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開竅

“哼,那衛縣令定然是聽說二郎治理有方,故此纔要把他支走,好去上峰那裡,冒認這份功勞。若我猜的不錯,這會子他說不定都已經去到三鴉鄉,當個愛民如子的好榜樣了!至於懷璧回來,一沒接到上峰的任命,二沒得到他的親口許可,不過是個長隨說的,回頭要認真理論起來,可是死無對證之事!”

不得不說,寧守儀不愧是在官場混跡多年,眼光十分老辣。他所想的,正是衛縣令所做之事。

寧守信聽了是又驚又怒,“這縣令好大膽子!難道就任他欺我們寧家無人麼?”

寧守儀不想承認是因爲自己致仕,所以人家才這麼不給面子,只道,“咱們離得雖近,畢竟隔着省呢。衛縣令既是上司,又是官場老人,就算令懷璧受些挫磨,家裡也不好十分去爭。況且讓懷璧回來醫治,說來也可以是他的一番好意,若當真撕破臉去鬧,反倒不美。所以我才說,讓懷璧趕緊回去。如今他既賑災有功,又逢重傷,仍不忘聖上所託,一醒來便趕回任上,只要讓世人瞧見,回頭這功勞就算要分些出去,可至少有七八成能穩穩的落在他的身上。”

寧守信恍然,“還是兄長有遠見!那還等什麼?趕緊打發人送懷璧走吧!”

既然做戲,那就要做全套。

寧守儀又道,“至於揹他回來的下人,很該打上幾十大板,就說全是他自作主張,胡亂行事。回頭在衛縣令那裡,就不要扯他家長隨,只把責任往咱們自家下人身上推。”

寧守信連連點頭,既要爭功,他們這房也很該出力纔是,“這回讓雲偲陪他一起過去,到底有個功名,也好說話。”

聽他們一唱一合商量起這些,寧四娘不幹了!

“叔伯們的意思,我都聽明白了,也覺得很有道理。可讓我兒就這麼走,我不同意!”

她沉着臉,十分不悅,“功勞沒了可以再掙,但人沒了上哪兒找去?那衛縣令縱有千般不是,可他肯放我兒回來,我這個做母親,就很該謝謝他!還有金墨,整整三天,不眠不休一路把我兒背了回來,這樣忠心耿耿的下人,若還要打他板子,我頭一個不服!這會子我也沒空閒話,媳婦,你看好你相公。總之,我沒回來之前,不許任何人搬動他。否則,你就去跟他拼命!”

寧四娘囑咐完夏珍珍,扭頭就走。

寧守儀指着她的背影,氣得花白鬍子一翹一翹的,“婦人之見!婦人之見!你可知若有了這樣的功勞,懷璧能早升遷多少年?”

寧四娘不跟他爭,倒是夏珍珍,在旁邊嘀咕了一句,“有個官兒做就不錯了,要升遷那麼早做什麼?”

你!

寧守儀氣得一甩手,懶得跟這種不思進取的婦人一般見識,走了。

他這一走,寧守信自知更沒辦法說動寧四娘,只好跟着走了。夏珍珍索性把烏泱泱一屋子人全請出去了,關上門清清靜靜。

而此時,寧芳低頭想想,卻也跟上了祖母。

等夏珍珍送走客人再一轉頭,卻見辛姨娘已經不聲不響拿着帕子,在牀邊給寧懷璧擦着臉。

那畫面,說不出的辣眼睛。

夏珍珍也不知自己心中的怪異感覺是什麼,反正她不痛快,就沉着臉開口了,“你還在做月子呢,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來人,送辛姨娘回房!”

辛姨娘一怔,要是從前的夏珍珍,可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她這摔了腦子,倒是當真開竅了?

不管辛姨娘心裡怎麼想,眼中卻立即涌上淚來,“二爺病成這樣,叫妾身怎麼還歇得着?二奶奶便允我在這裡伺候,也盡一份心吧。”

夏珍珍看着她這哭哭啼啼的嬌弱模樣,越發只覺心裡更堵得慌。象是小時候拿小拳頭去打帳子裡的蚊子,卻總也打不着的憋屈。

那時,她爹是怎麼做的?

她爹沒去替她打蚊子,而是把她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扣了一個月的月錢。然後,夏珍珍的帳子裡,再也沒有了一個蚊子。

所以此時,她靈機一動,理直氣壯道,“誰說讓你回去歇着了?娘既出了門,便把小哥兒抱到辛姨娘屋裡去。你好好看着孩子,便算是盡心了。”

“是。”徐媽媽應得很快,立即讓人把辛姨娘扶了出去。

等辛姨娘回屋,偷偷拿出那枝她才吃了一小半的紫參,恨得一指甲掐進參裡,生生給折斷了。

若早知夏珍珍會變得如此奸詐,她當時就應該把這支參拿出來邀功。現在卻被她先發制人,也實在沒什麼藉口硬要湊到寧懷璧跟前去。雖給她一個小孩兒帶,可這樣一個小屁孩兒,能起到什麼作用?

不過——

小兒子沒用,那大的呢?

辛姨娘重又露出冷笑,她可是堂堂名門嫡出,怎麼可能鬥不過一個商人之女?就算夏珍珍學了些手段,又怎麼比得上她?

今天是自己大意了,但往後,她有的是手段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橫豎,如今的寧家也不單是樑溪寧家了。除了寧四娘,還有的是長輩。就算寧四娘那個死腦筋要一心護着夏珍珍,她倒要看看,她能護到幾時?

夏珍珍趕走了辛姨娘,感覺象趕走一隻嗡嗡叫的可惡蚊子,心情頗爽的開始管理家務了。

自搬來金陵,婆婆一直讓她掌管家務,所以夏珍珍倒也不至於慌張。

先把給寧懷璧煎湯熬藥,煮粥備飯等事安排了下去。然後才讓人重新打水換了乾淨帕子,打算給寧懷璧擦擦。可要下手,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跟這個男人,好象不太熟哦,還孤男寡女的!

正在此時,寧茵來了。

因家中出事,青嫂把三個小主子都放在她那邊照管,只等着旁人走了,家中安寧下來了,纔敢把較大的寧茵放出來。

小胖妞湊到娘身邊,有些害怕的看着牀上的寧懷璧,“娘,爹怎麼了?大白天的,他爲什麼還要睡覺?”

夏珍珍拍拍女兒,“茵兒不怕,爹生病了,他這不是睡覺,是在養精神呢。茵兒去給爹擦擦臉好不好?”

寧茵懂事的拿了塊絞乾的熱帕子去了,有了女兒作伴,夏珍珍心裡也安定下來,瞧寧懷璧襪子頗髒,順手幫他脫了。

卻不想見他腳上竟打了好些水泡,腳趾甲更是長得快戳破襪子了,當中還頗多污垢,難免又是嫌棄又是心疼。

這官兒當得也太辛苦了!

虧寧守儀還想他升官,夏珍珍覺得,不讓他辭官就不錯了。

卻到底打來熱水給他擦洗乾淨,又拿了小剪子,給他一點點絞腳指甲。

第二隻腳快剪完的時候,寧懷璧幽幽醒了,睜眼看看伺候自己的媳婦閨女,幾乎疑心是在夢中。可夢中怎麼沒有他那個最貼心懂事的大閨女?

“芳兒呢?”

寧懷璧睜眼這一問,把夏珍珍也問住了。

忙亂間她也忘了,寧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