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服裝品牌的名字麼?”
“是啊,她求我給斟酌一個,恰好我現在已經想到了。”
“哦?”
“DreamDaisy,雛菊之夢,你覺得怎麼樣?”
“好美的名字,很有意境,跟靜敏服裝的定位和形象很相符,她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伴着他的一個轉身,藤椅發出一聲重重地響動,她好像感覺到他眸中的星光正斑斑點點地墜落在她的臉上,一閃一閃地,明亮動人。
“就是剛纔,看着你睡着的樣子,突然想到的。”他的聲音如此溫柔,語氣又這般平靜,使得她不自覺地便沉醉其中。
心中思緒開始紛亂,說話的語序也變得莫名地混亂,“對不起!”她知道如果再不說出口,恐怕自己又要失去好不容鼓起的勇氣。
“爲什麼說對不起?”
“那天在蓮心島,我並不是有意要讓你難堪……我與顧俊生也只有過一面之緣,那天晚上,我們只是一起跳了舞,然後,然後我就看到你突然出現……你根本不知道那十天我是怎麼過來的,強子和阿郎天天像無尾熊似地跟着我,我根本哪裡都去不了,只能天天坐在藍蓮堡的陽臺上看海……所以看到你的時候,的確很生氣,纔會,纔會……”
她說得結結巴巴,拖沓冗長,說到最後,攥緊被子的手竟微微地滲出汗水。
安然躺在對面的那人竟從頭到尾一聲未吭地任由她顧自敘說,直到她說不下去,才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什麼叫“我知道了”,白姝安一顆提着的心不由得開始抓狂,她這可是誠心誠意地在道歉吶,那個人竟然沒有一點誠懇地表示,只雲淡風輕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好歹也該說一句,我原諒你了,或者是你不用說對不起,再起碼也得禮貌性地表示一下寬慰和肯定吧。
她懊惱又泄氣地轉過身去,心裡面頓時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堵得喘不過氣。
誰曉得背後的那人徐徐舒了口氣,口氣閒散地說道:“洛太太,我希望你以後要謹記自己的身份,一看到我出現在你的面前,就應該二話不說,像只小黃雀一樣,趕緊飛到我的身邊。如果到了我的辦公室門口,也不要管裡面有什麼人,應該光明正大地走進來,還有,還有麼,嗯……今天暫時只想到這些,下次想到了其它的再告訴你……”
脣角漸漸彎起,一抹笑容漾開在臉上,如雨後綻放的白蘭花,清新而又甜蜜,爲這寂靜的黑夜平添了一抹溫色……
黑夜還在持續,有睏意淡淡襲來,卻見身後再無響動,迴轉身仔細一看,發現那人依舊平躺在藤椅中,身體因爲太長,便委屈了兩隻腳擱在前面的矮榻上。
“今天晚上我可以睡在這裡嗎?”感覺到她的注視,久未出聲的人突然這麼一問。
“不行,你在那裡我睡不着。”她脫口而出,其實是因夜深席涼,怕他睡得不舒服,再弄出個感冒就更不好。
“我保證不發出一點聲音,也不會影響你睡覺。”這人今天怎麼學會死皮賴臉了!
“那個藤椅這麼小,你睡得很舒服?”她只得見招拆招。
“不舒服!”
“那還不到自己牀上去。”
“你睡的那張纔是我自己的牀!”他的聲音明明如此微弱,還刻意表現出一絲委屈,卻神奇地讓她的心裡頓時起了怒火。
“洛——涵——風!”她突然提高嗓門喊道。身體一個激靈,霍地從牀上坐起,將被子裹在身上,長髮頓時如綢緞般垂在兩肩,只露出一雙大眼睛怒視着他。
在這寂靜的黑夜裡,任憑誰聽了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喊叫都會被嚇一跳。但洛涵風只是不動聲色地從藤椅上坐起,走到她的牀頭,開了壁燈,昏黃的光頓時將整個房間點亮,白姝安這纔看清此人的臉上竟還掛着一絲得意的笑。
忍無可忍,一張臉卻被他的灼灼目光看得通紅,憤憤說道:“不行!”
“我不過是想挨個邊,只要佔據一點點地方就可以。”
“不行!”她態度堅決,這男人就是慣會得寸進尺,今天這陣地她必須要守住。
“呵呵呵!”望着她一副憤然欲絕的苦難模樣,他卻嬉笑起來,“好吧,洛太太,那就祝你晚安了,我們明天見!”
伸出長臂,緊了緊她兩肩的被子,徐徐起身熄了燈,他果然就這樣平靜、淡然地走了。只剩下她一人匪夷所思地靜坐在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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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秋雨下了一日一夜,到了次日天明時分,才漸漸停了。
晨曦衝破雲層,冉冉升起。
碧雲天下,沉睡了一夜的洛園在晨光中閃爍着迷人的光輝。
陽光斜斜地穿過落地窗,在金色大牀前灑落一片透明的光影。微風拂起窗邊金色的緞花窗簾,帶來園中各色草木的香氣……
躺在牀上的白姝安懶懶地一個翻身,微微睜了眼,被眼前刺眼的白光所迫,擡手撫了撫額頭碎髮,起身,睡意惺忪地走出陽臺,只見熹微的晨光下,洛園已忙碌一片。
東邊竹林旁,幾名男傭,或修剪灌木叢,或推了除草機打理草坪。
草坪附近的馬路上,乾貴正在爲汽車洗澡。
花園中間,巧月正帶着阿萌、湘嫂等幾位女傭各自佔據了一片花地,忙着爲花株鋤草灑水。
漸黃的草葉與竹林的清新,男傭的藍布衣服與女傭的乳白短裙,各各形成鮮明的對比,好一幅淡雅的秋日洛園圖。
金秋時節,雖沒有春日裡百花爭豔的盛景,卻正是丹桂飄香、菊花鬥豔的美好時節。
白姝安突然想起文嫂曾偶然提起,洛天齊酷愛菊花,依照他的吩咐,西邊薔薇園旁,專門開闢出一塊空地來,收種了各色菊花。
眼神掠過菊園,發現被幾層白色雛菊和淡紫波斯菊所包圍的中間,傲然挺立着金色如霜的大朵中國菊花。在那繽紛秋菊中間,洛天齊穿了一身休閒西式家居服,正手持花灑,親自爲花株噴水。
那一幅閒適悠然的樣子,白姝安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其與殺人兇手這四個字聯繫在一起,與他相處的時日雖然很短,可是到目前爲止,洛天齊對她這個剛過門的媳婦,可以說是照拂有加,吃穿用度樣樣考慮周全,言談舉止從不拘束,待她倒真的不比親生女兒要差。
白姝安心中也開始疑惑,人人都說一入豪門深似海,可是在這靜謐安逸的洛園裡,她竟感受不到一點危機和緊迫感,難道說她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一種表象?的確,像洛天齊這樣心思深沉的人,怎麼可能一眼就被她看穿?
神思就此遊離,竟沒聽到敲門聲已經持續了許久,待她反應過來時,文嫂已經在門外喊道:“少奶奶,少奶奶,您醒了嗎?”
急急走過去開了門,原來是文嫂爲她送來了早餐。隨之灌入耳中的還有不少嘈雜細碎的響聲,隨口一問:“今天外面怎麼這樣吵?”
文嫂三十餘歲的年紀,因爲已婚丈夫姓文,所以得了這個名字,模樣雖然普通,但是皮膚細白,嗓音也是清脆甜軟,最難得的是手腳麻利,腦子靈活。
她一邊將早餐放在房中小餐桌上,一邊答道:“今天少爺興致特別好,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許多書,現在正叫人在搬運整理呢。”
“少爺今天沒去上班嗎?”白姝安隨手將餐桌旁,一張白色歐式田園風鏤空雕花餐椅,給拉了出來,安然坐下,疑惑地問道。
文嫂將盤中的精緻早餐一一放在她眼前,眯眼笑道:“少奶奶這日子可是過得糊塗了,今天是週末,少爺沒有去公司,他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剛剛纔回來。”
想起昨天晚上的畫面,白姝安的耳根微微變了紅,他與她應該算是冰釋前嫌了吧,待會見了面,自己該以哪種狀態去應對呢,難道真像他說的,如一隻黃雀般飛到他身邊去,想起來就覺得有些肉麻,不禁撲哧笑出了聲。
文嫂望着她欲說還休、獨自發呆的樣子,心中好像會意似地,笑說了句:“少奶奶你慢慢吃,我先下去了。”
文嫂走後,白姝安匆忙吃完早點,又趕緊洗漱打扮一番,打算下樓去找他。剛走到樓梯口,就見管家李金正在指揮喜中和另外三個男僕,將一個大木箱子往樓上擡。
喜中是其中最爲瘦弱的,一張充滿喜感的臉此刻已漲得通紅,兩彎吊梢眉擠向中間,好似卯足了渾身的勁,看來這箱子裡的東西頗爲沉重。
眼看着這個重物已經被他們擡到了樓上,白姝安連連爲他們讓路,李金見狀,急忙樂呵呵地跟她打招呼,笑道:“少奶奶,您來得正好,少爺讓我們問您,把這個東西放在房間的哪個地方?”
“問我?”白姝安詫異地望向樓下,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俊朗身影正筆直立在大廳門口的大理石臺階上,指揮幾個進出的男傭搬運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