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裡面有兩個老人。
我見過的。
在馮嶺的手機裡見過,他的爸媽。
馮嶺說過,他的親爹親媽從小就打架,他每次醒過來都能看到牀塌了,而跟親爹親媽睡的他居然還能活到現在,他覺得這真的是奇蹟。在馮嶺7歲剛上小學那一年,他爹媽離異了,他跟了他暴力的親爹,後來親爹娶了個後媽,也就是他給我看過的照片裡的女人,再後來,據說他沒少在他後媽手裡頭吃苦頭,甜頭都給他後媽的兒子吃了。
所以他憎恨婚姻,他覺得婚姻就是個墳墓,埋葬的不止是兩個人的愛情,還有孩子的未來。
我知道他對婚姻極其恐懼,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他長大,等他成熟,等他有一天可以無畏無懼,捧着一枚戒指跪在我面前,求我嫁給他。
結果我人老珠黃,還珠胎暗結,他卻早早成家了。
在見到馮嶺的父母之前,我還能對我自己打氣,說這一切都是這個“小三兒”編的一個謊言,爲的是打壓情敵。但是在見到馮嶺的父母之後,我就信了。
就衝着他們見到女人的一剎那,喊的那兩個字:“媳婦!”
頃刻間,我所有的堤壩全線崩潰,就差淚流滿面。
馮嶺他媽迎上來,拉住女人的手,親切地問候了幾句,這纔看見了旁邊的我:“這是?”
“馮嶺他同學。”女人微笑,“高中同學。昨天馮嶺說他高中同學要過來吃飯,所以我就去把她接過來了。”
馮嶺他媽狐疑地瞅了我好幾眼,我知道我在她眼中有多失態。馮嶺高中的時候經常在我面前罵他後媽是個狐狸精小三兒,所以當她眼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的時候,我特別地明白她那眼光是什麼意思——那是嗅到同類的意思,憑她當年如何插足馮嶺親爹媽的經驗,她一眼就瞧出了我的問題。
她的眼神無疑在說:小三兒!
但人類是虛僞的,在馮嶺他媽打量我幾眼之後,這才展露笑容,和藹地對我說:“馮嶺他同學對吧?叫什麼名字呢?”
“曾許諾。”我宛如初見婆婆的小媳婦,在她問我名字的時候,還有點羞澀與受寵若驚,但意識到還有個馮嶺他媳婦俏生生地站我邊上的時候,我忽然間就哭笑不得,甚至,笑比哭還難看。
馮嶺他媽心裡有了底,笑容就變得特別僵硬,但仍然點頭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就差沒說:名字是好,但人怎麼這麼賤呢?
“進屋吧,站玄關上說話,算什麼呢?”女人挑挑眉,淡淡地說。她完全沒有一點敵意,偶爾撇向我的目光裡有一絲譏誚。她完全沒有把我當作一回事,而是坦然自若地向我展示着女主人的大方。
我進了屋,在看清大廳地上坐着玩的小孩的時候,猛地感覺到天旋地轉!
那一歲大的男娃娃,說跟馮嶺一個模子是雕刻出來的肯定是假的,但他那小模樣,三分像馮嶺,七分像那女人,反而更加肯定了他是他們倆的愛情結晶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