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奕辰休息了一夜,早早的就守在舒若翾病窗前,看着她身上插滿了管子,滿眼的心疼。陸青川穿着防護服給舒若翾做檢查,等一切檢查完畢之後,對冷奕辰點了點頭,他報以一笑。
榮錦程安撫好自家爸媽,就往這邊趕,以爲舒若翾現在不能移動,他們也就暫時讓她在山莊養着。等她稍微好點之後,再做打算。榮少謙也起來了,連帶着韓陌他們都起來了。昨晚洛文曦陪着任予墨留下來,南宮澈不放心上官寧馨便回去了。
難得山莊來了這麼多人,孫雅她們有點忙不過來,百里他們臉上還帶着傷,最嚴重的要算赫連了,嘴角、眼角都是淤青,臉上還貼着繃帶。韓陌掃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下手重了,還以爲你會缺胳膊斷腿。”這話前後矛盾啊。
“老大!”赫連怕要跪下來了,要不然韓陌對他們知根知底,他們幾個下手自然要狠點。但怎麼看還是放水了的。
“行了,吃飯吧。”還是簡單又豐富的早餐,孫雅想也不想給冷奕辰盛了碗粥,他微微一愣。
孫雅笑着解釋,“小姐說過冷先生喝粥,所以我就自作主張了。”
冷奕辰點點頭,接過碗喝粥,入口的一瞬間,那味道他很熟悉,“你們熬的?”
“是啊,小姐胃不好只能喝粥,不過這次回來喝不慣,她就自己下廚換種熬粥的方法,我們學的,不過沒有小姐熬得好。”
冷奕辰默默的喝粥,等吃完早飯的時候,榮錦程叫住他,他們四個去了書房,“榮錦程,若翾的表弟。”兩人握手,冷奕辰這才發現他手腕上的表,不正是若翾進四季雅苑,他第一眼看到的設計嗎。
榮錦程鬆了手,大家坐在沙發上,榮錦程難得動手泡茶,味道雖然不如舒若翾的好,也算有幾分功夫。“本來應該若翾自己跟你說這些事,她現在這個狀況是說不來,我和大哥商量着還是應該告訴你的,免得你們兩之間有誤會,還有一些事也想要少謙哥你知道。”
一時間書房裡的氣氛凝重起來。冷奕辰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是啊,他對她的瞭解真的太少太少,簽約會上他就不該放她離開,如果那樣,她就不會出事,那個孩子或許會有另一個結果。
“榮家內的事,我就不說了,畢竟你是冷家人,官商四門一向不往來,也不干涉對方的事。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瞭解若翾多少事情,所以我從頭說,還有一些少謙哥你不知道的事情。”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對着榮錦程點頭,他喝了一口茶潤潤喉嚨,緩緩開口。
“若翾一出生爸媽就走了,大伯和大伯母的死一直是個迷,也是若翾心裡的結,這些年她一直在找尋答案。一開始有外婆護着她,也還相安無事,直到外婆突然摔下樓死了。這是凌薇做的,和林靜有關係,這少謙哥你是知道的。
凌薇就趁你們都不在的機會將若翾趕出榮家,那時候她的身份被質疑,甚至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野種。這個就像噩夢一樣,困擾了她很多年。就算我們再解釋,她也不相信。”
榮錦程看着榮少謙,他不說話,但心裡卻五味雜陳,他終於知道了爲什麼若翾一定要做dna比對,甚至不是一次,那種恐慌與害怕,迫切的想要找到答案,可又不安。
“若翾被趕出榮家之後,期間經歷過什麼,我和大哥之後也查過,知道的並不多,她從來不提,唯一提的就是那拾荒老太太,幫過她也救過她的命,那時候凌薇派人綁架若翾,想要把她賣了,她自己費勁全力跑回來,去找老太太的時候,老太太因爲被黎亞姿打傷沒錢看病,又拖着病去找若翾,最後死了。等若翾回去找她的時候,已經火化了。她把她葬在大伯墓旁的松樹下,直到後來才讓人移出來,安葬在山莊後院裡。
這也是她爲什麼恨黎亞姿的原因,爲什麼一定要報復黎氏,因爲沒有老太太,她早就死了。你可以想像一個我們捧在手心裡疼的人淪落到乞丐是什麼樣。吃不飽、穿不暖,有一頓沒一頓,甚至有時候要去偷去搶,因爲凌薇刻意隱瞞外婆的死,大哥當時也不再a市,當我們知道就讓人去找,凌薇調用青幫的人從中阻撓,我們一直找不到人。一直到冉昕雲找到若翾。”
冷奕辰靜靜聽着,故事與大體和若翾告訴他的,相差無幾,只是她說的更簡略些,將好多事一筆帶過,他都不知道其中的事,她一個人在外能熬過來,不簡單,還面臨着生死。期間她不知道要躲過多少人的追殺,還是至親,難怪她說他們都不要她。
他看向榮少謙,“若翾曾說過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在,那時候她甚至想到死。想要死了就可以解決所有事,她毫無眷戀。”
冷奕辰的話深深刺痛榮少謙的心,那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若翾出事,還是從姑姑那知道,匆匆趕回家,又被那些老不死的攔着,他無能爲力。那一刻他有多恨自己的無力,可爲了榮家的大權落在凌薇的手裡,他選擇了榮家而不是若翾。
榮錦程繼續說,“冉昕雲原本是我們的線人,她救了若翾之後,我們一開始並不知道,她和青幫的人合作,她救了若翾大概一個多星期吧,我們找了很久,最後盯上冉昕雲。十年前的車禍,你們看情況就知道有多慘烈,等我們找到若翾的時候才知道冉昕雲給她下了慢性毒,這些事也刺激到若翾,加重了毒性,她能活下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等我們救回若翾帶回伯爵山莊的時候,若翾她就變了一個人一樣。所有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保住她的命,她在牀上足足躺了一個月,之後,整個人就變了一樣。那時候若翾醒來,每天就躲在角落裡,不開燈,不讓任何人接近,她醒來第一天,我們都很開心,她熬過來了,但是,當我媽靠近她的時候……
骨瘦如柴的舒若翾打翻了所有東西,躲在角落裡,抱着自己膝蓋,雙眼無神,嘴裡一直念着:不要過來,不要不過……
榮憶琳小心的靠近,“翾兒,我是姑姑,還記得嗎,我是姑姑?”
她不聽,捂着耳朵,“我不是野種,我不是,不要過來,我不是野種,不要過來,哥哥不要我,叔叔不要我了,你不要過來,不要……”舒若翾歇斯底里的喊着,榮憶琳越靠近,她越往後退,膽怯着排斥着任何人。
榮憶琳一聽到她說自己是野種,有些激動的抓着捲縮在角落的舒若翾,“你不是,你不是野種,你是哥哥的女兒,是榮家的大小姐,是榮家嫡親的孫女……”
“我不是,我不是,你走開,你不要過來,我不是,我是野種,我是野種,你放開我,你走開。”舒若翾將榮憶琳推開,自己縮在角落裡,流着眼淚,聲音沙啞,手裡拿着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小棍子,對着別人,“我不是榮家人,我是野種,我是誰,我沒人要了,沒人要了,呵呵呵,我是野種……”舒若翾低低說,一會哭,一會笑,陸青川趕來見狀,沒辦法,只要給她打了麻醉和鎮定劑,讓她睡一覺。她身上的傷還沒好,這會又添了新傷。
榮憶琳早就哭得不成聲,等舒若翾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了,他們纔到外面說話,那時候榮錦程也不過是12、13大的孩子,已經懂些事了,他沒想到以前那個歡快天真的女孩,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怎麼會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夫人你別這樣,冷靜點。”愛德格一個勁的勸,唯恐她的身體經受不住又倒了,“你別這樣,翾兒還要你照顧的,你不能倒了。”
大家勸了好久,纔將榮憶琳勸住,等大家去休息了,麻醉藥性過了,躺在牀上的小女孩也醒了,看了四周,空曠,她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心裡害怕,掀開被子躲在牀底下,這是本能,她只記得自己被追殺的事,腦海裡盤旋的是那一片火海與滿地的鮮血,還有那些人的謾罵,她困在了自己的夢魘之中。
雖然已經是夏天了,但英國不比在國內,她有躺在地上,她瑟瑟發抖,也不知道是警惕心折磨了她一天還是真的累了,她就躺在地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着。
第二天,等山莊的人醒來,沒看到牀上的人,所有人都慌了,到處在找舒若翾,以爲她喊着她的名字,動用了所有人,翻看了監控,依舊沒有找到她的人影,最後還是榮錦程待在她的病房內看着,仔細的找,才發現牀底下的一團白色,她捲縮着身子躺在牀底下,又因爲人嬌小,又有牀頭櫃擋着視線,不仔細還真的發現不了。
陸青川將人包出來,她的身子還在瑟瑟發抖,讓人疼惜。他將她放在牀上,讓人給她身上擦酒精,用物理降溫的方式,現在她的身體太弱,受不了那麼多藥物刺激,一遍又一遍,艾麗莎一直在牀邊照顧着。
她這一昏睡就是兩天,期間只有用藥水來維持她的營養,等她醒來的時候,艾麗莎眼裡掩不住的高興,跑出門扯着嗓子喊。別看她和舒若翾不相上下,那聲音卻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