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用曾經的下屬送了陽澄湖大閘蟹來,譚氏便借了重陽賞花菊的由頭興致勃勃的派了往相熟的人家送了帖子,請他們的夫人和小姐過來喝菊花酒吃大閘蟹,如今襄國公風頭正盛,與張氏又是是姻親,李夫人和李驪珠自然是少了不了的,太后病情日趨嚴重,煙閣老與張家不熟,但他女兒煙秋月卻是李家的媳婦,帖子自然也送到了李三夫人手裡,加上其他的幾家夫人,侍郎府席開落霞亭,小花園裡燕語鶯聲,極爲熱鬧。
大家用過螃蟹,夫人們便聚在吟風軒裡聽清音摸紙牌,葉睞娘本正與煙氏聊天,這次見她氣色似乎比前幾日好了些,碧波悄悄與她遞話,李璡走時尋了個事將齊蘭心禁足在自己的院中,不許她出來,而現在她竟然出現在侍郎府的螃蟹宴中,讓同來的夫人們無不側目。
“姐姐莫要理她,有種人你越理她她就越上臉,鬧東鬧西的不過是強調自己的存在,生怕別人將她忘記了,”葉睞娘明是說齊蘭心,實則別有所指,“你只當又養了個孩子算了。”
煙氏淺淺一笑,“相公走時已經與我說了,”她神情赧然,“總之欠妹妹的情我記下了,可卻不知道怎麼回報纔好。”
那天碧波已經將她依稀聽到的話與煙秋月說了個大概,後來李璡臨出門不但關了齊蘭心,還鄭重的與她道了辛苦,還在她耳邊說要與她再生個孩兒,想到那日的甜蜜溫馨,煙氏玉手輕撫小腹,能得到丈夫的理解與支持,還有什麼委屈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葉小姐,我家二少奶奶請您過去,”一個青衣小婢過來稟道。
葉書夏一吃完飯,就拉了江氏到她院中去了,她未出嫁前與江氏已經熟識,現在有人來請她,看來江氏對這串珠的生意是有了興趣。
“你去吧,”煙氏笑道,“這府上菊花開的好,我在這兒坐上一坐。”李三夫人恨不得將齊蘭心當做正經兒媳帶在身邊,那她也樂得輕閒,有些事自己是管不來的,就如葉睞娘所說的那樣,想太多徒增煩惱。
葉睞娘與那小婢走過吟風軒,正看到齊蘭心從裡面出來,她對這種甘當小三,並隨時準備妾大壓妻的女人沒有什麼好感,遂裝作沒看見直接走了過去。
果然如葉睞娘所料,江氏確實是對這串珠的生意動了心,看到葉睞娘進來,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問道,“眯娘,這東西你能做出多少花樣來?”
葉睞娘也不藏私,把自己所能做的和以後生意中所想到的都告訴了江氏,她的主意是走高端路線,畢竟就算是米粒珠與碎玉石,但是用的量大的話也不是一般的市井百姓能買的起的,何況這東西也是要花上許多功夫的。
江氏捏着那隻漂亮的串珠荷包,時下大家都是在做好的荷包上鑲上珠玉,像這種全用珍珠做成的還真沒有,雖然不見得實用,但是賞人卻是極有面子的,“這上面的圖案是不是可以做許多種?”
“是,不過有些圖案得試試才行,”知道方法葉睞娘對這些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剛巧我就有間鋪子,地段也不錯,咱們若是決定做了,我就把出來入上一股,”沒有女人不喜歡漂亮東西,“就像眯娘說的,咱們要做就做的精貴些,這樣也不怕人家將來仿了去。”
葉睞娘見她同意,與葉書夏相視一笑道,“眯娘還有一個想法,就是咱們再定了字號出來,做出圖樣放在不顯眼的地方,這樣以來,就算是以後有人仿,也能辨出真僞,”她要做,就做個名牌出來。
“少奶奶,少奶奶,”外面有人大聲叫着江氏,聽腳步似乎是跑着進來的。
“做什麼,大呼小叫的?”江氏蛾眉一擰,起身斥道,“這是誰家的規矩?!”
“不是,小的是太慌了,少奶奶恕罪,是前面出事了,夫人叫請少奶奶過去,”
出事了?江氏望了葉書夏一眼,“走吧,咱們去看看,今天來的都是貴客,”沒的請客反而得罪了人。
葉睞娘到了吟風軒,實實是嚇了一跳,原來煙氏竟從輕雲亭高處摔了下來,看着面色慘白昏迷不醒的煙氏,葉睞娘一陣心酸,這纔剛心情好起來,卻又遇到了這樣的事。
未幾大夫已經請到了,葉睞娘隨了張氏她們出來,“真是嚇死人了,”張氏以手撫胸,“大家都好好的,她怎麼一人跑那兒去了?”
“我這個媳婦,看着平日裡老老實實,其實就是個不着調,膽子大着呢~”李三夫人根本不在裡面陪着大夫,而是扶了齊蘭心出來,今天來的是侍郎府,就像侄女所說的,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樣張侍郎和夫人還能記下自己一分情,以後也能多提攜提攜兒子,比吵鬧着強,“夫人也不必操心,年紀輕輕的,歇一歇就好了。”
李三夫人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竟然有這樣做婆婆的?這些夫人裡也有喜歡兒媳的,但敢當衆面前出來的還真不多。
“李三夫人還真是心寬,媳婦都不醒人事了還能來勸別人,”刑部王尚書的夫人冷笑道,“虧我家老爺是個審案子的,我也嚇得不行呢,好好的人,怎麼就這麼摔下來了?”大家都是內宅婦人,有什麼事想不出來?可是李璡的妻子在張家摔了,這事還真是不好解釋。
“我婆婆不是那樣意思,”齊蘭心覺得現在正是自己表忠心的時候,襝衽一禮道,“婆母對我們最是慈愛,哪能不傷心,只是現在人已經摔了,再嚇了客人,反是不美。”
這裡哪有妾室說話的份兒?知道她身份的人都目露不屑,王夫人更是將臉轉到一邊,與同來的夫人們說話,只等着譚氏婆媳出來向她們告辭。
片刻江氏陪了大夫出來,大家都圍了過去,“沒有大事,只是頭也磕破了,人怕是要過一陣子纔會醒,不好意思,是妾身準備不周,傷了六少奶奶也讓大家受驚。”
李夫人江氏與譚氏一同從室內出來,她對李三夫人也很不滿,做婆婆的竟然自己扔下媳婦自己跑了出來,害得她一個隔房伯母在裡面陪着,“老三家的,大夫說秋月怕是一時不能挪動,你和齊姨娘留一下吧,”她橫了齊蘭心一眼,“一個做姨娘的,主母受了傷,還不趕快近前照顧?”
“婢妾還要照顧婆婆,”齊蘭心有些怕李夫人,怯生生的扶了李三夫人的手臂,“母親也受驚了呢~”
“她受驚能比秋月更嚴重?”李夫人秀目一瞪,原想教訓這不識擡舉的東西一頓,但想到還有幾家夫人在場,只得忍了氣,“你一個做小的,婆母是你叫的?這是誰家的規矩?還不快去~”
李三夫人嚥了嚥唾沫,她雖然不着五六,但長年生活在輔國將軍府,該懂的規矩怎麼會不明白,之所以縱容齊蘭心,也不過是故意給煙氏找不痛快,現在在諸位夫人面前,有些臉面還是要的,“去吧,你會要懂得分寸,不是誰都像我這麼疼你。”
“是,”齊蘭心恭順的一禮,待要走時又駐步道,“姑姑,咱們是不是要給相公送個信兒,畢竟姐姐受了傷,他也應該趕回來纔是。”
說這話時,葉睞娘敏銳的發現,齊蘭心右側脣角微揚,一個人臉部百分之七十的真實感受往往會在檔案庫臉暴露,齊蘭心是在爲煙氏摔傷高興呢還是爲李璡可以提前回來高興。
送走其他幾家夫人,葉睞娘腦子裡纔算是清靜了,她看江氏已經派人去檢查煙秋月摔下來的地方,自己就悄悄將碧波叫到一邊。
“碧波,我走時你不是在姐姐身邊麼?她怎麼會到那輕雲亭上去?”輕雲亭建在張府院中的一座假山之上,說是亭子,也就容一個人在上面小坐,一個婦道人家沒有人陪着,爬那麼高做什麼?
碧波抹抹眼淚,“小姐午間多飲了兩杯,您走後她說有些冷,奴婢就去給小姐取披風,誰知道回來就…”
煙秋月是醉酒才摔了?葉睞娘有些不能相信,她可是個極自律又守禮的人,就算是席上不耐其他人勸酒,多飲幾杯,但肯定會心裡有數,斷然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煙姐姐酒量如何?你覺得她醉了麼?”
“我家小姐原是有些酒量的,”碧波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煙秋月對這個新結識的妹妹很是信任,便實話實說,“以前在家裡,小姐經常陪着我家老爺喝兩杯的,今天的菊花酒並不烈。”
葉睞娘點點頭,“你去吧,服侍好你家小姐,別讓人趁亂再做出什麼事來。”
“小姐放心,我和清潭必有一個在小姐身邊,”碧波明白葉睞孃的意思,這個時候齊蘭心服侍煙氏,她們怎麼會放下心來,“再說了,那齊姨娘哪是會伺候人的人,根本就是躲在外面不肯近前的,虧得嘴裡還吵嚷着喊姐姐,鬧得人腦仁兒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