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若江走出來,看着常達煜,見他點點頭,自己就跟着軼妍出去了。
“怎麼去?”聞若江看向軼妍。
軼妍歪歪頭,然後道:“你不願意走的話,騎摩托車也行。”
聞若江邊往摩托車走去,邊說:“你會騎嗎?”
軼妍跟上他,笑道:“我會乘坐,不會騎。”
聞若江丟給她一個頭盔,擡腿跨上車。
聞若江把常冼楓要戒毒的事告訴了軼妍。
軼妍在風聲裡對聞若江喊:“看來他信得過你!”
“怎麼這麼說?!”聞若江對軼妍說。
“他之前只有兩次與人同住,沒告訴過別人他想戒毒!”
聞若江半天沒有說話,等到過了橋,他開口:“爲什麼?”
“這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許他覺得,你和別人都不一樣!”
聞若江沒有再說話。常冼楓爲什麼會覺着自己不一樣?或許在前些日子有些事情裡,常冼楓已經對聞若江起了疑心,假若自己真的幫他戒毒,那又證明了什麼,自己爲什麼會有一種叫他們看起來不同的正義感或者是,善?
不久,已經到達了醫院。這次很不同,他沒有看到任何影子。
“爲什麼要給我剃頭髮?”
“因爲……”
就在靈靈質問醫生時,軼妍走進去:“因爲靈靈這頭頭髮不夠黑亮,要重新長出來的纔好看。”
她走到牀邊,笑着坐在靈靈身旁。
靈靈歪歪頭,然後道:“真的假的?”
軼妍神情極其認真的點點頭,這下靈靈才點下頭。
聞若江站在門口,看着兩個人說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打開鎖屏,撥通了聞丞的電話。
“爸?”
“嗯?”
“還聽不出我嗎?”聞若江笑着問。
聞丞呵的笑了一聲,然後說:“看來還是記得日子的啊。”
“好好吃飯。”
“知道知道,最近我聽別人推薦了一個營養品,吃了還真是舒服,又去聽了幾堂課,我也會養生了哈哈。”
聞若江皺皺眉頭:“你怎麼也信這個?”
聞丞答道:“沒事,又沒什麼不舒服,反而精神,胃裡清爽些了。”
聞若江沒有再說話,他看到屋內的軼妍看着他,就交代了一聲,掛掉了電話,走進去。
“家人嗎?”軼妍問。
靈靈截去話:“聽着像叔叔的爸爸。”她笑着捂着嘴。
軼妍看向聞若江:“你不是和家裡決裂了嗎?”
聞若江看向靈靈:“小孩的話你就信?”
靈靈臉色黑下來,嘟囔:“什麼意思嘛……”
軼妍笑着看向靈靈:“孩子反而心思細膩……”
聞若江將手放入兜內,笑道:“一個親戚。”
軼妍盯着聞若江看了半會兒,又看向靈靈。
會場里人很多,許多老頭老太太都是慕名而來,因爲使用過清化草本丸後身體都比平時輕盈,就對這種會議放鬆了警惕。
聞丞走進門,看着周圍陳設,與平時會場差不多,只是人羣年齡偏大了些。左右有幾十個工作人員,有管登記的,有引領的,還有管理舞臺的。
“請填一下個人信息。”
聞丞握着筆,看着表格。從左至右,姓名,年齡,性別,聯繫方式,慢性病症或其它,常藥物,獨居或與子女同住,家人成員數量。
“爲什麼跟調查戶口一樣?”聞丞笑着問。
對面的男人輕輕推推眼鏡:“這麼做是爲了更加清晰的知道您如若在家出現身體狀況能否可以得到及時救助,我們可以免費爲您提供幫助,因爲每個小區都有我們團隊駐留。”
聞丞如實填上信息,皺着眉頭走進了會場。
聞若江將軼妍送回公司後,驅車去了陳麗瑗家。
他沒有敲開門,就在門口一直等到了傍晚。月亮的桂影從天邊隱現,星星與風開始在天空上慢慢聚集。
他從陳麗瑗家門口的臺階上站起來,拍拍衣服,再次按響了門鈴,仍舊沒有人應答。
他想起了陳麗瑗那雙眸裡的似刃一樣的光,起初只是鋒芒畢露,如今已經撕破了他的胸膛。
爲何沒有告訴她呢?爲何當初爲了一點證據而沒有插手,一次罪惡就在自己面前,他可是個警察……
他走出樓洞,朝樓上某扇窗戶看了一眼,掏出一根菸點燃,接着就往前走。
緊接着,從他身邊路過一個孩子,他起初沒注意,但腦子裡瞬間被抓住一根弦,轉身就大步往前去抓住了那孩子的肩膀。果然是那天在小學門口見到的陳麗瑗接的孩子。
“小朋友,陳奶奶呢?”
小孩兒被嚇了一下,前幾秒都在緩神,過了一會兒才怔怔回答:“我早上見奶奶出去,中午去找她也不在家,叔叔找陳奶奶嗎?還不在家嗎?”
聞若江沒有回答他,拍拍孩子的肩膀,就轉身離開了。
他徒步走回了住處,打開門以後,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沒有半分光芒。他無力的癱坐在沙發上,打開手機,常達煜竟然一下午都沒有給他打電話。他有些累,堅持下去似乎和當初上級所說一樣,十分困難。不僅是隱藏自己,搜找證據,還有就是克服自己職業本能,而去做個參與其中的旁觀者。
他仰坐在沙發上,沉沉的吐了口氣。等到因爲身體狀況和心理緊迫引起的耳鳴消失後,他才聽到常冼楓屋裡有動靜。
他站起身,往常冼楓屋子走去。
他起初速度很慢,想着聽聽怎麼回事,後來,一個念頭閃過,他就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去,打開門,就見常冼楓把自己困在椅子上,現在正因爲逼迫壓下血液而產生的抽搐顫抖,身體四肢在痙攣。
他急忙幫常冼楓解開繩子,常冼楓就如同一個斷線木偶,倒在牀邊,腦袋垂死一樣倚在牀邊的被子上,昏睡了過去。
他腦門兒上全是汗珠,臉色灰黃,嘴脣發紫,如同窒息過後再次甦醒的屍體一樣閉着眼睛。
聞若江站起身,走進自己的屋子,坐在面朝窗戶的那方,猛烈的吸着煙。他該怎麼辦?他到底能不能救他,自己還想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的手指插在自己的頭髮裡,揉着腦袋,然後又擡起來,嘬着煙……
接着,他就靜靜的坐在那看着城市的燈火人羣車馬,他該怎麼走下去,這條路還有多遠,他,還有多久可以和人開口說句話。
他纔是那個影子,聞若江活在這個影子裡,代表正義,卻躲在黑暗裡。聞若江已經在影子裡裝作啞巴存活了那麼多日夜了,他又能存活多久,聞若江又能隱藏多久?
大概是午夜,他依舊毫無睡意,就坐在那裡。聽到常冼楓的腳步聲,然後,他敲了敲門:
“謝謝你。”
“不用。”
“謝謝你幫我。”
聞若江站起身,將盒子裡最後一根菸泯滅至菸灰缸:“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就會幫你?”
“爲什麼這麼問?”常冼楓歪歪腦袋。
聞若江看着常冼楓,月光打在屋子裡,倒是洞然,卻也不是明亮。
“你爲什麼要這麼問我?”聞若江還是覺察到了不對勁。常冼楓,能不能相信?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要戒毒。”他的聲音悽慘,崩潰,甚至無望,他就是一個受害者,說他是助紂爲虐,倒不如說他是被各種情與理捆綁着的懸崖中間的人。他們不被某些律令管束,似乎也無法對他們保護。或者拯救。
聞若江沒有應聲,兩個人站了大概有十分鐘,他的電話響了。
“去拿個貨,運到萬德酒店,這次,都是自己人。”
常達煜又笑着補了一句:“錢也是自己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