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查地契?王翰林不懂!

王家人還沒有找上王翰林,倒是有張家人找上王姑太太說項。原來王姑太太那個嫁妝田是典把張家族親的,後來和文才的爹換田的也是那位,王姑太太的嫁妝田就在清涼山下,妥妥的都不在柳家的地盤裡!這位張地主也是能人,在清涼山那一帶攢了有一千多畝地,他去交割地契領銀子,人家查他的檔子,跟他說:“爲防盜買盜賣,這塊地你是從xx那裡買來的,你把xx找來做個明證。那塊地你是先典後買的?原主在哪裡?爲什麼地契上只有她丈夫的名字沒有她本人的指印畫押?你也得把人都找來。”總而言之一句話,他拿去的地契,除掉他家祖傳的五十畝地能現換銀子。別的地,都得先把原主找來對證。

張地主是個精的,看勢頭不好,就把地契全摟回來,他思量了兩個時辰,柳家一樣是五十兩,柳家上回交割地契的時候,可沒弄什麼查問原主這一套。王氏軟如糯米粑粑,不如去哄一鬨王氏,跟她說願意把田地還一半把她,讓她去尋孃家嫂子說項,他的地全賣把柳家!

這位張地主先找到三省草堂來,說他找王氏姑太太,守門的問得他姓張,回說姑太太還在府城住着呢,就沒再搭理他。張地主再去府城,半路上歇了一夜,到府城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一路問尋到針線會去,王姑太太認得他是張家族親,帶着兒媳站起來跟他問了個好兒,也沒多話,坐回去依舊做針線活。

張地主先敘舊交情,王姑太太也搭兩句,只是面上淡淡的。張地主把話題扯到田地上,王姑太太連搭話也沒有了,淑琴低着頭做針線,針頭戳來戳去,幾次都險些戳到手指頭。

張地主最後發狠說願把姑太太的地還她一半兒,求她回孃家和嫂子說一說,他的地賣把柳家。姑太太低眉搭眼縫衣裳,輕描淡寫說:“我嫁進你們張家時,就把田地交把文才父親管,和離時他也沒把地契還我,你有什麼事找他說去。張家的地和我沒關係。”

張地主雌了一鼻子灰,待拿出族中尊親的派頭髮作,想到他昨日在王家大門上受的冷遇,就換了一張笑臉央求。姑太太嫌他煩,索性把板凳挪了一下,拿後背對着他。老的不搭理他,還有小的呢。王姑太太這個兒媳婦娶的是陳家的張家人都曉得,陳家祖上是闊過,到陳大舅這一輩讀書又沒有一個出頭的,做買賣他們家又拉不下來臉,人口又多,鄉紳的架子還要擺起來,其實也是窮的。張地主看看淑琴頭上的金首飾都是好貨,咬咬牙,道:“也是,弟妹惱我原是應該的。你的嫁妝田,我全還你,可好?”

淑琴的眼睛眨巴了幾下。張地主知道有戲,也不再糾纏,咳了聲說:“一頃田呢,弟妹真不要?我在城外喬親家歇一晚,明日就回清涼山去了。弟妹要是改了主意,使個人給我送個信。不然我明日自家去五柳鎮找柳家賣田去,他家五十兩一畝收了也有小十萬畝田地,收我這千把畝田也不過是擡擡手的事。”

張地主走了,針線會裡一塊做活的婦人們都勸說王姑太太:“雖然你孃家極是照拂你們娘倆,可是別人有萬錢,不如自家手裡有百文。一頃田也很不少了,折現銀子也有五千兩!說句話的事,就有五千兩到手,哪怕文才不做官呢,也夠你們一家三口吃穿一世。爲何不應了他。”

淑琴在心裡拼命點頭。王姑太太把線打了個結,道:“你們好意勸說,我也不瞞你們了,這事我嫂子早給我透過信。建新京城的一共有三家牽頭,實是因爲哪家一家獨力都吃不下來整個的,所以才三家分攬。”她歇了一口氣,看一看圍上來裡三圈外三圈的婦人們,想清楚嫂子教她的話,慢慢說:“柳家買下小十萬畝地,已是盡力了,再多買,他們也辦不到。再者說,柳家先出的是五十兩,那兩家也出的是五十兩的價錢,都是一樣的價錢,賣把誰家不是賣?柳家又吃不下又要多佔不許人家吃,走到哪裡也沒有這個道理。”

王姑太太一向軟懦是不假,但是鬧和離的時候態度非常堅決,和離之後帶着兒子過清貧日子,雖有孃家拉撥,她還是和大家一樣做針線過日,爲人其實是極硬氣的,她講出這一番斬釘截鐵的話來,又極是有道理,人家反倒不好勸她的了。

淑琴心裡雖然不捨婆婆的嫁妝田,人家勸說她婆婆不理,她也不敢私底下勸說婆婆。到黃昏婆媳兩個回家,淑琴的爹孃已經等在大雜院門口了。

淑琴的爹在陳家行五,五舅爺進門和親家母見過禮,就說:“我們已在新鎮上定下房子了,再等一個月就能搬家。今日是來和親家母說一聲,親家母帶着我女孩兒住在府城,我女婿又不在家,我們住的遠了多有不便,不如先搬到我們新宅住幾日?”

五舅太太就跟淑琴使眼色。淑琴爲難搖頭。

姑太太笑道:“親家公也曉得,我二哥二嫂待我如何?若是圖住寬敞大屋,我早搬到我二哥家去住了。之所以還在這裡吃苦,也是要讓文才曉得,他自家立不起來,他的老母妻子靠着他只能這般過日。”說完了也不使喚兒媳婦,囑淑琴陪她爹孃說話,她自家走出來到門外廊下共用的廚屋去燒水。

五舅太太就把女兒拉到身邊,問她:“你婆婆那個陪嫁田,聽說人家只求她去孃家說句話兒,樂意一文不取還把她,這事是真的是假的?”

“真的。”淑琴一邊看門外動靜,一邊輕聲說:“我婆婆沒搭理那個三伯,說和離時公公沒把地契還她,這事她不管,叫他找我公公去。”

“哎喲,就是說句話的事情,人家就把嫁妝田還回來了。”五舅太太極是替女兒着想,“那個田現在能換五千兩銀,叫你爹幫着你們家在外府買幾頃田,你們再去文才舅母那裡討個人情在新鎮上買個三進的宅院,便是文才考不起,你們多養幾個孩兒,一輩子吃穿住用也夠了。”

五舅爺看着他夫人,看了又看,沒說話。淑琴甚是猶豫。五舅太太推她:“你在家過的什麼日子?換季時姐姐妹妹們要做多件把衣裳都是個難事。又不要文才舅母自己出錢,就是說句話走個人情,換你們一家吃穿不愁,便是文才考中做官,也要上下打點,你們自家有錢,也省得他舅舅舅母時不時的拉撥你們是不是?”

“那……我和我婆婆說說?”淑琴咬嘴脣,別人有不如自己有,她不想自己的兒女過相互計較誰多做了件把衣裳的日子。

姑太太燒開了一吊罐滾水,衝了兩杯蜂蜜水送進房讓親家吃,又留親家吃飯。五舅爺忙說要去府學接孩子們放學,就是順路過來瞧瞧親家母,立辭去,攔着不要親家母送,淑琴送她爹孃出門,五舅爺慢走一步,扯着他女孩兒說:“你也別太勸過了,若是你婆婆不肯,就罷了。文才舅舅和舅母肯拉撥他,你苦幾年總有出頭之日。你孃家自從分了家,田地多了一倍,日子已經好過許多,便是你苦些,爹孃也貼得起你了。”

淑琴送別爹孃,回家幫着婆婆做晚飯,吃完洗揩乾淨,天已黑透。文才不在家,淑琴和王姑太太婆媳兩個就在一屋裡歇,點上燈婆媳頭對頭做針線。姑太太幾次手痠擡頭歇息,都看到淑琴在出神,問她:“可是你孃家要蓋新房有難處?文才走時留了些銀子把我防身,上回你二舅母來看我,又塞把我二十兩銀子,我這裡先湊二十五兩把你,若是不夠,我……”說着就站起來要去開箱子。

“娘,我孃家不缺錢的。”淑琴忙攔住婆婆,“我爹孃來,是因爲……是因爲……聽說了娘那個嫁妝田的事。”淑琴低下頭,想到她爹孃操勞,又把頭擡起來,說:“其實,和二舅母說說,也不值什麼的。”

“說不得。”姑太太笑了,“張老三那人那樣精,他還的地,我可不敢要。便是此時收下,事情辦成了他還要想法子找回去。你放心罷,你二舅母勸說我許久,我沒有以前那樣傻了。我的嫁妝田,便宜誰也不會便宜姓張的。咱們只消安靜的等着,官府會把田還回來的。”

淑琴不大信,吶吶:“怎麼會,官府幾時會這樣好心?”

“你二舅母說的那些道理,我也說不大明白。”王姑太太想了一想,道:“不過你二舅母上回提過,要是有人許好處叫我說項,就叫我帶着你回去住幾日。橫豎守着你二舅母近近的,你只問她吧。”

第二日一早,王姑太太果然收拾了兩個衣箱,把家裡託給鄰居照管,先到針線會去說了一聲,又到柳家商行跟管事說了,管事套了個馬車載着王姑太太繞回大雜院,把淑琴和衣箱帶上,徑直到三省草堂去了。

話說張三早上起來又去針線會轉了一圈,聽說王姑太太去五柳鎮了,只說他的事辦成了,快活非常,把他的田契理一理,高高興興也跟着去五柳鎮了。

清涼山一帶的田地幾經易手,除去柳家買下的那些,剩下的大部分集中在兩三百個大地主手上。家裡只有幾畝幾十畝田地的人家,田地又種不得,老早就耐不住漲價的誘惑,田價漲到二十三十的時候都賣掉了。只有家裡有幾百乃至幾千畝田地的人家,身家稍豐厚,敢捂着不出手。好容易等了兩三年,總算等到了今天。出了榜頭一天,大家搶着去縣裡交割地契,快快活活打算挑鋪子,挑住宅的宅基地,還思量要去外府買田地呢。

縣衙裡的師爺們說請原主出來,二三百人就傻了兩百來個。張三精明,也沒有幾個傻的啊。富春縣從前臭蟲橫行,大家都領教過臭蟲買地要查地契的大教,富春本縣的上百個大小地主,都似張三一般,速速的撤了。倒買倒賣田地的外地商人們,也有精與此道的,愣了一會也速速的撤了。一眨眼,縣衙大院裡只剩下幾十個外地來的二愣子,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撤吧。沒過一會,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縣衙門口可羅雀。

這其中,姓王的地主佔了也有四五十,大家在一個茶樓坐地,商量如何行事。王耀芬帶着他那個商人岳父尋來,一進門就問:“族長可拿出主意了?”

族長家裡只有一百來畝地,早賣了,他被強拉來出頭說話,心中很是不快,再看到敗家子王耀芬,格外氣悶,要不是他,王翰林家也有地在清涼山,何消大家在這裡商量怎麼去說項,王翰林自然會出頭。族長哼哼,沒搭理他。倒是和耀芬要好的一個堂哥站出來把他和他岳父拉到邊上一張桌兒坐下。

良久,族長才道:“上回他就沒理咱們,這一回,只怕也不會理咱們啊。”

“上回是上回。這回是這回。”有一個性急的說:“鬼曉得錢家和曹家查地契是個什麼樣的查法,要似李臭蟲的查法查上去,我們一個錢都落不到手!桑榆堂的二叔就是當了官做了翰林他還是姓王!他就眼睜睜的看着我們被人家欺負?他不替我們出頭,誰替我們出頭?”

角落裡有人涼涼的說:“你想要人怎麼替你出頭?分家的時候有人替他出頭了?他是姓王,他半畝田都沒有。佔地也好,查地契也罷,關他屁事。”

當下就有不少人惡狠狠的盯王耀芬。若不是他鬧騰的太過,他們兩房分家時,哪怕分王翰林一二十畝田地,現在大家何消這樣爲難。

有個腦子比別人轉的要慢三圈的王家人突然喊:“哎呀,他二叔極是照看耀文和耀廷,看他兩個份上……”

一羣人都瞪他,他纔想起來,那兩孩子分家的時候也沒分到田地啊,於是他也狠狠瞪王耀芬。

王耀芬的岳父看女婿族人都面露兇光,甚是不安,扯女婿袖子,悄悄問他:“貴族親這是怎麼了?”

王耀芬摔袖子,冷笑道:“他們想去說人情又拉不下來臉,這是想我一步一跪磕頭去三省草堂替他們求情!”站起來就走。

這個岳父愣了下,跟着女婿出來,勸說:“再不好也是你親叔叔。他既然肯照看你兩個弟弟,又與你幾個姐夫房子住,顯然還是重情份的人。你就低下頭去求個情又如何?你也有兩百多畝地在清涼山下,只折銀子就值萬把了,若是照着柳家那個辦法,房子鋪子田地都齊全,還不消你費神,不是正好?”

王耀芬不理,扭頭而去。

岳父也惱,不肯追他,回來到茶樓裡跟大家拱手,說:“我是姻親,說句不中聽的話大家聽一聽。咱們也不曉得縣裡查地契是個怎麼樣的查法,冒冒然是不好和他二叔說話,央他出頭。可是王家是柳家姻親,咱們的地不賣把姓曹的姓錢的,賣把柳家總成吧。便是柳家一時週轉不過來,咱們也不要現銀,略等幾年都使得,是不是?”

果然做生意的人腦子轉的就是快些,就似他說的,查地契的不敢賣他,不查地契的賣他總使得吧。王氏族親聚在一處朝五柳鎮去,機靈的還會慢走幾步聯絡自家親戚,到後來大家都曉得了,自覺和王翰林能沾得上親的都跟着去了。實在跟王翰林拉扯不上關係的,落後幾步也跟着。

爲了招待好王家族親,柳三娘這日特地沒有出門,連英華都留在家裡。大開大門等候。

好容易到了下午,才見一羣王家親戚們灰頭土腦走來。守門的把姓王的請進門,不是姓王的想進都沒放。王氏族人被引到草堂的一個大教室裡,柳三娘早帶着英華坐在屏風後頭,王翰林在前頭給幾個長輩倒茶水。

族長咳了又咳,大家看都看他,沒人開口,他只好出頭把大家想賣地給柳家的意思說了,又再三強調,便是過二三年付銀子都使得。

王翰林氣運丹田,長長嘆息,說:“耀祖還有幾百畝地哎,是他舅舅幫着照管,一樣要查地契。富春縣要查地契,也是怕有人盜賣,其實是好事呀,爲何你們一個二個都不樂意?”

翰林是京官兒,柳家做生意也規矩,難道他們兩口兒是真不懂什麼叫查地契?雖然在座的有一大半都不信,好在那個腦子轉的比別人慢的是信了,立刻站出來教導王翰林查地契是耍的什麼花樣。

王翰林聽完,假模假樣驚道:“不會吧,京城天子腳下朗朗乾坤,他們怎麼敢玩這種缺德的花樣!我不信。”

英華在屏風後頭掩面埋首:爹爹啊,你不會裝就不要講話嘛,是人都聽得出來你在裝。

柳三娘又是樂又是惱,使勁的瞪英華,不許她亂動。

裝蠢比真蠢還可惡!外頭坐着的人臉上都很不好看。王翰林一副純良的模樣,死都不信人家會做那樣的事,在坐的誰也不樂意拿自家的田地去讓人家查一次驗正給他看,賠不起啊。大家能拿他怎麼辦?

還是王耀芬的岳父站出來,說:“他二叔。”

王翰林立刻伸手搖搖,說:“我不認得你,你別亂認親戚。”

“我是耀芬的岳父。”岳父臉色也不大好看了。

“王耀芬成親也沒請我。”王翰林變臉變的更快,“他老子的孝他還沒有守滿二十七個月呢,就成親了?他眼裡連親老子都沒有,我自然不認得他的岳父。來人,把這個鳥人給我架出去!”

王翰林拿王山長說事,大家都不好開腔攔,再說了族裡本就看王耀芬不順眼,又是有求於王翰林的時候,攔他做什麼。

岳父被架出去了,王翰林笑一笑,說正事,“查地契這事吧,聽你們說着是怪嚇人的,昨天發的榜,到今天也夠一天了,也沒聽說查地契有什麼呀。若是爲着這個莫須有的理由,柳家就出頭把你們的地買下來了……柳家也沒有那麼多錢,還要欠着你們的錢二三年才能給,夫人?人家會怎麼樣?”他扭頭看向屏風後頭,把老婆說了算的姿態擺得足足的。

柳三娘說話的聲音很響亮,“明明說好三家一起的,地盤都劃分好了,柳家要越界伸手,他們就能把柳家擠出新京城。原來不是還有天長杜家麼,他們家就是生生被擠出來的,如今天長杜家說話可算數?諸親是想我們柳家也似天長杜家那樣被擠出來?”

屋子裡鴉雀無聲,王家人臉色都不好看。天長杜家開始比柳家風光多了,那個秋水樓多大多漂亮,杜十七公子走路都橫着走,如今他人在哪裡?柳家要是被排擠,似天長杜家那般銷聲匿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柳三娘站起來,繞過屏風走到人前,笑道:“你們想把田地賣把柳家,不外乎是因爲柳家做事公道。我們柳家做事公道,問心無愧。三家的地盤都分好了,柳家地盤裡的鄉親們賣地把我們,我們盡心盡力不短鄉親們一個銅板。可是諸親的地並沒有劃到柳家的地盤裡頭來,柳家買你們的地,那兩家不可能會依。我們若是被擠出新京城,連原有的三分之一的公道都保不下來,還要搭上柳家自家。柳家再公道還是生意人,這門生意不划算,柳家不會做的。”

王家諸親臉上都不好看,卻沒有一個說話的。倒是很有幾個盯着王翰林,示意他說話。

柳三娘恭恭敬敬朝底下的王家親戚們福了一福,說:“我可以不做王家媳婦,但是我不會放棄柳家商人的身份。我是商人,樂意公平買賣,也請諸親以公平待我。”

得了,這是拿休夫威脅上了?柳三娘大步出去。王翰林忙忙的跟諸親拱了拱手,苦笑道:“我們家最窮那一年,我夫人挑着擔兒,帶着十歲的耀宗出門賣粥,賣一天賺的錢夠全家三天吃用,她就三天去賣一回。這樣的夫人,我只有敬重她……”王翰林又拱拱手,追着柳三孃的腳步走了。

英華還在屏風裡偷笑,其實那會兒她已經五歲了,記得點事。那會兒家裡爲了省錢都是吃素,她老子前腳出門,後腿她舅舅舅母就提着幾籠羊肉包子來看她們來了。其實也就王翰林自家吃了個把月的素。她爹最愛吃羊肉,個把月吃不上肉,那個慘啊,再說了她老子還心疼三個孩子吃不上肉呢,憋的他終於答應收趙恆八郎做學生,她們家纔算吃上肉了,她娘也不用裝樣子去賣粥了。

屏風外頭嗡嗡嗡,嗡嗡嗡。王翰林辭官回鄉都不敢回楓葉村住,是爲什麼?王翰林娶了柳三娘,王氏族親說好話的都沒有一個!都說他爲着錢娶了商人女兒,玷污了王家耕讀世家的清名。當初人家才成親的時候,還有跟着黃家起鬨,寫信去罵他的呢。

現在大家厚着臉皮來求柳三娘買他們的田,其實已經很羞愧了。再被柳三娘用大義啪啪啪打臉,當場就有個性子急燥的罵:“滿腦子只想到錢,什麼東西!”

大家都嗔怪的看他,到這裡來的,有不是爲了錢的嗎?你不爲錢你來幹什麼?別當衆打大家的臉啊。

英華就曉得她當上場了,輕輕巧巧的把屏風移開,走到那個也不曉得叔叔伯伯還是哥哥侄子孫子的王家親戚面前,道:“怕人家查地契在銀錢上吃虧的,就不是想着錢?不是東西?”

族長老臉通紅,屋子裡立現二三十張臉黑如鍋底,二三十張臉紅似朝霞。

英華走到族長面前,軟軟的施了一禮,道:“族長爺爺,這個事我爹我娘說了不算,是真幫不上忙。你不要生氣。我昨兒還聽見我爹跟我娘商量,說王家子侄很有幾個讀書出息的,要喊來問問人家書讀的怎麼樣呢。今日族長爺爺來了,要是不和族長爺爺說知。隔天族長爺爺惱了,不肯理我爹,可怎麼好?爺爺,你不要惱我爹好不好?”

十七八的大孫女軟軟的撒嬌,族長爺爺扛不住哇,點點頭,道:“不惱。”聲音都哆嗦了。

“族長爺爺最好了。族長爺爺,族裡有讀書出息的叔叔哥哥弟弟侄子孫子,你老幫着掌掌眼,喊十個來三省草堂讀書吧。”英華替她老子做主極是大方,一開口就是十個名額,“要是族裡的叔叔伯伯還惱我爹孃,不肯讓人來,族長爺爺就給英華一個面子,把你老家裡的親戚喊幾個來。”

族長這回腿都哆嗦了。上回開草堂,王家的子侄能進去的也沒有幾個。這回人家一開口子就是十個!而且還不拘是姓王的,換句話說,他老人家的外甥們也成啊。老族長在心裡算一算,查地契什麼的他是幫不上忙了,但是自家的孫子外孫重外孫,很有幾個讀書不錯的啊,上回沒趕上,這回人家把機會送到他面前,他怎麼能棄兒孫的前程不顧。族長爺爺立刻羞愧地把頭點一點,說:“好孩子,爺爺幫你爹這個忙。”

族長改投王翰林那邊,剩下的族親心裡也開始打小算盤,有幾位家裡只有幾畝田地的,立刻把族長圍起來了。英華對着人堆福一福,幾個平輩和晚輩的對着她回了禮。英華就出去了,站在門邊吩咐送客。

三省草堂外頭等着的小兩百人看到王家人分成兩撥走出來,一大撥蔫頭八腦,一小撥以王家族長爲首的滿面紅光走路帶風。有幾位認得王家族長的,就去攔他,王家族長看到他們,連忙擺手,不等人家問就說:“我們翰林家大兒子也有幾百畝地在清涼山下呢,翰林侄子說他也只能任由人家查地契。”

149 爲地主服務下

此言一出,買賣地的富商們看他眼神都不一樣了。戶部侍郎哎,好大的粗腿。

富春知縣看他的眼神也和方纔不一樣了。這個富春知縣是前任被扣了黑鍋之後被推出來頂缸的,他怕死不敢來啊,但是他的老師是趙元佑親信,給他交了底,他纔信心滿滿地來上任。

清涼山這三家的底細,他都清楚。說句實在話,真正有路子摟上大腿的人家,早擠進新京城三家的團伙裡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大粗腿比方柳家五娘,人家早在遷都的消息傳出來之前,就悄悄的把清涼山外圍一帶的地買下了一小半。再比方柳家三娘,人家在曲池府是沒買多少地,但是隔壁曲江府,再隔壁江寧幾府,有多少土地是跟她姓的柳?沒法數啊,她老人家自從嫁了王翰林,就年年派管家到南邊來買地,曲江府光她本人名下就有六個大田莊,每個都有幾十頃水田!

柳家有那個底氣出五十兩一畝的價錢買地,其實也沒有老老實實把現銀捧出來。誰家也沒有那麼多現銀!商鋪作價,不要地主掏現錢,田款里扣;新鎮和五柳鎮的大片土地是柳五娘從前買的,當時不貴現在可不便宜,蓋的房子,地主不掏現錢還是從買田款里扣;再拉那幾百地主去外府買地吧,說買就買得到,買的是誰的地?脫不了還是柳三孃的地!

柳家喊出五十兩的價碼,真出的本錢估計也就十兩不到。而且人家還不是一次性掏出來的,是用了二十年時間攢的,出五十兩柳家一點壓力都沒有。換住宅,換鋪子換外府的田地這一套走下來,其實地主們絕大部分都沒有從柳家拿走現銀,只喜歡摟銀子銅錢睡覺的主兒,還真沒幾個,柳家付起現銀也輕鬆。

剩下的兩家得了遷都的信,悄悄的來買清涼山這一帶的田地才曉得,清涼山皇城前頭這一塊大平原方圓幾十裡的好肉是還在,柳家把周邊大塊的好肉都挑走了,再就是順着富春江兩岸風景好可以做別墅的地方,柳家也好心留下了。 可是人家也好心把遷都的信散了出去了。富春的地價漲的跟春雨裡的竹林似的。

天長杜家搶的快,十兩以下便宜摟了近萬畝地在手裡,現在的錢家和曹家,打算動手的時候,別說清涼山一帶的地,就連曲池府附近的田地都漲到十兩一畝!等他們調來銀子打算收的時候,清涼山的地價都漲到二十了。還有一羣不知死活的外地富商跳來跳去炒賣,本地地主也跟着瞎起鬨,清涼山的地價好像吃過春*藥的詩人,一路撒着歡兒跑前頭去了,二十三十四十朝上跳。似這樣貴价的地,誰收的起?誰手裡也沒有那樣多的現銀啊。

清涼山三家湊一塊開會就吵架,什麼都吵,最主要還是在拿多少錢買地這個上頭。皇帝要搬家,卻出不起錢蓋新京城,他們三家合起來蓋新京城,好處皇帝不要,錢都得他們三家掏。掏多少錢買地就成了重中之重。吵了大半年,三家把地盤劃出來了,但是地價還是沒有議定。杜家和曹家提議照十兩一畝的價錢收,柳家沒同意,柳三娘當場就掀桌子翻臉,說:“分地盤的時候你們把我王家的好地都挑去了,現在說十兩一畝買我們王家的地,你是叫我們家老王和我死了不要進墳山?你們把王家的地換回來給我!”

好容易能借王家的地壓柳家,怎麼可能會換,當然不換。柳三娘火上來發狠說柳家有她說話的地方,柳家的地盤就照時價出五十兩一畝買地,有她比着,看別人敢不敢出低價。吵崩了柳家真出五十兩買地,大家替柳家算一算帳吧,人家其實出的本錢差不多也就是十兩銀一畝,可是那些房子鋪子外府的田地,加起來一攤,現在也確實值五十兩一畝。柳家開出了一個不可能賺錢的高價,別家要是比他家出的低,後頭的生意就沒法做了,算完帳天長杜家覺得賺不到錢,本家吵架拆夥,留下十七公子一個人捏着近萬畝的地苦哈哈硬扛。

這個李侍郎名剛字兩河,名字雖然不甚風雅,從前在蜀地是極出名的大才子大詩人。他既不是趙元佑一系的人,也不是曹家背後那一派的人,跟柳家更沒關係。李剛曾是蜀國駙馬,年青的時候有好幾位愛才的小姐情願不計名份跟着他,他先娶了其中一位,後來蜀國公主想嫁他,他運氣就有那麼好,把個恩愛的妻子病死了,順順利利尚主做了駙馬,先帝滅蜀國時公主殉國,他降了。先帝要優待降臣,他就舒舒服服在京城做官兒。

降臣本該夾着尾巴老老實實做人的,可是才子怎麼老實得起來,他在京城做官還不消停,收學生教做詩,不只收男學生,還收女學生,風和日麗就帶着男女才子學生們出城唱和,家境差些又生得美又多情的女學生唱和成了師生們姬妾的不在少數。李大人五十歲的時候,有個小官的女兒孟氏手段高超,從女學生唱和成了師母,老夫少妻唱和的情詩天下流傳,那已經是十來年前的事了。

當年京城大譁。不論是哪一系的官兒,都不肯再和李侍郎相與。這人雖然在官場上沒什麼做爲,勾搭小姐們的本事實在可以算得天下第一。誰家沒有一兩個天真的閨女啊,請姓李的來吃個飯,他寫首詩傳到後宅,說不定就把閨女的魂勾走了。這個人又格外不要臉,死老婆死的又及時。要是自家十七八嬌花一樣的女孩兒被騙去嫁給個五六十的糟老頭,噁心人不噁心人?

就連潘國公吧,他能把女兒送進宮陪皇帝睡,他也受不了讓前朝老駙馬喊他岳父啊,所以出名混帳的潘太師一系,都不肯搭理他。李侍郎這個人呢,人不搭理他,他也不靠誰。一樹梨花壓海棠,老風流自能名滿天下,反正皇帝不找他麻煩,他就過着詩人的美好日子,生活在無數才子才女的景仰當中。李侍郎唯一的靠山就是先帝,當今從前是不大鳥他的,現在他雖然還是侍郎,也差不多是被架空了。他也沒有靠山,也沒有朋黨,親族都是蜀國人,當年殺過一批,流放過一批,公主前頭那位夫人生的兒子倒是在北方做着小官,可是那位視李大人如殺母仇人。他和孟氏生的兒子如今也有十一二歲了,聽說養的極是有出息,認了一個教頭爲師,學的一路好槍法,在京城有個雅號叫小銀槍。京城裡武將的子弟都不敢動手跟他家孩子打架玩,生怕把那孩子打壞了。他家的詩人學生多啊,惹惱了小的,大的出來隨便編幾首歪詩,你去瓦子裡吃個酒,賣酒的小姑娘都不搭理你好吧。小銀槍所過之處,惡少退散,他也沒機會跟高門子弟玩。

李侍郎在京城一枝獨秀啊,他的侄子,收拾起來不費事,這是老天爺送出來的出頭鳥,快打他!

富春知縣激動的不行,把那廝的手拉得緊緊的,立刻就說:“李大人名滿京城,我去年離京的時候還去他府上拜訪過,你若是他子侄,李大人當時怎麼不和我提一提。來人,把這個冒認官親的給我收監!”

兩邊如狼似虎的衙役涌上來,把那廝扭送收監,噼裡啪啦打上幾十板子,治了個冒認官親,惡意炒賣田地,擡高地價的罪名,田地全部沒官,這隻出頭的倒黴鳥關起來還不許家屬探監。富春縣一副得意洋洋侍郎他也不怕的樣子,鐵了心要爲地主們服務到底。

富春知縣曉得李侍郎的底細不怕他,外頭這一圈沒有擠進三家集團發財的外圍人士是不曉得李侍郎的底細的,一看有大靠山的富春縣下手都這樣狠,真怕了。錢家曹家派人挨個找地主們談話,叫地主們拿地入股,每畝地先付十兩銀,剩下的等賺到錢之後再分批付,有錢大家一起賺。有三四個外地地主早上起來發現頭髮少了一半之後,知道不跟他們玩,李大人的侄子就是榜樣,跟他們玩,也許本錢還賺得回來。老老實實去賣地了。第一天人家出十兩,第二天,人家出九兩,晚上又有幾個炒地的商人們頭髮少了一半,第三天,商人們都忍氣吞聲把田地賣給了錢家和曹家。

富春縣本地的鄉紳收拾完了李家,外地的商人們全都十兩九兩賣完了地。剩下的富春地主和本府炒地的怎麼辦?地主們惶惶。

那兩家不急,富春縣也不急。柳家就更不急了,一轉眼已經四月下旬,柳家日夜趕工,天波府已經差不多要完工了,雖然內部裝修什麼的還沒有全部完成,但是住人辦婚禮完全沒問題。柳家舅舅給英華改的新房,本就是個小活,還調了四五百人去,除了涮牆要等一等,什麼都是快的,如今牆已涮好,門窗上的清漆已經塗過三遍,也晾了好幾天,就等新娘子送嫁妝來。

四月底,陳夫人緊趕慢趕回曲池府,連府城都沒進,直奔五柳鎮,看到整齊新宅甚是喜歡,聽說孃家兄弟都搬到新鎮居住,個個都住上了新屋,格外喜歡。再聽說王家五月初五同時嫁女,她喜歡裡頭又帶着愁,和李大人說:“怎麼就這樣趕?咱們家辦得過來嗎?”

李大人指指外頭,堂下李知遠正指揮一羣如意劉家的人擡着擡箱進二門呢,“專門辦喜事的如意劉家,都交給他們辦,初四咱們這頭送嫁妝去天波府,那頭王家送嫁妝到我們家來。你孃家人多,分兩個陪你去送嫁妝,再留兩個在家接嫁妝就是,到時候柳家那邊也會先使幾個親戚過來在這邊接嫁妝。”

“人手湊湊是夠了。”陳夫人還有點轉不過來,“二月親家都沒提呢,怎麼現在就說嫁女兒?”

“他們家大嫂子聽說不大好,估計還能拖兩三個月。”李大人也拿公開的理由搪塞夫人,“再拖一年你樂意?你不是早就想抱孫子了嗎。”

“現在娶親,梅家能樂意,那個十五娘要鬧的吧。”陳夫人甚是憂慮。

“那事梅小姐自己查清楚了,是泉州蕭家族長的兒子蕭明乾的。”李大人樂呵呵看着夫人,“梅小姐闖了蕭公子成親的喜堂,新娘子把喜袍脫下來給她披身上了,如今她是泉州蕭家族長的長媳。”

陳夫人驚呆了,這個梅小姐,不是口口聲聲說非她遠兒不嫁,怎麼還沒有兩三個月,就嫁了別人,還是去喜堂上搶的別人的丈夫!做女孩兒的怎能這樣無恥!

李大人拍拍夫人的手,“夫人一路辛苦,洗個澡先歇一歇吧。兒女成親的事交把那個如意劉家就是。聽說今年秋天不開恩科了,我們兩個出了六月,帶青陽去京城趕考去,青陽考不上也沒有關係,就當去玩玩了。”

“老爺!這話可別當着青陽的面講!”陳夫人嘆氣,“等他從沈姐那裡來,你須板起面孔訓他幾句,叫他不要驕傲。我的遠兒哎,真是不走運,生生被梅家小姐那種人纏上了,若不然,京城報他考中進士的喜報也要送到家了。”

說話間,管家進來稟:“有三個自稱是京城來的報子,問這裡是不是曲池陳家村的陳家。”

陳夫人驚喜交集,:“快,叫進來!”

陳家只有守義和守拙兩個,來報喜的,要麼是兩個,要麼是四個,怎麼會有三個?李大人握住歡喜得腿都哆嗦的陳夫人,“一會你莫要講話,我來問他們。”

少時三個報子進來,唱喏問訊:“府上是原來住在曲池府陳家村的陳家?”

“陳家是我們舅老爺家。”李大人不動聲色,“他們住在新鎮那邊。”

有兩個報子面露失望,另一個上前一步,拱手問:“府上是做過泉州知府的李大人家?”

李大人點點頭,那個報子歡喜朝邊上移了一步,沒作聲。李大人就叫取賞來賞三個報子,道:“是陳守義考中了,還是陳守拙考中了?”

“貴親曲池府陳守義中進士科第一百六十七名。”兩個報子齊齊拱手賀喜。

陳夫人歡喜得流出心酸的眼淚,“我們陳家有進士了!”

李大人大喜,喊:“再賞!”管家又捧出來三封碎銀子賞他們。李大人摸着鬍子笑道:“他也是我的學生,也是三省草堂王家的學生,我使人送你們去陳家,你們報過喜去王家轉一圈再回來,我再拿大賞封謝你們。”立刻就叫人去鎮上車馬行僱車送兩個報子去新鎮。

剩下的那個報子接過賞封,安安靜靜站在一邊。李大人看看還在抹淚的陳夫人,說:“夫人,你辛苦一點,回趟孃家吧,捎點錢回去。你孃家兄弟纔買的房子,只怕包不出大紅包給報子。舅老爺得了喜信還要擺酒,也要不少錢。”

陳夫人點點頭,飛快的去了。李大人把報子喚到書房去,才問他:“還有何喜?”

那人從懷裡掏出一封封得牢固的喜報雙手遞上,笑道:“喜報——報貴府公子曲池府富春縣李青陽中——童子試第九名!”

李大人不動聲色,把那個喜報收下,笑容依舊,“報的好,出去領賞。”

那人拱拱手,笑道:“小人還要去三省草堂給王大人和柳夫人報喜,還請派個管家領路。”

李大人捏着那封喜報的手藏在袖子裡一直在輕輕地抖,出來叫管家給這個報子添二十兩賞銀,使個人送他去三省草堂。他到書房拆那個喜報,卻是楚王趙恆寫把李知遠的信,信中也沒說什麼特別的事情,說說久別重逢再就說京城的吃喝玩樂,只有幾句提及南邊多奇物,聽聞泉州有一種特產菌子生在老屋房樑上,人若不察,久居樑下言行狀若瘋狂,趙恆不信,想到李知遠久居泉州,所以來問他。

李大人捏着信紙看了很久,取火石點了個燈,把信燒了。

報子到王家報王耀祖過了部試,殿試考在第三百零幾名。這個名次離進士也只差幾名,雖然名聲沒有進士好聽,但是運氣好也可以弄個八品的官兒做,王耀林本來就對兒子能過部試沒抱希望,聽說考了三百名出頭,已是驚喜,拿大賞封賞了他,就問他討進士名錄來看。

那個報子將出進士名錄,王翰林翻了翻,他三省草堂的學生,除了李知遠和梅四郎報病沒去考,部試涮下來王耀廷和王家本家的王耀芳並幾個學生,但是另一個王家的侄子王耀禮高中第七十一名,陳守義在一百名開外,張文才在兩百來名,還有一個苗九郎也在兩百九十多名。

曲池府這一科四個進士都出自三省草堂啊,王翰林把進士名錄捏在手裡,想到他老子教了一輩子書,只教出他和梅李兩位親家三個進士,老淚橫流。

柳三娘一聽說報子上門,早把公公婆婆的神主請出來了,排好香案讓王翰林進去給先人磕頭,她自拿出大賞封賞報子,又問他可曉得曲池府考生殿試的情形。那個報子笑眯眯又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說:“小人來的急,只抄下三省草堂學生的考試名單和名次,楚王請旨繪天下州縣圖,點名要走了貴府公子王耀祖並三省草堂一半的學生,不日即能實授官職。楚王與柳夫人的書信想必快到五柳鎮。”

柳三娘曉得他是趙恆的人,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照俗規打發報子那樣打發你。”使人賞了他,叫人送他出鎮。

少時報文才中進士的報子也尋到五柳鎮上來了,這兩個報子後頭,還跟着一長串的張家族人,頭一個,就是張文才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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