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風大廈的西面,橫穿一條熙攘馬路,一排排高樓背後,是雲城有名的夜宴勝地。整條街雖然老氣橫秋,放眼望去,酒吧林立,人聲鼎沸。每當夜幕降臨,整個雲城陷入黑暗,這裡依舊是燈紅酒綠,一片奢靡。
在老街的中央,有一座華麗的歌舞廳,曾喚霓裳麗影,幾經風霜,屹立至今。如今改頭換面成了夜總會,也換了個名字,叫做麗都。
曾經的大舞臺風光不減,一羣妙齡女郎身着妖嬈舞衣,秀出曼妙舞姿。廣播裡放着動感搖滾,震耳欲聾。
五彩光影下,各色男女,俯首帖耳,充斥在偌大的舞池間。種種柔情,處處陷阱,卻沒有打擾到二樓豪華包廂裡幾位闊少的閒聊雅興。
“今天洛少怎麼沒來啊?”一個叫豔虹的女人剛倒滿了一杯紅酒,遞給身旁悠閒地抽着雪茄的男人,她穿着一身豔麗的紅裙,半敞的豐乳呼之欲出,身材十分地惹火。
宇接過女人遞過來的酒杯,故意湊近身子捏了一把她濃妝豔抹的臉頰,狡黠地笑笑,“豔虹,你這就不對了,怎麼可以厚此薄彼呢,放着我這麼好一個英俊青年在眼前,你不盡心盡力討我歡心,腦子裡居然還想着別人,你好意思嗎?”
對面沙發椅上,跟一個迷你裙長髮少女,一邊談天一邊喝着紅酒的方如林,聽到這話撲哧一笑:“難爲你每次來都變着法子,給豔虹帶禮物,還自稱是天下無敵的情聖,看來在咱們麗都頭牌豔虹小姐這裡,這一招不好使啊?”
“洛涵風,我恨你!”宇喝乾了杯中酒,故意輕佻地瞟了一眼豔虹,“你什麼事情都不做,就毀了我一世英名,我恨你!”緊接着又倒滿了酒,大口飲盡。
豔虹凝脂般白皙細長的手指探過來搶走了宇的酒杯,似笑非笑地說,“呦,宇少爺,我不就隨口提了一句,你還真往心裡去了,好了好了,我自罰一杯給你消消氣。”話畢,果然自斟自飲一杯,宇和對面的長髮少女一起喝彩叫好。
豔虹放下酒杯,拍了拍微紅的雙頰,帶着一抹嬌澀,神情盪漾地望着宇,嬌滴滴地說:“這下滿意了吧。”
宇臉上綻着笑,秀氣的手掌早已覆上豔虹的手背,豔虹反手抓過他的手臂,嬉笑着說:“咱們出去跳舞吧,今天晚上,豔虹就只陪宇少爺一個人,就算是市長大人來了,我也拒之門外。”
宇得意地站起身,與豔虹相互攙扶着往門口走去。
這時,包廂門突然被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撞開,進來一個滿頭紅色鬈髮、穿着黑色連體亮片短裙的少女,一見到豔虹便失聲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豔虹姐,鄭先生被人家打暈了?”
“子墨?”宇和如林聞言也俱是一怔。
幾個人急急地跟着捲髮少女,來到一樓大廳。剛剛還勁歌熱舞、紙醉金迷的舞廳大堂,此刻已經亂成一團,各色男女被疏散在兩旁,中間幾個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圍成一圈。
宇的視線透過旖旎的燈光,隱約可見那圈子中間的地板上躺着一個受傷的人,鮮血四濺到舞臺,一片狼藉,看那身形,正是子墨,宇憤怒地撥開人羣,慌忙衝進黑衣人圍成的保護圈中。
舞廳的經理周生蹲在子墨的身旁,見來人是青宇,連忙道歉,“宇少爺,真是對不住,剛纔鄭先生酒喝得太多,跟幾個道上的年輕人起了爭執,廝打起來,他們人多勢衆,鄭先生處了下風,我們的人趕到的時候,鄭先生已經受了傷,真是對不起。”
宇低頭仔細檢查子墨的傷口,臉上、手臂和胸口有幾處瘀傷,確是被人重重地毆打所致,此刻他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腦部。
方如林見狀,凜凜地斥責道:“周經理,麗都是你們的地盤,敢在這裡明着鬧事的人,會輕易逃過你們的眼嗎,那幾個人在哪兒呢,把他們帶過來?”
宇擡了擡手,示意如林閉口,神色鄭重地望着周生:“我想聽聽周經理的高見?”
周生爲難地攤了攤手,“實在對不起,我們來的時候,那幾個人已經跑掉了。”
宇面上依舊帶着笑,語氣平靜,言辭卻不再客氣:“去叫你們老闆出來,怎麼說,我們也是麗都的老主顧了,我倒要看看,堂堂麗都,會給我什麼交代?”
周生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宇少爺,您不要爲難我,您知道我們老闆從不見客人。”
“今天不用再跟我來這套,難不成麗都的老闆竟然是個藏頭縮尾之輩,不然怎麼從來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還是,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你們麗都搞的鬼?”
這時,剛纔一度消失的豔虹竟嫋嫋婷婷的走過來,附在周生耳旁低語了幾句,周生突然轉變態度,向宇拱了拱手,說,“請宇少爺跟我來吧。”
宇吩咐如林帶子墨去醫院治療,自己則跟着周生來到麗都的四樓。
電梯載着他們來到四樓,轉過幾道彎,再走過一段狹窄逼仄的通道,眼前呈現一扇華麗的紅木大門。誰都不會想到,在這個幽暗的角落裡,竟然佈置着麗都老闆的辦公室。
周生打開虛掩的門,對宇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則規規矩矩地立在門外。
宇定了定心神,推門而入,屋內各種豪華高檔的紅色飾品撲面而來,一整牆的紅木酒櫃裡滿滿地置着大大小小的高檔紅酒瓶,超大型的真皮沙發椅擋在半圓弧形的辦公桌前,極具奢華,而在那張旋轉皮椅旁邊,正背立着一位身材魁梧、衣着妥帖的中年男子,聽聞推門聲,中年男子緩緩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宇身子猛然一顫,呆了片刻纔回過神來,此人竟是……
那中年男子卻全然沒有驚愕的樣子,泰然繞過弧形辦公桌,走到紅皮沙發椅旁,向宇做了個手勢,“宇少爺,又見面了,請這邊坐!”
宇很快鎮靜下來,恢復了往日清澈的笑容,邊走邊說:“真沒想到,劉總竟然是麗都的幕後老闆!”
劉雲河淡淡一笑,反身走到酒櫃邊,隨手取了一瓶紅酒,再拿了兩隻玻璃杯,各自倒了七分滿,並把其中一杯遞給了宇。
宇接過酒杯,順勢坐在了沙發椅上。原來以爲將是一場氣勢洶洶的談判,卻沒想到,竟以這樣和諧的氛圍開了場。
劉雲河抿了一口酒,開門見山地說:“聽說鄭先生受傷了,這鬧事的人究竟是衝着鄭先生來的,還是衝着我們麗都來的,小周還沒查清楚。不過無論如何,既是在麗都出了事,鄭先生的一切醫藥費,都由麗都承擔,等我們把那幾個人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了,自然會給宇少爺一個交代,不知道,這個回答你是否滿意?”
宇正想解釋,此事的關鍵要點並不是醫藥費的問題,卻轉念一想,這劉雲河此前從不願以麗都老闆的真面目示人,想必有他特別的理由,今天卻突然破例見了他,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還須進一步試探,便笑着回答:“劉總是個爽快人,麗都這樣的地方,偶爾發生幾起打架羣毆事件,也是常有的,今晚的事,子墨自己也實在太不小心了,不能全怪麗都。”
“謝謝宇少爺的體諒。你也是個生意人,知道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難處。今天雖然是你主動要見的我,其實我也早就有這個意思。我並不是我有意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只是因爲現在時代變了,有些決定我也是迫不得已。”
劉雲河舉杯,與宇遙遙一碰,兩人各自飲盡了杯中酒,劉雲河又躬身把各自的杯子倒滿。兩人酒雖沒喝多少,但這滿室的紅已映得彼此紅光滿面。
劉雲河語氣誠懇,接着說道:“其實今天找宇少爺來,還有一事相求。”
宇呵呵一笑,“劉老闆還跟我客氣,究竟是什麼事,這樣興師動衆的。”
劉雲河索性長話短說:“實不相瞞,這幾天我正在找一個人,她來自月城歌舞團,是我一位老友的徒弟,孤身一人來到雲城已有5天了,我派的那些人幾乎翻遍了整座雲城,都沒有找到。宇少爺人脈廣闊,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還不知道這位小姐叫什麼名字?”
“姓白,雙名姝安。”
宇一邊靜聽,一邊在心內暗忖,當下已把此事的來龍去脈大致理了理,想當日在娛樂城裡,張詩瑤對劉雲河十分恭敬,想必關係非同一般。張詩瑤對洛涵風有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前日她的生日宴上,洛涵風偏偏帶了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白姝安前去,這事兒肯定惹得市長千金起了嫉妒心,可眼下卻不清楚劉雲河在這中間究竟充當了什麼角色,是張詩瑤報復白姝安的工具,還是真如他所說,只是爲了老友尋人?
宇越想越糊塗,只得模棱兩可地說道:“這個名字好似在哪裡聽到過。”
劉雲河眉開眼笑地繼續解釋:“是不是你身邊的某個熟人向你提起過,比如說——洛少?”
宇糾結的內心總算是豁然開朗,原來劉雲河這隻老狐狸早就知道那白姝安跟洛涵風在一起,今日演的這一出不過是想讓他們主動交人而已,指不定子墨那一身傷也是他搞出來的。
想到這裡,宇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卻強作鎮靜地回答:“劉老闆,洛少前幾天的確跟我提到過,救了一個女人,叫白姝安的,只不過今天下午我碰到他的時候,他說就要送白小姐回到他的家人身邊,不知道他口中的這位家人,指的是不是你的這位老友,我就不得而知了。”
“這樣就最好了。”劉雲河聞言露出一絲愉悅的神色,直截了當地說,“宇少爺,正好我還有要事要辦,馬上就要出去,就不久留你了,鄭先生的事,你放心,小週會做好後續工作的。
宇正好求之不得,便起身告辭,出門後,才發現兩隻手心都是冷汗,心中暗暗咒罵洛涵風:“你小子,自己惹出來的事,竟讓弟兄幾個給你承擔,那個白姝安究竟是什麼人,每次出現,都會把局面搞成一團亂麻。”想到這裡,他又開始由衷祈禱,“希望這次我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