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父親

很奇怪,或者說是愚蠢,在經過十四年後,這些想法居然還能夠對她造成這麼大的傷害。

克萊爾身高1.8公尺,而羅特男人的平均身高不到1.7公尺。這項特質(就像詹耐斯·皮特一樣)給人一種領導威嚴的氣息,而直到後來她才承認,她不應該信賴這種感覺。

他有着輪廓分明的面容;突出的鼻子與顴骨,以及強韌有力的臉頰——一種悍然野性的外表。他的言行帶着強烈的男子氣概。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就嗅出這種氣息,並立即被其所深深吸引。

茵席格那在那時還是個天文學的研究生,在地球上完成她的學位,並希望能夠回到羅特上通過遠星探測計劃的資格審覈。她夢想遠星探測號能帶來重大的進展(以及使她成爲最有成就的科學家)。

隨後她遇見克萊爾,並困惑地發現自己竟瘋狂地愛上這個地球人——一個地球人。好幾個夜裡她的心裡拋棄了遠星探測號,只想要和他在一起待在地球上。

她還記得他驚訝地看着她的模樣,“和我待在這裡?我比較希望和你一起去羅特。”她無法想像他會爲了她而拋下他的世界。

克萊爾是如何取得進入羅特的許可,茵席格那不清楚,也從未了解。

畢竟,移民法規定得十分嚴格。一當殖民地到達一定的人口數時,它就開始限制移民:

第一,是因它無法供應超出數量的人口並給予人們舒適的生活,第二,是因爲它極端地想要保持住它生態系的平衡。從地球上來從事重要商業活動的人、甚至是從其它殖民地來的人都得經過冗長的去污程序,以及某種程度的強制隔離觀察期間。

然而克萊爾是地球人。他曾向她抱怨耽擱他數週的去污過程,而她心裡卻是暗自欣喜。克萊爾,他必定是極度地需要她,才願意忍受這些對待。

有些時候當他看來似乎要撤退以及鬱鬱寡歡時,她會猜想到底是什麼驅使他到羅特來。或許並不是她,而是他必須要逃離地球。他是不是犯了法?他是不是有着仇家追殺?還是因爲厭倦了某個女人?她從來不敢問起。

而他也未曾提及。

即使他獲准進入羅特後,接下來的問題是他能待多久。移民管理局或許會特別給予他完全的羅特公民權,不過卻十分困難。

茵席格那覺得克萊爾·菲捨爾不被羅特人所接受,反而帶來某種浪漫的情緒。她發現他的地球出身含着一種不同的魅力。真正的羅特人可能會排擠這個外地人,無論他是否取得公民權,不過她卻感到一陣奇異的興奮。她可以爲他對這個充滿敵意的世界抗爭,然後獲得勝利。

當他開始找工作賺錢,併爲自己在社會中安頓時,是她向他提出,若是與一位羅特女子結婚——有三代血統的羅特人——那會對移民管理局的公民申請帶來強有力的陳述。

克萊爾似乎對這項提議十分驚訝,彷彿他從未想過一般,然後他很高興的答應了。茵席格那感到有些失望。要是他們是爲了愛情,而不是公民權結婚的話有多好,但她心裡想着:好吧,如果事情就是這樣的話

所以,經過一段傳統的羅特訂婚儀式後,他們結婚了。

生活並未有多大的改變。他不是個熱情的愛人,但他在結婚前也不曾是。他給予她所缺乏的愛情,持續地帶給她接近於快樂的溫暖。他從未表現得兇惡或任何的不親切,而他也已經爲了她經過許多的不便,並放棄他的世界來到這裡。當然這也可以解釋成他的自願,而茵席格那卻十分受用。

即使他獲得了充分的公民權,就在他們結婚後予以覈准,他的心中還是存着不滿。茵席格知道這點,卻完全無法怪他。他可以得到公民權,然而他還不是個土生土長的羅特人,大多數在羅特上的有趣活動與他無緣。她不知道他曾受過什麼樣的訓練,因爲他從未曾提起自己的受教育經過。他的談吐聽來不像是沒有受過教育,而且也沒有一點自學者的不夠合宜氣息,但茵席格那知道地球上的大多數人未受過高等教育,比不上殖民地人這般的知識水準。

這種想法困擾着她。她並不在意克萊爾·菲捨爾是個地球人,或是他瞧不起她的朋友或同事。她不知道她自己是否可以接受他是個未接過教育的地球人。

但從來沒有人證實,他耐心地聽着她所提到有關於遠星探測計劃的種種。她從未與他討論過技術性細節來測試他的程度。然而有時他會問些問題或作些評論,來回應她所談述的事情,後來她總是設法說服自己那些都是聰明的問題和評論。

菲捨爾在農場有份工作,一個相當令人尊崇的工作,但並非屬於社會的高層階級。他並未對此抱怨或發過牢騷,至少她如此認爲,不過他從未談及相關的事情,或對此表現出任何樂趣。然而他總是有股不滿的氣息。

因此,茵席格那平和地嘗試問道:“今天你在工作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克萊爾?”

她很少問起,只有在剛開始,回答一直都是平板的:“沒什麼特別的。”如此而已,除了有時伴着不耐的目光。

最後,與他交談漸漸令她變得緊張,甚至連辦公室瑣事也一樣。這些對他都可能只是不受歡迎的事情罷了。

茵席格那必須承認她的恐懼來自於後來的證明,比較起來,她自己的不安更甚於他。當她強迫他加入討論今天的工作時,菲捨爾並未表露一絲的不耐。有時候他會感到有點興趣而提出問題,有關於超空間輔助推進等等,但茵席格那卻對這方面所知有限。

他對羅特人的政治有興趣,並表現出一種對它狹隘觀點不屑的地球人情緒。她未帶不滿地爲此而辯護。

最後,他們之間陷入了沉默的冷戰,只是因爲他們所看的一部影片中,對於他們所經歷過的社會訂婚,是否僅是生活上的小小改變,所持的完全不同意見。

這並未導致彼此的不滿。很快就會和解,但是卻出現了更棘手的麻煩。

雖然並不能帶來什麼好處。在安全嚴格管制的地方工作,意味着不能對任何人談論自己的工作,但有多少人在枕邊對着妻子或丈夫露一些所謂的機密?茵席格那並未如此,因爲她一點也不想嘗試,也由於她的工作性質和機密幾乎扯不上關連。

但是當她發現了鄰星之後,立刻將她緊緊地束縛住,一點預警都沒有,她怎麼能夠處理呢?當然,她該把所採取的行動告訴丈夫,她所得到的重大發現,在人類歷史文獻上,永遠地記載着她對這天體的命名經過。她甚至可能在告訴皮特之前告訴他。她可能蹦蹦跳跳地走進屋子:“你猜猜!你猜猜!你猜想不到我——”

但她沒有這麼做。她並不認爲菲捨爾對這件事情會感興趣。就如同他可能和農夫或鍊鋼工人談論他們的工作,但絕對不是她。

所以她並不特意想去告訴他涅米西斯。這件事在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不曾提及,不曾存在,直到他們婚姻結束的那可怕的一天。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忠心地站在皮特那邊?

起初,茵席格那覺得將鄰星保密是件可怕的事,對於離開太陽系,除了位置以外,到一個一無所知的地方去,而感到十分不安。她覺得鬼鬼祟祟地排除其他人類,只有自己去建立文明的作法,是在道德上的錯誤與粗鄙的行爲。

她因殖民地的安全問題考量而暫時放棄,然而她還是要私底下與皮特對抗,要將事情提出來討論。她在心中反覆地排練過後,直到一切觀點都無法被駁倒。

一直以來——一直以來——他總是先發制人。

皮特一開始就說道,“聽好,尤金妮亞,你發現了伴星的存在,或多或少是由於運氣的關係,你的同事們也可能辦得到。”

“這種機率並不可能——”她開始說道。

“不,尤金妮亞,我們不能僅以機率做爲依靠。我們要將事情弄得很清楚。你必須去特別注意到,再沒有任何人會去觀察那個方向,沒有任何人會去特別地研究,那些可以指出涅米西斯位置的電腦報表。”

“我怎麼可能這麼做?”

“很簡單。我已經和委員長談過了,而且從現在開始,由你全權管理遠星探測計劃的研究。”

“但那必須要我是領導人才——”

“沒錯。那也意謂着責任的提升,另一方面,也是才能的肯定。你對於有何反對意見嗎?”

“我對此沒有任何反對的意見,”茵席格那說道,她的心跳開始加速。

“我很肯定你可以勝任天文總長的工作,但是你的目標將會是具有高度品質與效能的工作,並且不能與涅米西斯有關。”

“但是,詹耐斯,你不可能永遠完全保密的。”

“我也不這麼打算。一當我們離開了太陽系,我們都會知道我們將往何而去。直到那時之前,會有極少數的人知道詳情,而這些極少數人必須儘可能地探知更多的細節。”

她的晉升澆息了她的抗議,茵席格那感到有些可恥。

在另一個場合,皮特對她說道,“你的丈夫還好嗎?”

“我的丈夫怎麼了?”茵席格那立即升起防禦態勢。

“我知道他是個地球人。”

茵席格那閉緊雙脣。“他出生於地球,但他現在是個羅特公民。”

“我瞭解。我只是想你應該沒有向他提過涅米西斯。”

“完全沒有。”

“你的這位丈夫是否曾告訴過你他爲何要離開地球,並這麼努力地想成爲一個羅特公民?”

“不,他沒有。而我也從未問過。”

“不過你會不會懷疑呢?”

茵席格那遲疑了一下後告訴他實話。“會,有時候。”

皮特微笑。“或許我應該告訴你。”

而他真的一點一點地告訴她。他從來不曾冒冒失失地提及。沒有長篇大論,只是如蜻蜓點水般地在每次對話中談述。這種方式將她帶出理性。畢竟住在羅特上,會讓你輕易地就以羅特的思考方式來看待事情。

不過要感謝皮特,爲了他所告訴她的,爲了他所建議她看的影片,她開始意識到地球以及在其上的數十億人,各地區的饑荒和暴動,藥物濫用與疏離。她開始以深深的憐憫心情來了解。她不再懷疑爲何克萊爾·菲捨爾要離開了。她懷疑爲何只有這麼少人跟他一樣離開。

殖民地之間也並未好到哪裡去。她開始注意到他們是多麼地接近,人們是多麼地避免到另一個地方。沒有任何一個殖民地想要其它地方的動植物。貿易緩慢地萎縮中,取而代之的是完全消毒的自動化貨船。

殖民地間爭論不休並彼此憎惡。環火星殖民地羣是最糟糕的例子。只有在小行星帶的殖民地在自由地擴增當口,不過他們對於所有內環殖民地的疑慮也日益增加。

茵席格那可以感到自己開始同意皮特,即使是狂熱地飛越這些混亂,到另一個根絕所有苦難的新世界。一個新的開始,一個新的機會。

然後她發現一個嬰孩即將誕生並消退了她的狂熱。爲了她自己與克萊爾而冒險是值得的。但要讓一個嬰孩冒險——

皮特一點都不爲所動。他向她道賀。“寶寶將在這兒誕生,而你會有一些時間來適應新的環境。至少還得花個一年半,我們纔可能準備好離開。到那時你纔會瞭解到,不需多加等待是多麼幸運的事。孩子不會記得那受糟蹋的行星與絕望的人類。他只會知道一個文明的世界。幸運的小孩。我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都已經長大了,已經在腦海裡烙下了舊事物的印記。”

於是茵席格那再度開始跟隨他的思考方式,在瑪蕾奴出生不久後,她十分擔心出發的時間受到延誤,恐怕小孩會留下太陽系擁擠的失敗回憶。

從那時起她就已經完完全全站在皮特那一邊了。

菲捨爾似乎非常喜愛瑪蕾奴,這令茵席格那鬆了一口氣。她從未想過他會是個好父親。然而他時時陪着瑪蕾奴並極盡職責地照顧着她。最後,他總算真正地開心了。

在瑪蕾奴剛滿週歲前,太陽系遍傳着羅特即將離開的謠言。這件事幾乎形成了全星系的重大危機,然而即將就任委員長的皮特,卻顯得十分自得。

“那麼,他們又能怎樣呢?”他說道。“他們沒有辦法阻止我們,那些所有指責我們不忠誠的叫囂,以及太陽系本位主義者的不滿,只會讓他們更加抑制超空間輔助推進的研究,而我們正是要靠超空間輔助推進做爲離開的工具。”

茵席格那說道,“但是不知道我們要如何真的離開,詹耐斯?”

“我不認爲有問題。”他微笑道。“在這一方面,我不再反對他們追查我們爲何離開的原由,只要他們不知道我們的目的地。畢竟,我們的離開無法再隱瞞下去了。我們在這方面必須舉行一次投票,你知道的,而一當所有羅特人知道我們要走了,太陽系所有的人都會知道。”

“投票?”

“是的,當然。想想看。我們不能帶着懼怕離開太陽的人們一起去。若是這樣我們就永遠無法成功。我們只要帶着自願和我們一起去的人。”

他的說法完全正確。這項獲得大家同意離開太陽系的宣傳活動,就幾乎在消息流出時展開,而這對羅特外——以及對內,都無疑是種緩衝作用。

有些羅特人對前景感到振奮;有些人則害怕。

菲捨爾反應如雷,他說道,“這太瘋狂了。”

“這是無法避免的,”茵席格那小心和緩地說道。

“爲什麼?沒有理由要到太空中去流浪。我們要去哪裡?哪裡都沒得去。”

“在外邊有數十億個恆星系。”

“又有多少顆行星?我們都還不知道哪裡有可居住的行星,或是其它類型的天體。我們的太陽系是唯一的家。”

“人類的血液中有探險的因子。”這是皮特愛用的話。

“簡直是浪漫的蠢話。真的會有人贊成將自己從人類世界中隔離,然後消失在太空中嗎?”

茵席格那說道,“據我所知,克萊爾,羅特人大多傾向贊成一方。”

“那隻不過是官方說法罷了。你想大家會同意離開地球?離開太陽?沒這回事。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就回地球去。”

她感到心中一痛。“噢,不要。你想要有暴風雪,一團團冰塊伴着狂風向你打擊過來嗎?”

他揚起眉毛。“沒那麼糟糕。偶爾會有些風暴,但那是可以預測的。事實上,還十分有趣——要是不會相當嚴重的話,景色還算迷人——有一點冷,有一點熱,有一點雨。令人感覺變化豐富。讓人保持活力。然後,想想各地的多樣美食。”

“美食?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地球上大多數人處於飢餓狀態。我們總是運送糧食到地球去。”

“那是一部分的人。並不是全球的情形。”

“那麼,你當然沒有替瑪蕾奴考慮過,竟要生活在那種環境中。”

“在地球上有數十億的小孩都是這樣子的。”

“而我的小孩不會是其中之一。”茵席格那強烈地回答。

現在她所有的希望都落在瑪蕾奴身上。她已經十個月大了,上排長出兩顆新牙,可以抓住圍欄蹣跚步行,並以那雙聰明的眼睛看着這個世界。

菲捨爾依然非常喜歡他那不怎麼漂亮的小孩;事實上,是種前所未有的喜愛。當他抱着她逗弄時,他會特別愛憐地看着她的美麗眼睛。她可愛的雙眼似乎就是他所欠缺的一切。

如果意謂着要永遠地離開瑪蕾奴的話,菲捨爾絕對不可能會回到地球去。茵席格那,不知爲何地,對他是否會因選擇妻子而放棄回到地球的念頭,並沒有多大的自信,然而,瑪蕾奴的確對他是個留下來的羈絆。

果真如此嗎?

公民投票後的翌日,尤金妮亞·茵席格那發現菲捨爾因爲氣憤而蒼白了臉。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是一次作票的公投結果。”

她回答,“噓!你會吵醒寶寶。”

有那麼一會兒,他做了鬼臉並平息了呼吸。

茵席格那放鬆不少,並壓低音量說道,“毫無疑問地,人們希望離開。”

“你投了贊成票嗎?”

她考慮了一下。沒有必要爲了安撫他而說謊,“是的。”

他說道,“我想,是皮特命令你的。”

她對這句話感到驚訝。“不!我可以完全自主來決定。”

“但是你和他——”他未再說下去。

她忽然感到心頭一股火氣上升。“你是什麼意思?”這回輪到她感到憤怒。難道他在指控她的不忠嗎?

“那個——那個政客。他爲了當上委員長而不惜任何代價。每個人都知道。而你計劃着和他一起晉升。政治的忠誠會讓你得到獲得高位,不是嗎?”

“我能得到什麼?我沒有什麼官位可待。我是個天文學家,不是個政治家。”

“你已經升官了,不是嗎?你已經成了那羣較老練,較有資歷同事的領導人了。”

“透過辛苦的工作,我會這麼認爲。”(她現在爲什麼會爲自己辯護,而不是告訴他事實?)

“我確信你會這樣認爲。不過那還是透過皮特的提拔。”

茵席格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到底想說什麼?”

“聽好!”自從她提醒過瑪蕾奴還在睡覺後,他一直保持着低沉的音調。“我不相信所有殖民地的人,都願意靠着超空間輔助推進,來做這趟冒險之旅。你怎麼知道什麼事會發生?你怎麼知道會成功?我們都會死在太空中。”

“遠星探測號的成果十分理想。”

“遠星號上有活的生物嗎?如果沒有,你怎麼知道生物在超空間輔助推進狀態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你對超空間輔助推進又知道多少?”

“一點都不清楚。”

“爲什麼?你就在實驗室裡工作。你並不像我,是在農場中工作。”

(他在嫉妒,茵席格那心想。)她大聲地說道,“你剛剛提到的實驗室,好像是以爲我們全部的人都擠在一個房間裡。我告訴你。我是個天文學家,而我不瞭解超空間推進。”

“你是說皮特從未告訴過你什麼?”

“有關於超空間輔助推進?他自己都不瞭解。”

“你是在告訴我說,完全沒有人瞭解嗎?”

“當然我不是這個意思。超空間學家瞭解。別這樣,克萊爾。那些該知道的人會知道。其他的人則不清楚。”

“除了相關的極少數專家以外,那麼,這是屬於機密了。”

“完全正確。”

“那麼你並不是真正地知道超空間輔助推進是否安全。只有超空間學者知道。你怎麼認爲他們知道?”

“我認爲他們做過實驗。”

“你認爲。”

“這是個合理的假設。他們向我們保證安全。”

“而他們從來不會說謊,我假設。”

“他們或許會。除開這些,我確定他們做過實驗。”

他眯起眼睛看着她。“現在你能夠確定了。遠星探測號是你的孩子。在那上面有生物嗎?”

“我並未參與過確切的運作程序。我只是處理那些傳送回來的天文資料。”

“你沒有回答我有關於生物的問題。”

茵席格那失去耐性。“你聽好,我不願意接受這種無窮盡的盤問,而寶寶也已經開始感到吵嚷了。我自己只有一兩個問題。你打算怎麼做?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我沒有必要去。這次投票前就已明定,要是有任何人不願意,他就可以不去。”

“我知道你沒有必要,但你會去嗎?你當然不會希望使這個家庭破裂。”

她露出笑容說道,不過卻不感到具有說服性。

菲捨爾冷酷緩慢地說道,“我也不希望離開太陽系。”

“你寧願離開我?還有瑪蕾奴?”

“我爲什麼要離開瑪蕾奴?就算你想要冒自己生命危險從事這瘋狂計劃,爲什麼要拉着孩子一起去?”

她慎重地說道,“如果我去的話,瑪蕾奴也去。請好好想清楚,克萊爾。你可以帶她到哪兒去?到那些建設未完的小行星帶殖民地去嗎?”

“當然不是。我從地球來,而我可以隨時回去。”

“回到垂死的行星?太好了。”

“我向你保證,在那裡還有好幾年的日子可以安穩地過活。”

“那麼你當初爲什麼要離開?”

“我想要改變自己。我並未料到羅特會成爲一個開往不知名地方的單程列車。”

“並非往不知名的地方,”茵席格那忍受着心裡折磨脫口而出。“如果你知道我們要去哪裡的話,你就不會這樣地想要準備回去。”

“爲什麼?羅特要去哪裡?”

“到羣星之間。”

“到死亡之間。”

他們互相瞪着對方,然而瑪蕾奴此時卻睜開惺忪的雙眼。菲捨爾低頭看着女兒,柔聲地說道,“尤金妮亞,我們沒有必要分開。我真的不想離開瑪蕾奴。你也不想。和我一起來吧。”

“去地球?”

“是呀。即使到了現在,我在那裡還是有朋友。身爲我的妻子和女兒,你們將毫無問題地和大家融合在一起。地球並不太擔心生態平衡問題。我們會在一個廣大的行星上生活;而不是在太空中的腐朽小泡泡中。”

“只不過是一個巨大的泡泡,更加的腐朽罷了。不,我不去。”

“那麼,就讓我帶着瑪蕾奴。如果因爲你是天文學家而想要研究宇宙,並認爲這趟冒險旅行有價值的話,那也是你的事情,但是這個孩子必須要安安全全地留在太陽系。”

“在地球上可以稱得上是安全嗎?別傻了。這就是你想要的嗎?搶走我女兒的手段嗎?”

“我們的女兒。”

“我的女兒。你走。我要你走,但你不準碰我的孩子。你剛剛說過我認識皮特,是的,沒錯。這也是說我可以安排將你送到小行星帶去,無論你是否願意,然後你可以自己找路回去那腐爛的地球。現在你離開我的房間,直到你被送走之前,自己去找地方睡。到那個時候,我會順便送走你的個人行李。而且不要想再能夠回來了。這個地方會有警衛等候。”

當茵席格那如此說道時,她的心情十分激昂,而她也確實這樣做了。她可以說服,勸誘,懇求,爭吵。但她沒有。她以完全不容忍的眼神,嚴厲地將他趕走。

而菲捨爾真的離開了。而她也將他的東西送走了。而他也拒絕和羅特一起離開。而他也真的被強制出境。而她認爲他回到了地球。

他永遠地離開她和瑪蕾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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