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林清婉怎麼會在這裡?
林清婉和易寒坐在一起,正全神貫注的聽着前面公訴律師的陳述。
他們坐在最後一排,林聞博和易胥等人背對着他們,所以並不知道林清婉在這裡,輪到林聞博作證時,由他陳訴,而國安和公安部共同拿出相關的證物。
王偉等人也一一被傳上來作證,這是他最後一輪作證,這次過完庭他就可以回家,嚴琮再滅他的口也沒有意義了。
不過爲了他的安全,國安還是會派人再保護他一段時間。
上一輩的恩怨在這裡被表現得淋漓盡致。今天,周明宇也來到了這裡,因爲他也是證人之一,指證趙欽的人。
今日被提上來審判和作證的人,有發小,有患難與共的兄弟,也有上下級。
林聞博和易胥面對面站着,彼此間感情都很複雜。
易胥比林聞博大幾歲,因爲上面的兄長都比他們大,帶不了他們玩兒,反而他們關係比較好。
而且都從那年月熬過來的,一起捱過餓,一起分享過藏起來的糖果,後來長大了,更是互相扶持過。
易胥從小就被易問寇教育,要讓着林家的弟弟,林易兩家關係好,林叔叔救過爸爸的命,林大哥也救過大哥的命,他們家欠林家很多很多……
他也的確很照顧林聞博,倆人各自成家後,他們的妻子也成爲了好朋友。
如果沒有那天晚上的意外,他想,他們會一直要好下去,兩家的關係不會中途被弄得這樣僵硬。
這二十多年來,曾經的好朋友好兄弟早變成了陌生人,從那天晚上開始,他們就成了仇人。就是現在,他們也是對立的關係站着的。
林聞博做好了自己的證言,被帶下去,休庭時間也到了,法庭暫時休庭,還沒審判完的犯人和證人被各自帶下去。
林清婉和易寒去去林聞博。
林聞博顯然沒想到林清婉能來,一時愣住。
他記得這不是公開審判,非辦案人員都進不來的。
看到她身後的易寒,再想起她之前說的話,他似有所覺,“這個案子你也參與了?”
林清婉道:“我在博物館工作。”
林聞博抿嘴,下意識的知道她在敷衍他,但他沒有深究,點了點頭道:“那我們走吧。”
“喬阿姨還在醫院,你要去醫院看她嗎?”
林聞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頭,“也好。”
林清婉挑了挑嘴脣,坐到副駕駛,和易寒道:“我們去醫院。”
喬夢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她到底不捨得花太多的錢,所以轉出了雙人間,他們去的時候病房裡正有家屬來探病,很熱鬧,她睡在最裡面一張牀,顯得很冷清。
林聞博站在喧鬧的病房門口,越過這些大人小孩往裡看,正看到喬夢蒼白的臉。
喬夢正低着頭靠在牀上,目光似有似無的望着窗外,對病房裡的嘈雜一無所覺。
林聞博頓了好一會兒,直到病人家屬好奇的看着他們三人打量時才走進去。
病人家屬認出林清婉,因爲最近她偶爾會過來,隱約知道她是裡牀病人的女兒,但他們只聽過陪牀的小夥子叫她姐姐,卻從沒聽過她叫病人媽媽,所以有些不太確定的看着她。
林清婉客氣的對他們笑笑,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二牀前看着他們夫妻倆。
林聞博走到喬夢身邊,伸手握住她沒受傷的右手,喬夢嚇了一跳,看到林聞博,便有些心驚膽戰的叫了一聲,“聞博……”
林聞博握住她的手,垂下眼眸輕聲道:“沒事了,我回來了。”
喬夢心虛的問道:“你,他們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林聞博擡眼看着她,半響才道:“沒事了……”
喬夢眼眶忍不住一紅,一把撲進他的懷裡,嚶嚶的哭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真的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我表哥提了一句,我就,我就……”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聞博撫着她的背,安慰的拍着她的肩膀。
林清婉含笑看着這一切,喬夢一擡頭就對上她的目光,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怎麼了,是冷嗎?”林聞博問她。
喬夢搖頭,臉色發白的看向林清婉,強笑道:“清婉和小寒來了,快請坐。”
“我們就不坐了,喬阿姨,您和我爸爸好好說話吧,有爸爸和清俊照顧你,我和爺爺也就放心了,沒事我和易寒就先回去了。”
喬夢連連點頭,“好,你們回去吧。”
底子被抄,喬夢又過回了二十多年前那種惶惶的日子,看誰都像要議論她的樣子,所以她很不想見到林清婉。
林聞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先休息,我去和她說兩句話。”
喬夢抓緊他的手問,“那你還回來嗎?”
“回,我一會兒就回來。”
喬夢鬆了一口氣,放林聞博離開。
林聞博和林清婉走出醫院,他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易寒,易寒看了一眼林清婉就停下腳步笑道:“我去拿車,清婉你等一下我。”
“好。”林清婉點頭。
林聞博看他走了,這纔看向林清婉,“你真決定和他在一起了?”
林清婉挑起嘴脣道:“這是我的事情。”
“我知道,有你爺爺在,我管不到你身上,既然你已經決定,我也沒什麼話可說了,但你要記得,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他爸爸是叛國罪,他多少會有影響的,以後你們的孩子要是從政從軍也會受影響。”
林清婉慢條斯理的道:“多謝爸爸關心,不過我們都不覺得孩子將來會從政從軍,說不定他們去修仙呢?”
林聞博有些生氣,壓了壓氣道:“我在和你認真說話!”
林清婉點頭,其實她也很認真的,不過林聞博顯然不相信。
林聞博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這次能出現在庭審現場,是因爲易寒,還是因爲你也參與了這個案子?”
林清婉笑了笑道:“您不知道這是機密嗎?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到這一刻,林聞博也知道女兒不止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那麼簡單的了,而國安一直有在外面掩飾的身份,他知道問太多她也不會說的,所以只問,“那我和你媽媽,喬阿姨的舊事你也知道了?”
“我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那不一樣,以前都是你誤會的,既然你現在參與這個案子了,那就應該知道,這其中的事很多……”
“多到你可以有理由在有妻兒的情況下出軌喬夢,製造出林清俊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
“人話,”林清婉截斷他的話道:“就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了。”
“你!”林聞博氣得不輕,他本以爲這是一個和好的契機,畢竟她瞭解了當年的恩怨,懸在頭頂上的鍘刀也被拿掉了,他也不至於畏首畏尾什麼都不敢說,不敢做了,“當時有人要殺我們一家,我本來就擔驚受怕,你媽媽不能體諒我不說,還一直找我的麻煩……”
“這些她都不知道,”林清婉顯然沒被他影響,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道:“在他看來,她就是在家帶孩子操心勞力,你只是上個班還出軌的渣男。”
林聞博一時噎住。
“你覺得你忍辱負重,但在她的眼裡,你不過是個在妻子哺乳期內出軌的丈夫,在別人的眼裡,是個推卸責任的渣男,哪怕是現在也是。”
“你恨我!”林聞博直接下定義。
林清婉倒沒否決,點了點頭道:“反正很討厭,您可能不知道,我三觀一直很正,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和爲難之處,你在與我母親婚姻存續期間持續出軌是事實,這一點,我是不能接受的,而且,二十三年前我差點餓死,這一點是連祖父都不能接受的。”
林聞博張了張嘴,沉默了半響才道:“我,我當時沒留意……”
林清婉笑了笑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其實您在遷怒我是嗎?在你看來,是我母親害得你捲入這場驚天密案裡,使得你的生命時刻受到威脅,甚至連喬夢,也是因爲那件事纔有的。所以你恨她,也討厭我,這二十多年來,你不想看到我,每次看到我就心生厭惡,而且我還和母親一樣,讓爺爺奶奶對你失望不已,讓一家人都不得安寧……”
林聞博被戳中最隱秘的想法,不由羞惱,“你在胡說些什麼……”
“雖然心理學只是大學時的選修課程,但我覺得我分析得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明明是你出軌對不起媽媽,爲什麼你卻這麼理直氣壯的討厭我。是因爲分開的時候媽媽讓你難堪了嗎?就爲這一點你就恨不得自己的親生女兒去死?”林清婉道:“可現在看來,你現在的理由也只不過比這一個高明瞭一點點而已。所以你放心,這事我不會告訴爺爺的,以免他對你又失望一次。”
這句話顯然觸了林聞博的逆鱗,他轉身就走,甩袖道:“隨你便。”
因爲積累在心頭二十多年的巨石被搬開,林聞博難得心生柔情,想和女兒和解,但現在他也沒和解的心思了。
這個女兒真是和她媽媽一樣,脾氣又臭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