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太太勿惱,咱們長房幾位姑娘從小並不是長在江南,今兒忽地要去赴那重陽詩會,難免緊張,所以大老太太才特意命奴婢過來,請辛姨娘去給她們作個伴兒,還望姑太太應允。”
眼看扶着辛姨娘來的婆子,舌燦蓮花般說得頭頭是道,寧芳冷不丁的插了一句,“既然如此,那祖母你帶姨娘妹妹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弟妹好了。尤其順哥兒年紀小,只怕離不得人照看。”
那婆子臉色一僵,頓時笑不出來了。
寧芳這話,毒得很啊!
祝大太太知道幾個孫女皆有些提不起來,纔想讓辛姨娘跟着壯膽,且又能在辛姨娘這兒賣個人情。卻忘了長房這邊,少人當家。
如果寧四娘帶了寧芳寧茵出門,還有徐媽媽照看着一歲多的萍姐兒和安哥兒,可辛姨娘一走,誰來照看最小的順哥兒?
這也顯得辛姨娘太不懂事了。
光顧着討好大老太太,連親生孩兒都不管的麼?
眼看要去不成,辛姨娘頓時眼中浮淚,“婢妾不是貪玩,更不是不顧順哥兒,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怎能不疼?只是今兒重陽,乃是敬老節。婢妾從前在家,母親生前總讓我在此日,滿足一位老人的心願,當是積德。是以今日大老太太來了一提,婢妾雖然心知可能會被誤會,但念着已經過世的母親,還是答應了。二姐兒不必如此,我這就回去。”
眼看她轉身就走,婆子忙把她拉住,不悅的瞟了寧芳一眼,臉上卻賠笑道,“二姐兒知道友愛弟妹,難道我們老太太便能眼睜睜的看着順哥兒無人照顧不成?方纔奴婢話還沒講完呢,我們老太太讓辛姨娘過去,還要請我們珉大奶奶過來照看順哥兒的。她素來喜歡孩子,也時常過來走動。讓她來,二姐兒可還放心?”
寧芳,寧芳生生被噎着了。
這婆子固然是舌燦蓮花,但辛姨娘纔是無中生有的高手!
本來就是她想跟祝大太太那邊交好,偏偏成了滿足亡母心願的孝順之舉,這倒顯得寧芳小人之心了。
眼看“被冤枉”的辛姨娘,寧芳如果還是後世那個普通人家的丫頭,只怕還要替辛姨娘道委屈,但如今在大戶人家受了幾年薰陶,她當然知道,辛姨娘根本就是鬼話連篇!
反正她娘已經死了,就算沒死,難道還會不幫着女兒圓謊嗎?
可知道是一回事,作爲一個有教養的大家閨秀,這樣質疑過世死者,及別人孝心的話又怎麼能說?
寧芳正憋屈着,卻聽祖母開口了,“你有孝心自是好的,只珉大侄媳又沒生養過,我倒是不怕她不盡心,蛇咬傷是怕她沒經驗,帶不好孩子,那可怎麼辦呢?”
寧芳歪着小腦袋,整個人都驚了。
她再怎麼也沒想到,寧四娘竟是無賴的把皮球給直接踢了回去!
既不否定死者的話,也不否定辛姨娘的孝心,但也巧妙的表達了自己的擔心,反正她身爲孩子祖母,擔心自己孫子有錯嗎?你辛姨娘不是聰慧懂事嗎?那就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啊!
這回,輪到辛姨娘無語了。
因爲她知道,不管她再找什麼理由,寧四娘都有藉口把她堵回去,因爲——她不高興了。
而以辛姨娘的聰慧,很快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裡了。
她不該踩着寧芳上位。
如果今天寧四娘同意帶她前去,那麼寧芳就要落一個不通人情,刁鑽古怪的名聲。身爲一個當家祖母,在嫡親孫女和妾室之間,要選擇誰,還用問嗎?
所以意識到這一點的辛姨娘,在祝大太太派來的婆子開口說,可以再請一位太太過來照顧孩子時,開口婉拒了。
“到底是我年輕,思慮不周。女子出嫁從夫,再怎麼都該先顧着哥兒纔對。媽媽你去代我跟大老太太賠個不是,我就不去了。”
寧四娘這才滿意道,“大伯母若擔心幾個姐兒沒人照看,不如讓她們跟着我吧。芳兒,你再去把你七嬸嬸請來,說是我說的,請她不管有什麼爲難之事,且放一放,今日帶一帶你們小姐妹,我承她這個情了。”
寧芳答應去了,那婆子也無話可話。
寧芳七嬸正是寧珂媳婦簡氏,她孃家也是金陵大族,比寧家還枝繁葉茂,在此地親戚衆多,走到哪兒都不怕說不上話。但也正因如此,簡氏原是不打算去湊今兒這個熱鬧的。
因爲她很清楚,今日去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要替兒女尋親家。若她去了,張三家的親戚看上李四家的,偏李四家又沒看上張三家的,讓她往中間遞話,她一個年輕媳婦,輩份小臉面淺,可怎麼說呢?
更何況今年祝大太太也回來了,既是同族,寧守儀的年紀身份又壓着本房太爺,萬一辦得不好,真是躲都沒躲地方躲。所以之前祝大太太派人請她,簡氏都是推託躲了的。
不過這會子寧芳親自來請,她就不好再推了。況且祝四孃的意思,是叫她只陪着幾個女孩兒,那她便有由頭不必去居中傳話,這樣的順水人情,做做又何妨?
但要是就這麼答應,會不會顯得太不給祝大太太面子?要不怎麼她來請就說有事,寧四娘一說就去了呢?
幸好寧珂在家,便適時給簡氏遞了個臺階,“要說別處倒還罷了,今兒既要去行宮,恐家中姐妹不熟,你這個當嬸嬸的,很該跟去照應纔是。”
那跟着寧芳來的婆子忙順着話道,“正是,事出突然,那是誰也想不到的。七奶奶能去,自是最好不過,我們大老太太知道,必然歡喜。”
左右都是好處,辛姨娘再好,身份在那兒擺着,再說在金陵的人脈也比不過簡氏,何樂而不爲?
所以回頭就算祝大太太聽了埋怨幾句,但心裡卻更加歡喜。
倒是婆子又說,“二姐兒還說,既然咱們府裡的人都去,那要不要把表姑娘也請上?省得落了她一個,怪孤單的。”
祝大太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說的是褚秀琴。
因之前領過她的人情,所以寧芳還惦記着她。這婆子收了她的錢,自然替她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