。
兩個人居然還都帶着微笑,似是相處不錯。
夏珍珍頓時心頭火起,“芳兒!你給我回來!”
跟這種人有什麼好說的?
看着孃親一臉的憤怒,眼神如刀的恨不得在湯顥身上戳幾個窟窿,寧芳無奈的在心裡嘆了口氣,“娘,你別這樣,湯家哥哥是好意。”
好意個頭!
夏珍珍差點開罵,好歹忍了下來,只一把將女兒拽到身後,指着湯顥就噴起火來。
“湯公子,你不願意娶我女兒,我們寧家也不至於低聲下氣的求你,但請你好歹給我們個理由。第一次上門送玉環的是你們湯家,這回追到下溪村來,好說歹說的也是你們湯家,怎麼每次都在求得我家同意後就反悔了?這合着是耍着我們玩麼?”
“當然不是!寧二奶奶,你聽我說。”湯顥還沒解釋,追過來道歉的湯老爺已經開口賠罪了。看看那個兒子,他也是氣得不行。你說這小子乾的叫什麼事兒?
可再生氣,這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在別的家長找上門來的時候,他就是硬着頭皮也要頂上。
可夏珍珍顯然不想聽他解釋,連寧四娘都不想聽,“湯老爺,那些客套話就不必說了。殺人不過頭點地,給我們一個理由,很過分麼?”
湯老爺啞然了。
寧家的要求當然不過分,可問題是,他兒子能說麼?又肯說麼?
湯顥自然是不能說,也不便說的。
但寧芳說了,“我和湯家哥哥一見如故,決意結爲異姓兄妹,還望諸位長輩成全。”
兄,兄妹?
夏珍珍覺得,她女兒大概是腦子壞了,“家裡這麼多兄弟姐妹,你還要什麼兄妹?”
寧芳略尷尬,求救的看向祖母。
可寧四孃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就算如此,你想過世人會如何看待你麼?”
寧芳心虛的低頭,輕聲道,“知道。祖母,湯家哥哥是好人,他真的沒有惡意。只是我們,我們實在不合適。”
這丫頭,就是太心軟了!
寧四娘不高興的瞥孫女一眼,但到底還是鬆了口,“那便如此吧。湯老爺,回頭我會讓人把玉環給令妹池夫人送去,你就不必在此久候了。”
可湯老爺一咬牙道,“不,這玉環就送二姐兒吧。只當是我兒子,他這個當義兄的給義妹的見面禮。往後對外,要不就說兩個孩子八字不合吧?”
這倒是個好法子。
況且把祖傳之物留下,才顯得出湯家道歉的誠意。
寧四娘神色好了許多,但這玉環卻不能收。
一來是人家祖傳之物,二來環通“還”意,有團圓美滿的意思。
湯家送出玉環,原是等着迎娶寧芳,再把玉環還來,纔是人玉兩團圓。如今既然不能結親,能還什麼呢?最好不要了。
纔要推辭,湯顥卻道,“這玉環原是我家祖傳之物,供奉多年,頗有靈氣,給妹妹帶在身邊,也能護她一二。回頭等到妹妹及笄出閣,再還我家便是。”
夏珍珍反應略慢半拍,可寧四娘卻是瞬間色變,緊盯湯顥,“你什麼意思?等她及笄出閣?”
那是說寧芳活不到十五麼?
寧芳微有慌亂,卻不妨正好撞見程嶽沉眸看向她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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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珍珍也終於反應過來,驚呼,“你是說,我女兒及笄前會有禍事?”
我可沒這麼說!
湯顥一臉無奈,但有些話他真的不好說得太明白,只道,“這世事多變,人的命數也不是一定的。妹妹是個有福之人,必能逢凶化吉。”
這下寧四娘再不拒絕,夏珍珍也沒了言語。
只程嶽道,“你既贈她玉環,我身爲長輩,也替她贈你一樣回禮,望你能記得你們兄妹一場的情誼。”
日後你妹妹有難,望能迴護一二。
這話他怕刺激寧家婆媳,故而沒說出口,但在場的人卻是都聽懂了。
湯顥也不二話,痛快跟他去拿回禮了。
這邊湯老爺還想跟寧家賠個不是,可寧四娘卻擺了擺手,“真不必了。他們兩個孩子能走到這一步,也算是緣份一場。只怕我這孫女日後還有求到令公子的頭上,若她能有你家玉環護着平安成人,說不得我們反倒要謝謝你家。”
湯老爺嘆了口氣,心裡卻是明白的。
湯顥雖未明言,但言下之意已經透了些出來,寧芳在及笄前必是不怎麼順當的。寧家會因爲湯家出爾反爾而生氣,但若是湯顥有法子替寧芳化解這劫難,只怕寧家還要感激湯家。
因爲女孩子的名聲固然要緊,但若是比起她的平安,區區名聲又算得了什麼?
湯老爺也是當爹的,自然理解寧家的心情。可這種事,旁人真不好多說,更沒法多勸。
他是關心寧芳,可他更擔心兒子泄露天機遭報應。若寧芳命中真的會有什麼大劫,他自然不願意兒子娶一個早喪的妻。
爲人父母,總是偏心的。
所以,湯老爺送出這隻祖傳玉環的時候,便不打算再收回了,只當是對寧家的小小賠禮。
尤其,當看到兒子拿到程嶽的回禮,一隻名貴的青玉尊後,湯老爺更沒了這個打算,帶着兒子便告辭了。
而寧四娘即刻帶了寧芳,去上溪村寧家修的那個山神廟,認真又拜了一回,並在心中默默許下宏願。
然後當天晚上,寧芳便發現,祖母開始不吃犖腥了。
夏珍珍發現立即道,“娘,要齋戒也得我來,您年紀大了,身子不好,可萬不能如此。”
寧四娘卻生氣道,“我還沒那麼老,別成天把年紀大了掛在嘴邊!你還年輕,要當家管事,吃得那樣素淡怎麼行?況且日後若隨二郎進了京城,少不得赴宴應酬,真個吃起齋飯,那索性哪裡都別去了。可我一個孀居老婦,又有何相干?還有你,芳兒,你個小丫頭千萬別想着陪我吃素。長不好身子骨,那祖母的一番用心就白費了,你就是不孝!”
寧芳含淚跪下,抱着祖母的雙膝,沒一會兒,寧四娘只覺膝頭就溼熱了一片。她既是心疼,又是生氣,卻始終捨不得拍孫女一記。
“有什麼好哭的?天還沒塌呢!你有話不肯跟祖母說,那就好好保重自己,別讓祖母替你操心!”
“聽見沒有?”夏珍珍狠狠抹了眼淚,把女兒拉起,同時許下心願,“我不管娘許的什麼願,總之我以後陪着娘,初一十五吃素,娘你可不許再攔我。”
寧四娘不攔着了。
誰知家裡孩子們聽說,全都表示以後初一十五要吃素。
寧紹棠紅着眼睛道,“我們人小,力量也小,但大家一起吃素,也是替二妹妹攢些福氣。興許神仙知道咱們兄妹這麼齊心,就肯多保佑她一些了呢?”
寧芳忍不住背過身去,又偷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