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少奶奶要賣洛陽的產業?”吳均眸光一暗,葉睞娘對自己父母感情極深,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將葉向荃留給她的鋪面賣了?
“呃,畢竟洛陽離京城太遠,”賈連城面上一紅,妻子怕賣不上好價錢,自己若是託了吳均,想來不會是什麼難事,“照顧起來也不方便,不如將那些賣了,再在京城置辦起來方便。”
這個雜碎!成親還不到一年,竟然打起了妻子嫁妝的主意,吳均已經打探清楚了,葉睞孃的嫁妝裡並沒有那次在洛陽時託人添的五百畝莊子,看來葉睞娘對這家人還是有所保留的,“這個也不算是難事,”吳均不以爲意的一笑,“賈兄也知道我家祖業就在洛陽,多幾處鋪面也是好事,你只管開個價,我收了就是,”
賈連城原本想的也是看看吳均有沒有意願接了妻子的兩間鋪子,聽吳均說的輕鬆,心裡一喜道,“我沒到過洛陽,只知道是什麼小北門處相連的兩處鋪面,聽說生意極好,是綢緞莊和米糧鋪子,只是洛陽到底不比京城繁華,怕是那點收益吳兄也看不到眼裡,連城在此謝過了~”
“賈兄莫要太過自謙,”吳均嘆了口氣,“那兩間都是極好的鋪子,地段也是最好的,葉家三爺在洛陽口碑極佳,賈兄真捨得賣了麼?均與賈兄雖說認識不過數月,但情比兄弟,說句您不愛聽的話,這洛陽的產業現在動,怕葉家人會有異議。”
賈連城自然知道吳均話裡的意思,不由臉一紅,“我家娘子也是同意的,只是發愁人在千里之外不好處置,其他的倒不是問題,”他的睞娘是通情達理,如今自己將事情辦的圓滿,必不會跟自己爲難。
吳均看他說的肯定,也不再勸,頷首道,“如此賈兄只管跟白管事商量就是,只是京城的鋪面賈兄可有眉目?”
“呃,”賈連城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在街上留心了十幾日,也託了打聽了,確如葉睞娘所說,這京城的鋪子但凡看得過去的,價錢都是不菲,要直接買下價錢實在是有些燙手,“這個還沒有,待那邊鋪子處理了,再慢慢尋吧,做生意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的事~”
葉家在洛陽也曾有過數十間鋪子的人家,這樣的事情吳均根本不相信會是葉睞娘辦的出來的,“這樣一來,怕銀子壓在手裡,反而不如鋪子裡出息的多,”賈家聽說要嫁妹妹,怕這纔是賈連城的目的吧?
“那天聽健常賢弟說要賣間鋪子,不知道可曾尋到下家?”賈連城與吳均添了杯酒,他聽白管事說過,那地方不錯,只是自己少爺嫌地方小纔要賣了的,還鼓動他拿下。
“賈兄有興趣?”吳均笑容和煦,他丟出那個鋪子,想的就是賈連城吞下,有道是“貴移友富移妻,”現在的賈連城依靠葉家的銀子,若是他手裡有了銀子,還會這麼聽話?
“是我家娘子在家裡閒不住,便想着再尋些生意來打理,她不是有些嫁妝麼?”賈連城笑道,“那天聽我說起,便起了意,說自己反正也是小打小鬧,讓我問問健常的意思。”
“區區一個鋪面,”吳均呵呵一笑,將白資盅中的梨花白一口飲盡,“那間鋪子是賣香料的,叫天香閣,裡面也沒有多少貨了,嫂夫人若是有意,只管拿去就是了~”
“表哥?”席明月一臉驚喜的看着賈連城,“沒想到又遇到表哥了?”
“你在這兒做什麼?”賈連城一臉狐疑,好好的小姐不在家裡呆着,怎麼老出來拋頭露面的,“出來也不多帶個丫頭?”
“沒事,明月記下了,”席明月垂眸道,“表哥慢走~”
看着一身布裙,人也消瘦許多的席明月,賈連城滿心不忍,“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席明月眼眶微紅,仍然一臉笑意道,“表哥不知道,席家雖然不比賈家,但有一項好處,就是沒什麼規矩,”她語氣幽幽,“我隨意出來走動,也沒有人拘道,這不挺好,以前十幾年沒出過的門,如今…”
“小姐,”紫薇在一旁聽不下去,也不顧忌是在大街上,直接跪倒在賈連城身前,“表少爺,您幫幫我家小姐吧,她今天是到那邊繡莊交繡活兒的,現在我家每日刺繡都要到深夜,不然老爺就不給飯吃~”
“紫薇~”席明月滿面通紅的瞪了自己的丫頭一眼,轉身向賈連城一福道,“讓表哥見笑了,我這個丫頭不懂事,明月在此別過~”
“你的日子過的那麼艱難麼?”賈連城已經明白紫薇說的絕不是瞎話,“我去跟伯母說說,將你接回來~”
“日子說不上什麼艱難,”席明月悽然一笑,“家裡生計不好,我做女兒的幫襯一二是應該的,表哥莫要聽紫薇混說,我是席家的女兒,怎麼能長住在親戚家裡,表哥是要來買香料麼?”
見席明月只不肯說,賈連城心裡一嘆,這個表妹在賈家時就不像那幾個妹妹成日只知吃穿,如今一看,也是個有風骨的,“我在附近的盤了個鋪子,就是那邊的天香閣,店面不大,掙點小錢~”
席明月抿嘴一笑,“那個天香閣就在天針紡邊上,生意很是不錯~”
聽她這麼說賈連城心情也極好,自他和吳均說了鋪子的事後,第二天白管事就來見他,直接將店鋪的文書和帖目全都交給了他,並說原本店的中夥計都十分勤謹可靠,做香料一行也都有年頭了,賈連城手上若是沒有可靠的人,不妨都留下來使喚,賈連城這幾個月已經與吳均結下了深厚的交情,也就聽了白管事的建議,將人留了下來。
而白管事做事更是敞亮,直接要與賈連城到官府將契書立了,至於銀子,則提都未提,賈連城自然不肯佔這樣的便宜,所以這鋪子說起來已經是賈連城的,其實他並沒有文書,但依着與吳均的交情,想他也不會騙自己,何況這些日子,店鋪裡的掌櫃和夥計也都以他爲主了。
“你喜歡什麼,只管去挑上一些,”賈連城道,“女孩子不都喜歡這些麼?”
“表哥說笑了,明月要那麼東西有何用?”席明月淡淡一笑,“我還要到鋪子裡交活兒,先走一步了,只是表哥,我現在的情況,表哥莫要與碧娘和嬸嬸提起。”
賈連城摸了摸荷包,想起早起睞娘纔給他放上十兩銀子,便一把都掏了出來,“這些你拿着,貼補些家用,晚上做繡活兒太傷眼睛~”
席明月脣邊噙着一抹苦笑,將那個荷包接了過去,“表哥的心意妹妹領了,只是銀子還是算了,”說着將荷包裡的銀子全部拿出去放到賈連城手上,“表哥的荷包樣式好的很,與妹妹回去照着做幾隻吧,”說着將那荷包放在袖中,福了福轉身離去。
“相公,”葉睞娘看這幾日賈連城情緒極高,可今日卻頗些鬱鬱寡歡,不由有些納悶,“可是衙門裡有什麼事?”
“沒有,”鋪子裡的事在賈連城嘴裡打了個轉兒,還是被他嚥了回去,“今天在外面碰到明月了,唉,真不知道席家是怎麼想的,生生要將好好的人給毀了。”
賈連城並不是要長期將自己得了個香料鋪的事瞞着葉睞娘,只是這些日子因爲賈蓮碧的婚事,他聽的抱怨多了,便想着鋪子的事情先瞞着妻子一陣,待掙上些銀子,悄悄的貼補給母親,然後再跟妻子說,畢竟盤鋪子的銀子還要妻子來拿,而妹妹的親事,雖然葉睞孃的安排並沒有什麼苛刻之處,只是他也不忍心唯一的妹妹成日在自己面前哭鬧。
“怕是伯母也後悔沒有早早給表妹尋個人家了,”葉睞娘想起溫氏與自己嘀咕的話,牛氏是等着席明月來求自己救,可是幾個月過去了,楞是沒有等到,“前幾日聽母親說,伯母也想表妹了,會將她接回去住上幾日。”
“你也好好歇歇吧,看都瘦成什麼了?”賈連城疼惜的扶了妻子在榻上坐下,“將這銀耳粥吃了,天氣這麼冷,難爲你了~”
“沒事,”葉睞娘頹然倒在賈連城懷裡,“還有什麼比生命更脆弱?那麼好個人,就這樣去了~”
今天是煙秋月的頭七,葉睞娘一大早就去弔祭,直到過午纔回來,看到妻子疲累的臉,賈連城一陣心疼,“雖然你與李家有些淵源,但畢竟不沾親不帶故的,李家六少奶奶在時你已經費心費力了,現在實在不必再多操心,人家李家煙家會沒人?”
“說的是,”葉睞娘點點頭,她原本也就是想在煙秋月在時多陪陪她,讓她最後的日子能在丈夫和朋友的陪伴之下活的舒心一些,至於過世之後,自己確實沒有必要才往李府走動了,“這一過頭七,剩下的都是她們家裡的事了~”
若是在前世,葉睞娘自忖與煙秋月成不了好朋友,性子沉悶的她更喜歡爽朗明亮的女子,只是因着李璡的原因,她與煙秋月走的近了,這個不愛多言的女子向她敞開了心扉,她看到了她平靜更改上的喜怒哀樂和深深的無奈,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傷病不治的情況下,她總是含笑聽她說話,無論自己的言論多麼驚世駭俗,她都是饒有興味的聽着,感嘆着,從來不去質疑她話的真實性,她說什麼,她就信什麼,葉睞娘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去探病,而是給自己的心靈找到了一片陽光牧場,在她身邊,自己可以徹底放鬆下來,可以毫無顧忌的說一些對別人永遠不敢說出來的話,而這種傾訴,讓她記起,自己曾經在另個一個世界生活過,那個世界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的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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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真的沒有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