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我。”那人點頭。
“幸會,幸會。”塔努臨危不亂,神情坦然。
“彼此彼此,塔努將軍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可惜無緣相見。這一次,咱們相會在空中,也真是有緣分,哈哈哈哈。”那人嘴裡雖然發出笑聲,但臉上卻毫無表情。
那人身上帶着十足的妖邪之氣,同時舉止之間,又流露出無窮無盡的霸氣,單單是氣場,就大大蓋過了塔努。
“不知道打進電話來有什麼吩咐?”塔努問。
“既然將軍閣下動問,我就不客氣了。據我所知,51地區的絕密檔案庫共有一百四十個,全都位於西區,編號從500到640。現在,除了這一百四十個密檔,我還要編號爲900至930的這三十個密檔。時間緊迫,請將軍現在就打電話回總部去,吩咐人將密檔調出來,全部發往我的電子郵箱。完成了這件事,飛機的控制權就會交還給閣下,讓各位有驚無險地飛抵目的地。”那人回答。
塔努並未猶豫,立刻說:“900至930的密檔內容全都跟前蘇聯克格勃和白令海峽攻擊戰有關,閣下跟俄國人是友是敵?”
林軒瞭解51地區的一個密檔庫存儲着多少資料,幾小時內根本不可能調集海量電子檔發往塔努的郵箱。
他還知道,51地區對於前蘇聯、北極圈的研究相當深入,甚至比前蘇聯本身更懂得冰蓋下到底藏着什麼樣的秘密。
事實上,觀察地球儀就能看出,北美大陸與東歐大陸只隔着一個白令海峽,那種形式非常微妙。
白令海峽位於亞歐大陸最東點的迭日涅夫角和美洲大陸最西點的威爾士王子角之間,確切經緯度爲西經169°40′、北緯65°35′,約85千米寬,深度在30至50米之間。海峽連接楚科奇海和白令海,名字來自丹麥探險家的維他斯?白令,他曾於1728年在俄國軍隊任職時候穿過白令海峽,第一人穿過北極圈和南極圈。
據考證,一萬年前白令海峽曾是連接亞、美大陸的一座“陸橋”。人類和許多動植物,早先曾通過這裡移居到美洲,而美洲的動物也從這裡進入水草豐美的亞洲。
從西太平洋地緣政治來看,此地存在對立博弈的兩大力量,即華裔力量和美日力量。對於後者而言,北起白令海峽、北方四島,日本海、中經釣魚島和臺灣島,南至中國海和馬六甲海峽,既是美國利益的進退紅線,也是日本的利益生命線。因此,誰能守住白令海峽,誰就佔有亞洲、歐洲、美洲的制敵先機。
曾有冷戰解密檔案顯示,白令海峽兩側已經被美國和前蘇聯埋設了數以萬計的地雷、水雷,在沙灘上佈置成了兩道橫向死亡區。戰後,因爲沒有利益驅使,所以這裡的排雷工程進行得異常緩慢。
資料顯示,在美國、前蘇聯兩方的軍事計劃中,都有所謂的“白令海峽攻擊戰”,指的就是大量步兵和戰車乘坐輪船渡海,直接進敵方國家,展開寸土必爭的白刃戰。
白令海峽的特殊地理位置,使之成了全球最具發展潛力的位置之一,所以對於此地的爭奪戰也是上演得如火如荼。林軒相信,如果美國能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會強突白令海峽,像消滅伊拉克紅龍那樣,清除異己,將俄羅斯打得千瘡百孔。
“這個問題,將軍閣下多慮了。人生百年,倏忽而已。如果我沒算錯的話,將軍閣下到明年年底就要解甲歸田,國家的事留給年輕人去考慮,不好嗎?”那人冷笑起來。
“準備,跳傘。”田夢藉着低頭輕咳的機會,靠脣語告訴林軒。
身爲51地區的最高長官,塔努甘心受敵人要挾的可能性極低,所以到了最後,難免是機毀人亡的結局。況且,美國的行政、軍事機構中都有平級官員替代制,一旦某個要員被威脅,馬上就有其他人替代該官員發號施令,使敵人失去挾持人質的意義。
“那些資料,沒有五角大樓的授權,我不可能給你。”塔努直截了當地說。
那人大笑:“你這樣說,我早就想到了。現在,我給你看幾個人,看過之後,希望你能改變自己的想法——”
鏡頭一轉,對準了另外的六個人。
不用介紹,從那六個人的年齡上,林軒也能分析出來,四個老人應該是塔努的父親、母親、岳父、岳母,而旁邊四十多歲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最後一個十五歲上下的男孩子則是他的兒子。
這是塔努至親至近的六個人,也是他生命的起源、生活的伴侶和血脈的延續。
吧嗒,塔努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落下,跌在他的鞋尖上。
“看看他們,你現在心裡是不是已經改主意了?”鏡頭回轉,那人向前探身,咄咄逼人地向外望着。
六個人全都是塔努的至親,每犧牲一個,都會給他帶來巨大的傷害。
塔努搖頭,那人有些不耐煩:“難道你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嗎?要知道,我們現在的利益訴求是一致的。五角大樓不會管你遭遇到什麼困境,只要求你去完成戰鬥任務,毫無人性可言。將軍,我認爲你除了跟我合作之外,沒有第二條路走。”
塔努艱澀地一笑:“五角大樓什麼樣,我比閣下更清楚。而且,我比你想象的更關愛家人,更有責任救他們。”
“那可真是好極了——”那人輕佻地打了聲口哨。
林軒看不清舷窗外的情況,如果能成功地由逃生門跳傘,恐怕只是成功生還的第一步。萬米高空氣流多變,危險情況不一而足,他和田夢並沒有五成以上把握安全落地。
同樣,他看不清機上的狀況,最壞的判斷是,“大帝”的人已經滲透進來,否則何以能輕易掌控通訊和駕駛系統?
再者,他並不確定塔努能夠挺過親情這一關。史上極多例子表明,受威脅的人自己不懼死亡,但當他看到親人遭受酷刑折磨時,必定會心理崩潰,屈膝於敵人淫威之下。人與動物不同,情感羅盤時時變化,誰也不確定羅盤指針下一刻會停在哪裡。
“也許我們可以談談條件?”塔努說。
他在桌面上摸索着,摸到一杯涼了的咖啡,端起來一飲而盡。
“談什麼?”那人問。
林軒和田夢的兩雙眼睛全都死死盯着屏幕,希望能從畫面中找出敵人所處的位置,找到蛛絲馬跡,臨危扭轉敗局。
“放過他們。”塔努說,聲音裡已經沒有了底氣。
“放過他們?是在命令我嗎?呵呵呵呵……”那人笑起來。
以“大帝”的力量殺死那六個人易如反掌,塔努根本沒有談判的籌碼,要想談,就得完全聽命於對方。
“殺了他們,對你沒有任何幫助。現在,除了你要的那些資料,其他事我都可以答應你。”塔努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憤怒,雙膝微微顫抖着。
“那就沒有辦法談了,因爲我現在感興趣的只有那些資料。”那人回答,“看來,等你救他們是不可能的了,他們只能去死。現在,將軍閣下,我給你十分鐘,請你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到底是那些深藏在51地區資料庫的表格重要,還是你的家人重要。實際上,你所堅守的都是些沒有用的死物,就像你們美國人所標榜的民主、和平、善良、仁愛一樣,全都是沒用的死物。你們以爲,在報紙上發發消息、去非洲看看難民、到亞洲開開會議就能拯救世界?在我看來,是你們的電影編劇們編造的英雄人物太多了,所有美國人都等着幻想英雄救國救世……十分鐘,我只給你十分鐘,然後每過十分鐘殺一個人,直到你點頭同意爲止。”
等那人說完,視頻電話就斷了。
林軒獲得了第一個發現,那就是——“那人不是美國人。”
美國人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熱愛和平、追求民主,並且將“和平、民主”當成是美國人價值觀的重點核心,容不得本國人有隻字片語的詆譭。所以當那人攻擊美國的立國之本時,足以證明,他從未將這種思維模式放在眼裡。
同時,林軒也發現了另一糟糕之極的問題,飛機很可能已經轉向,飛往跟目的地完全不同的某處。
客機在天上飛行時完全依靠電腦數據,其中包括空中座標系和塔臺作出的指示。可以說,座標系和塔臺就是飛機的眼睛,一旦這兩個地方的數據出錯,則飛機等於在半空中“盲飛”,其危險程度如同中國古人說的“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
“轉向一定是向北,向北也許就會到北極圈去。”林軒大膽猜測。
從“大帝”攻擊美國價值觀、飛機轉向往北飛這兩點,林軒甚至能夠判定,“大帝”盤踞於俄羅斯北部,本人很可能出生於該地。
“飛機失控了。”田夢也發現了飛機轉向,但又無能爲力,“沒機會反撲了。”
林軒不希望飛機墜毀,那樣查找“大帝”的線索就從中斷開了。
他希望塔努和“大帝”能夠好好談一談,以確保令“大帝”更多時間留在線上,給51地區的間諜多一些刺殺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