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承認我的絕情之前,我必須得承認,我的不捨得與不忍心。
那頭,沈方對那叫小劉的小護士說道:“好了,先不要管這個病人了,讓她好好靜一靜吧。”
小護士說:“但是,沈醫生,接下來要給病人服用的藥,按規定,如果沒有補齊費用,我們是不能給她用藥的。”
沈方思量了一下,大方地說:“我替她付吧。”
小護士着急地說:“沈醫生你別傻啊!這個人賴皮得很,你幫她付錢,她壓根就不領你的情,說不定還不肯還你錢呢!”
“她會還的。”沈方輕輕地拍了拍小護士的肩,微笑着走了。
他們走了之後,我抱着腿蜷在牀上沉思,覺得自己現在好無助、好彷徨,我失去了馮嶺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依靠,忽然而至的孤獨感擊倒了我。我輕輕撫摸着我腹中的小生命,我第一次認真地正視他的到來,我想,我不該思考他到來這個世界上是否是一種錯誤,而更應該思考,自己究竟有沒有這個能力,強大到撐起單親媽媽的責任,是否能讓孩子無憂無慮地成長,以及在孩子長大之後,該如何告訴他的身世——只有思考好了這些問題,我才能安安心心地迎接他的到來。
而如今,我並沒有足夠的勇氣與能力,光是要如何回去和家中的父母說這個孩子的來歷,便已讓我頭疼不已,沒有勇氣回家。
我在病牀上發了好一陣子的呆,有一個肚子非常大的孕婦摸到了我牀邊坐下,和我嘮叨了好幾句,我這才放鬆心防,打開話匣子和她聊了起來:“大姐,我也不騙你,我這個孩子來得不明不白,我沒有勇氣把他生下來,因爲一個孩子的成長問題,不是靠我一個人就能解決的。”
大姐問:“那孩子的爸爸呢?”
“孩子沒有爸爸。”我苦笑地看着她,也許正是因爲是陌生人的緣故,我才能把心裡面的苦悶和她說清楚:“我沒有結婚。”
大姐面露難色,很想問又不太好問地問我:“是你男人不願意負責,還是你不小心被陌生人那個了?”
我搖頭:“都不是,是他有老婆了。他跟我好了好多年都沒有告訴過我他有老婆,現在他老婆都準備給生第二胎了,我才知道這件事的。大姐,你說,我這樣子算不算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我可以和他們一家人劃清界限,從此不再往來,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留下這個孩子。大姐,你說,我該不該留下這個孩子呢?”
“這個,我不知道……”大姐尷尬地笑笑,她也許沒有想到我會是這樣子的一種情況,所以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寬慰我纔好。可沒過多久,她就找個藉口離開了,我看見,她回到自己的鋪位之後,和臨牀的孕婦們說起小話來,還不時地偷偷瞅我幾眼——
這,就是我該思考的問題了,如果我真的要把這個孩子帶到人世來,我是否有足夠光明磊落的勇氣爲他撐起一片天,爲他擋去別人的閒言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