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點心,辛姨娘甚是不解,“你說大老太太這是唱的哪一齣?”
紫煙笑道,“有人惦記,不是好事?您管她唱的哪一齣,若想知道,過去道個謝,走動一回不就知了?正好今兒天氣好,園子裡的花也漂亮,要不要奴婢把順哥兒抱上,一起過去?”
可她越是這麼慫恿,辛姨娘反倒越發矜持起來,“不好。她也不過是打發個婆子送的點心來,興許只是偶然動的念頭,我特特跑去道謝,還只當我巴着她呢。不如這樣,你替我去跑一趟,就說順哥兒有些不舒服,我走不開。到時你機靈着些,聽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紫煙應下,出了院門,卻是腳下一拐,到夏珍珍那去稟報了。
寧四娘原先門禁管得就嚴,自從宴客時出了寧雲濤那事,就管得更嚴了,出入皆要對牌。
當然象紫煙這樣去道謝的,扯個由頭跟門子說一聲也行,但她還是正正經經去要對牌了。既要對牌,自然就得把事由說清楚。
夏珍珍在見客,徐媽媽出來拿給了她。
只在紫煙要走時,忽地說了句,“二奶奶說,你做得不錯,下月起每月月錢加五十文。”
紫煙客氣的道了謝,領了對牌走了。
可等出了園子,卻是忍不住的嘴角上翹。
她是在勸辛姨娘,可她沒忘了是誰在給她發工錢。
雖然辛姨娘一直詆譭夏珍珍“不學無術,滿身銅臭”,可人家眼睛還是雪亮的。知道自己有心示好,每每將辛姨娘那裡的要事告知,這待遇不就提上來了?
等去到二房,祝大太太赫然見到一個來了個面生的絕色丫鬟,倒是愣了一下。再上下打量,纔想起長房那個出了名的十金丫頭,頓時帶了幾分曖昧笑意。
“你們姨娘怎麼把你派出來說話了?快坐吧,倒茶!”
在她眼裡,這自然也是妾室通房一流的人物。
誰知紫煙恭敬的行了禮,並不肯坐,“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實在當不得老太太擡舉。”
祝大太太心說,這狐媚子大概是還沒被正經收房,所以不敢拿矯作勢,便也不勉強。假裝問了紫煙幾句閒話,便打聽起長房的事來。
“上回你們二奶奶的宴會辦得好,聽說最近可有不少上門走動的,可是預備給你們表小姐說親了?”
寧守儀不是不信她尋的人麼?那麼她就讓辛姨娘做個內線,把給長房預備的人選挖出來,如果到時候有好人選寧四娘沒告訴寧守儀,那就是有私心!
紫煙頓時明瞭,只道,“我進府時日淺,只跟着我們姨娘在屋裡做針線,實在是不知道這些事呢!”
祝大太太一笑,也沒指望能從她嘴裡問出些什麼來,只要她把話帶到,相信辛姨娘是聽得懂的。
“我也就隨便問問,回去給你們姨娘帶個好,等順哥兒好了,也抱過來坐坐。”
紫煙回去,把話帶到,辛姨娘果然懂了。
“怪道來獻殷勤,想是大老太爺把咱們太太請了去商量親事,她自己沒法子,就想借着我手去下蛆了。”
紫煙故作恍然,“那姨娘可不能上她的當,平白給人當槍使,才這幾盒點心,值什麼呀!”
可辛姨娘卻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你不讓她見點真章,如何捨得送厚禮?”
紫煙故意拿話激她,“可姨娘又不是貪圖那點子東西的人。”
辛姨娘微覺訕訕,她還真的挺想。
因寧懷瑜出事,家財耗去大半,加上夏珍珍開始當家理事,如今寧府長房可比從前管得嚴謹多了。
象從前辛姨娘仗着有身孕,去廚房要個湯要個菜的都方便,也不必花費自己的小私房。可如今卻沒了藉口,又不能指着牙都沒長齊的順哥兒說要吃大魚大肉,有時嘴饞想加幾個菜,只得自掏腰包補上。
一回兩回還行,時間一長,辛姨娘應付起來就有些吃力了。
可也不能說夏珍珍剋扣她,因爲如今就連寧芳她們除了正餐和兩頓點心,想吃點小零嘴也得用自己的零花錢。
象寧茵那樣愛吃糖,家裡還做着高粱飴糖的生意呢,都不叫她敞開來吃,每天只數着數兒的發。
連順哥兒如今都知道豎起兩根小指頭,每天去她二姐寧芳那裡,領他的兩顆糖。
辛姨娘沒法爭,更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窮了,只能敷衍,“真要是什麼都不做,才讓人當做死人了。正好時間差不多了,帶順哥兒去給二奶奶請安吧。”
說完,她就抱着孩子去到正院,卻正好遇到夏珍珍送走了笑容滿面的齊家太太。
辛姨娘打探起來,“看齊家太太這樣好心情,可是有什麼好事?”
夏珍珍順嘴就道,“兒子中了秀才,可不是高興事麼?等將來我們順哥兒出息了,也有你高興的時候。是不是呀,順哥兒?”
看她順勢逗起了孩子,辛姨娘只有一個念頭,這女人也學壞了!
從前多老實好欺的一個人?如今也學會打馬虎眼了。
纔想着要怎麼變着法子套她的話,寧四娘回來了。
夏珍珍要去找婆婆說話,辛姨娘只能悻悻然退了回去。
只還沒出院子就見有婆子去找南湘兒,辛姨娘忍不住猜疑,難道是要把南湘兒說給齊家?
可齊家那小子就算中了秀才,家境已然沒落,南家那小勢利眼,能看得上?
且不說她暗自猜測,這邊一等南湘兒進了門,寧四娘就命人關了門,把紫色珠花擲到地上,面沉如水。
“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南湘兒看今日氣氛不同尋常,她也嚇壞了,“外祖母,這珠花確實是我前些天掉的。可,可這也不值幾個錢吧?”
“你還好意思說!”寧四娘氣得肝都疼了,她一共養了三個孩子,就算那個庶子不貼心,可一雙親生兒女卻都是乖巧懂事之極,怎麼偏偏就生出這麼個無法無天的孽障來?
“那天紹棠的生日宴,你都幹了些什麼?你不說,打量着家裡就沒人知道是不是?我一直在等,等你自己來我跟前說一說,誰知竟等來這樣東西!你以爲你乾的事就很高明,沒人知道是麼?可怎知隔牆有耳,早給人家聽得明明白白!如今反拿這珠花要脅咱家,指名道姓要娶你呢,你可高興了?”
南湘兒這一下可嚇得面如土色,如果真是門好親事,也不至於有要脅一說。她急喊道,“外祖母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