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師兄這人，”駱師兄頓了頓，大概背後言人長短非君子，他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和你汪師兄幾個年長他幾歲，我們這一輩，你汪師兄天資最好，七歲就引氣入體，之後進境也很快，三十歲那年築基。”
“曾師弟因爲比我們小几歲，我們開始練功時他纔出生，所以他不算我們一撥的，算起來，他纔是他們那撥裡天資最好的。”駱師兄嘆氣，“我們這一撥讓師長們很失望，除了你汪師兄外，其他人天資都一般，現在都還有大半困於練氣期。更別說我了，連入道都做不到。”
“所以師長們便把希望放在了曾師弟這一撥上，曾師弟的天資是最好的，自然也被特別關注。他們這一撥的弟子也比較勻稱，天資都是中上，雖然沒有特別出衆的，卻也讓師長們欣慰。”
“你比曾師弟還要小几歲，但山上沒有和你同齡的孩子。”駱師兄道：“比你大的，已經開始修煉，算在我們這兩撥裡，比你小的，要麼是剛出生，要麼是還揣在肚子裡。”
山下破除封建的思想教育活動舉辦得非常成功，除了老一輩的老人，大部分青少年都不迷信。
就是中青一代都對修煉一事抱有極大的懷疑，所以各大門派很難從民間招到弟子。
基本上門派招收的子弟都是門中弟子的後代，或因爲沒有入道而歸凡的凡人的後代。
比如他，他沒有入道，不得不下山找工作，融入凡人的生活。
生了孩子後便會常帶孩子回山，如果孩子能入道，那逸門就會招收入門。
除此外，就只能招有天資的散修了。
而逸門到底是大門派，教授弟子也都是一撥一撥的，一般相差三歲之內的都會算做一撥，年齡大的可以先和自家長輩學，等年齡最小的達到入學年齡後就被送入學堂一起開蒙。
可易寒上山的時機不對，他上山時，與他年齡最近的一撥曾遠也比他大了七歲，他們已經練了七年。
所以易寒上山後那是一個小夥伴都沒有，他開蒙是周源指點的，沒有上學堂。
當時駱師兄正準備下山，心裡很是不捨，又不願意跟已經入道的師兄弟一起玩兒，看他們惋惜同情的目光，就常找僻靜的地方發呆。
然後就碰見了因爲想家，每天都蹲在石頭上望着下面村莊的易寒。
駱師兄當時覺得自己的心境跟易寒特別像，他是即將要離家遠行的人，而易寒是已經離家遠行的人。
他覺得倆人同病相憐，所以主動照顧起他來。
那時候曾遠特別的調皮，正是貓厭狗憎的時候，看見一大一小總蹲在石頭上發呆，就忍不住捉弄他們。
當然，他沒太敢捉弄比他年長的駱師兄，所以都去捉弄易寒去了。
也是從那時起，駱師兄開始不喜歡曾遠的，覺得他若是離家遠行，在外地被這麼個人欺負，那一定要委屈死了。
所以哪怕曾師叔們說他年紀還小，他也不太喜歡他。
“……誰也沒想到你上山不過三個月就能引氣入體，而後進境飛速，只九歲就能趕上了十六歲的曾遠，你們本來是兩撥的弟子，卻成了同一撥，一起到學堂裡唸書。”
當然，他們唸的不是山下的教材，而是他們逸門設置的教材，比如劍法綜要，礦石大全，佈陣的基本素養，煉器概要……
要命的是易寒在修煉上進境快也就算了，在這些文化知識上也進步迅速，領悟力一等一的好，如果曾遠是學得快，只聽老師說一遍就能記住且領悟，那易寒就是能舉一反三，一點就透不說，還往往能把教學的師叔問倒。
這樣的學生誰不愛？
反正駱池再次回山時，易寒已經成爲逸門第一天才，不僅在門內聞名，在各大門派間也聲名遠播，聲望竟比已經築基閉關的汪師兄還要盛。
當時駱池已經在山下歷練幾年，都好運的撩到了一個媳婦，因此於世故上精明瞭不少。
他一聽曾遠說話就覺得便扭。
奈何門內都是直漢子，師兄弟間雖然打鬧，卻很少有根本矛盾，所以沒人多想。
就是師叔們看出了不對，也只是覺得曾遠年紀還小，等以後下山歷練，經歷了山下的人心複雜，自然就會珍惜山裡的同門之誼了。
被山下紅塵侵染同化的駱池突然覺得師叔們的心好大，山下孩子到了曾遠這個年紀，誰還敢說他年紀還小？
“你太優秀了，”駱池嘆氣道：“如果是你鍾師兄那樣的，他們天資本來就只中上，有自知之明，被你這樣趕超也多是羨慕，心中是服氣的，可你曾師兄……”
“他以前也是天之驕子，被門內長輩當天才教導的。可你看他這幾年，本來以他的資質，早幾年前就該築基了，卻一直拖到了現在，”駱池低聲問，“易師弟，你就沒想過爲什麼？”
易寒一點就透，以前是沒往這方面想，現在卻哪裡還不明白？
“這些門中師長都知道嗎？”
駱池就笑了笑道：“門內的事，什麼時候能瞞得過師長們？”
不過是想管與不想管罷了。
逸門習慣放養，有些事情總要弟子自己感悟才最好，只有做得過分了，師長們纔會出手點透。
駱池是因爲他爹是劍堂堂主，他一直怕這個兒子因爲不能入道而心生怨忿，所以拿了曾遠做反例，駱池才能知道的這麼清楚。
易寒一時心中複雜，依靠在樹上沒說話。
汪師兄他們已經套好了衣服鬧哄哄的出來，一出門便只看得見易寒消失的背影，曾遠目光一閃，笑問，“易師弟跑去哪兒了，怎麼不等我們？”
駱池就笑道：“好像是周師伯叫他，汪師兄，我們肚子餓了，晚上可給林道友設了接風宴？”
“設了，晚上大家一起出行啊，”汪師兄大大咧咧的道：“一會兒你們也要去大廚房幫忙，不然老太太們肯定要發火兒的。”
師兄弟們立時苦了臉，“還用得着我們？我爹他們不在嗎？”
“讓長輩們下廚，你好意思嗎？”汪師兄笑罵道：“再學不會做飯，以後下山歷練你們就只能吃土了，想當年我下山的時候……”
駱池就抽了抽嘴角道：“師兄，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你只要有錢有手機，哪怕是站在馬路邊上想吃飯也能叫人把飯送到你跟前兒來。”
“那要是連錢都沒有呢？”他當年不就是因爲沒錢才吃不起飯的嗎？
駱池攤手，“那就真的只能吃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