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噙着一抹淺淡的微笑,眸光清潤如玉。
玄衣少年的那一頭白髮,卻最是惹人注目,他神情淡漠,墨眸如冰,只有在看向身邊的白衣少年時,眸光中才會出現一絲波動。
華燈初上,月涼如水,夜裡的雲城依然熱鬧非凡。
耳邊傳來小販的吆喝叫賣聲,三三兩兩的人羣聚在一起肆意的聊起江湖軼事。
“公子,晚上竟然有這麼多的人在買東西。”沐璃偏頭望着長安輕聲道:“陽春麪,我們去吃陽春麪好不好。”
話落,也不待長安點頭,沐璃便拉着長安向着小麪攤走去。
在一張空桌子前坐下,沐璃對着麪攤老闆喊道:“老闆,來兩碗陽春麪。”
“好咧,二位公子請稍等片刻。”
沐璃望着四周沒有說話,他從小生在深宮當中,對於外面很多事情都很新鮮,雖說,曾經也與長安在一起闖蕩過,但也只是在白天,夜晚倒是甚少出來。
忽然一匹馬從沐璃眼前飛奔而過,馬蹄帶起一陣凜風,絲絲縷縷的白髮掠過沐璃的眼前。
眸光落向長安,沐璃輕輕握住長安的手,默然不語。
淡淡一瞥,長安斂眸。
如雪的白髮在夜色裡是那樣明顯,沐璃想起在醉湖時,他和公子兩人各自手執一把傘,公子其實根本不是怕他生病,而是擔心他那一頭白髮會暴露在他眼前,沐璃心下自然明白,長安隱瞞白髮的原因,無非是不想他心裡有負擔,不想他擔心。
“公子。”沐璃啓脣。
“嗯。”
“你是何時剛開始喜歡沐璃的?”沐璃的聲音很小,他也不確定長安是否會回答他這個問題。
微微一怔,長安望着那雙清淺如玉的雙眸,他是從何開始喜歡沐璃的,長安自己也弄不清楚,落雲山下,沐璃身受重傷,月白長衫似被血染,河邊換藥,滿身傷痕,少年隱忍痛楚,落雲山上,親人背叛,噩夢糾纏,沐璃自毀。
過往的點點滴滴慢慢浮現在長安的腦海中,是少年噩夢中流下的眼淚,抑或是滿臉掛彩的沐璃垂眸低語: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護公子周全。
“雲城郊外……”沐璃你護在我的面前。
後面的話長安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見面攤老闆將兩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麪放在長安和沐璃的面前。
“兩位公子,你們要的陽春麪來了。”老闆熱情的說。
這面來的也真是時候,心下懊悔,沐璃剛剛已經看到長安開口,卻是什麼也沒有聽到,而他也沒有勇氣再問第二次,其實不管長安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都無所謂,只要他知道長安心裡有他,他就很開心。
輕輕攪動碗裡的面,沐璃笑道:“公子,沐璃可是第一次吃陽春麪。”
長安看了看沐璃,低眉道:“我也是。”
聞言,沐璃微微一笑。
結了帳,沐璃和長安便隨處逛逛。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小麪攤不久,有一位騎馬的青衣公子隨口問着麪攤老闆:“老闆,剛剛那位白髮少年朝哪個方向離去?”
第二天,沐璃和長安用過早膳,兩人待在屋裡沒有出去。
沐璃把玩着手中的碧簫,長安搗鼓着藥草,一如當初,那些時光。
渾渾噩噩中,沐璃進入夢鄉,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而長安不知道去了哪裡。
一定是公子在他睡着的時候將他放在牀上的,只是公子去了哪裡?
起牀,穿上靴子,沐璃打開房門,眼裡閃過驚訝。
少年,玄衣墨發,顏若冰霜,神情淡漠,狹長的鳳眸似被墨染。
一把將長安拉近房間,沐璃專注的望着長安:“公子,你的頭髮……”微微一頓,沐璃繼續說:“公子你……無須如此的。”
將沐璃按坐在牀沿,長安淡淡道:“這是我自制的可以使頭髮變色的藥水。”
長安挨着沐璃,將自己的一縷髮絲放在沐璃的掌心,淡淡道:“這藥水可以維持一個月之久。”
“公子你之前搗鼓的藥草就是在製作這個。”見長安頷首,沐璃將頭靠在長安肩上,輕聲喚道:“公子……”
公子無論是白髮還是黑髮都只是因爲他。
有些事真的不必多說,他懂,公子也懂。
再次登上落雲山頂,那些血染的畫面已經在沐璃的腦海中淡淡消逝,沐璃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
碧海青天,浮雲朵朵,白的那麼澄澈純粹,藍的那麼剔透清亮。
長安墨眸望着那一片天際,心下也是一翻激盪,這落雲山的景緻當真是讓人歎爲觀止。
耳畔傳來沐璃的聲音:“落雲山上看落雲,欲把蒼穹比醉湖……公子,謝謝。”
長安微微移步,靜靜站在沐璃面前,輕輕握起沐璃的手,脣角浮起一絲淺淡的笑容。
沐璃呆呆的望着長安,公子笑起來很迷人,而且他每次看到公子微微一笑心就會跳的很快,很快。
見沐璃清淺的眸光漸漸染上癡迷的色彩,長安心裡輕輕一動,伸手拂過沐璃耳邊,與沐璃並肩而立。
“這落雲山上看落雲,倒真的別有一番風味。”一道女子的聲音在沐璃身後響起。
“嗯。”男子溫和的回答。
僅僅一個單音,聽在沐璃耳裡,卻爲之震。
沐璃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還可以聽到這個聲音。
眉頭微皺,長安不着痕跡的握住沐璃有些輕顫的手。
對着長安微微一笑,沐璃表示自己沒事,慢慢轉向剛剛說話的男女。
“對了你那時跟我說什麼落雲山比醉湖的。”女子繼續說。
“夜姑娘,不是落雲山比醉湖,而是指你現在站的這個地方,然後望向那一片天空,不覺得白雲離你很近,名副其實的天藍雲白,猶如映在醉湖裡的天空。”男子笑着說。
“我記起來了,落雲山上看落雲,欲把蒼穹比醉湖。”女子撫手道。
男子含笑不語。
“夜曦郡主,沒想到我會在這裡碰到你。”另一道女聲說。
“千秋雪,我也沒有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裡,你那個哥哥怎麼沒有陪着你。”夜曦嗤笑。
千秋雪低眉一笑,柔聲道:“夜曦郡主莫非是想我哥哥了。”
夜曦一笑道:“原來御劍山莊的人都是如此自戀。”
“難道夜曦郡主不知道自戀是我們千家人的傳統美德。”千秋雪說。
“哈哈…”一個紅衣男子誇張大笑。
“死人妖,給我閉嘴。”千秋雪一腳踩在紅衣男子的腳上恨聲道。
“在下沈千雲見過夜曦郡主。”站在紅衣男子身邊的藍衣男子抱拳道:“這位是在下的表兄李飛花,旁邊這兩位是駱無憂和白若塵。”
“原來是雲城四大公子。”夜曦還禮:“各位公子,你們喚我夜姑娘即可。”
長安與沐璃站在一旁靜靜的望着這一羣男男女女,沒想到這落雲山上還真是熱鬧,雲城四大公子,千秋雪,夜曦都聚在一起,世界還真是小。
“這位公子怎麼稱呼?”沈千雲望着夜曦身邊的青衣男子問道。
“在下琰。”青衣男子抱拳道。
聞言,長安靠近沐璃耳畔低聲道:“你七弟真是個誠實的孩子。”
沐璃暼了長安一眼,並未說話,他也不清楚沐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是與夜曦在一起。
公子不是說父皇會將七弟當日後的儲君來培養,怎麼會允許七弟出宮,難道是因爲夜曦郡主,抑或是父皇想借此歷練七弟,不管哪種都好,他現在還能再次看到七弟更是好。
他已經好久都沒有與七弟傾談,而且在七弟的心裡,只怕他這個四哥早已不在人間。
沐璃望着含笑而立的沐琰,在心裡呢喃:沐琰,你知道嗎?四哥就站在你的附近。
沐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也沒有注意聆聽沐琰他們在說着什麼,而長安的心思也只在沐璃身上,對於那些人的對話也沒有放在心上。
“沐璃,你想與他相認嗎?”長安在沐璃耳邊低聲問道。
沐璃搖頭:“就讓他以爲四哥已經離開了。”
長安沒有再說話,靜靜的站在沐璃的身邊,山風起,墨發輕舞。
像是想起什麼,沐璃莞爾一笑道:“公子,你倒是有先見之明。”
長安自然明白沐璃在說什麼,他昨天將一頭白髮染黑,而且在今日出門之時,兩人又簡單易容,是以沐琰還有千秋雪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至於雲城四公子當初所見的沐璃和長安也是易容過的。
“石頭,你在看什麼?”千秋雪一直在聽大家講話,忽然發現石頭一直盯着某處,於是開口問道。
石頭撓頭傻笑:“沒什麼。”遠處的那兩位公子似乎在哪裡見過……
拍了拍石頭的肩膀,千秋雪嬉笑着說道:“石頭,那個春天似乎已經過去了。”
石頭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小姐怎麼會突然提到春天。
望着石頭呆愣的樣子,千秋雪無語問蒼天。
倒是李飛花道:“千秋雪,思春似乎不分季節。”
聞言,千秋雪直接無視,石頭有些無措的望着衆人,隨後低着腦袋不知在想什麼,其他人都輕輕笑起來,當然除了冷冰冰的駱無憂。
脣邊溢起一抹微笑,沐璃低聲道:“公子,這李飛花與千飛羽的性情倒是蠻像的,而且他們的名字都有一個飛字。”
長安頷首。
“公子,我怎麼覺得七弟和夜曦之間怪怪的。”沐璃一直觀察着沐琰,他發現沐琰的眼睛似乎一直追隨着夜曦的目光,難道七弟喜歡夜曦,如果是這樣的話,沐影國難道要與夜辰國聯姻。
“落花無情流水有意。”長安淡淡道。
沐璃愕然,公子你的比喻好貼切……不過他還真是看不出來這夜曦郡主的心思,七弟,你若想抱得美人歸看來還得加把勁,四哥只能在心裡默默祝福你。
正想着,沐璃感覺自己的手忽然被長安緊緊抓住,淺眸有些疑惑的望向長安,才發現,長安墨眸微眯,冷冷的望着一個方向。
“我們走。”長安輕聲道。
沐璃看了看沐琰,然後低聲問道:“是不是有埋伏。”
長安沒有說話。
“那些人的目標是我們,還是沐琰。”沐璃又問。
“不確定。”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那些殺手,但殺氣依然很重。
沐璃心下一凜,如果那些人的目標是他和公子,那麼他們可以將人引到其他地方,可若不是,那麼那些人的目標很有可能就是沐琰,而他斷不能讓沐琰受到任何傷害。
長安自然明白沐璃的心思,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