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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火州那邊,禁地暴動,是繼血海魔淵之後,搞出聲勢最大的地方,比起當初噬天侯的事兒,那邊顯得更亂。
雷火州屬於大州,域內共有六郡三十府,其實單論地域範圍,幾乎比得上兩個雲州,只不過那邊環境不行,所以百姓稀少,數十里沒個人蹤實屬正常。
唐雲此去乃是代職,當然這只是官面上的說法,實際上他的權力跟郡主沒啥兩樣,甚至由於代職問題,他可以更過分些。
反正兩年就得走,再爛的攤子管他屁事。
“張偉,咱們到哪了?”唐雲眯着眼,目光掠過窗縫。
充當馬伕的屬下聞言,連忙回道:“大人,咱們剛到天海郡地界,過了天海郡,再途徑兩個郡,就進雷火州了,以現在的速度還需兩月。”
唐雲想了想,吩咐他:“天海郡?順道去一趟郡城,我去見個人。”
“是,大人。”張偉點點頭應道。
他要找歐洋一趟,之前對方曾來過信,待唐雲啓程途徑天海郡,定要去那裡跟她見一面,說有要事商議,但具體如何卻並無細說。
馬車吱吱呀呀,迅速在官道行駛。
在道路兩旁巖壁最頂端,數人俯臥在此,目光死死盯着下面那飛馳而過的馬車,臉上滿是不加掩飾的惡意。
一獐頭鼠目的傢伙,束音成線問:“老大,動手嗎?”
大漢擦拭着手中環首大刀,淡淡的說道:“動手是要動手的,但不能現在動手,還不是時候。”
“爲啥?”手下問。
大漢壓低聲音:“那些人說,唐雲是九品蘊氣境,且這廝還是從屍山骨海爬出來的,無論哪方面都是一頂一的強,咱們不可妄動。”
望着那已然達到峽谷口的馬車,手下忍不住嘆道:“可過了這個地方,就沒有下手的好機會了。”
大漢想了想,道:“到了這等層次,所謂地利沒有太大意義,以唐雲的實力,就算腳下這座山塌了,他也不會有什麼事,在這裡動手風險太大。
我們只是負責檢察他的一舉一動,等過了這天海郡地界再說,咱們屆時提前設伏,以免生出意外。”
“是,老大。”手下連忙領命,彎着腰運轉身法,迅速消失在這裡。
“唐雲~”
漢子捏了捏刀柄,臉上浮現幾分貪婪:“要怪就怪你的腦袋太值錢了,那些人可不想你活着到地方。”
……
郡城。
歐洋穿着白色長裙,宛如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盈盈美眸注視着面前青年,不禁感嘆:“這纔多久?你已經八品了。”
四下看了看,唐雲輕笑回道:“許久不見,歐大人更勝往昔啊,觀大人氣息浮動,怕是不日就能突破七品吧?”
“比不得你咯。”
歐洋側身,與他入府,邊走邊說:“我如今已經這個年齡了,在八品徘徊了這麼長時間,闢穴境已經是極限,此生卻是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性了。”
唐雲不再這個話題掰扯,隨口問:“天海郡如今恢復的怎樣?”
“百廢待興。”
歐洋嘆道:“幸好學院這東西,讓咱們佔據了先機,而後這些世家學院,固然資本雄厚,可要麼吃相難看,要麼起步太晚,如今已經追不上咱們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促狹的衝他眨眨眼:“可想知道玄雲宮如今情況怎樣?我記得張楚鈺那個小姑娘,對你頗有情誼呢。”
唐雲失笑:“少女常懷春,如今她應該成熟許多了,大人提及這個,難不成是想看到我悵然若失的失落樣子?”
“你真的對那個小姑娘沒感覺?”歐洋詫異的盯着他,似乎要看出個花兒來。
唐雲啞然失笑,搖頭說道:“天下美人多了去,我又不是色中餓鬼,何至於盯着一個不放?”
“唉。”
歐洋有些失望的嘆了聲,道:“我本還想取笑一番呢,沒曾想你竟然真的是這般想法,如你這般活該平步青雲。”
她是在說唐雲拎得清輕重,愛情這玩意,本就是見色起意繼而泛生的產物罷了,只不過被冠以一層美好且神秘的面紗而已。
如唐雲這般,若非駙馬不可掌權這等律法,恐怕皇帝早他麼賜婚送公主了。
饒是如此,沒看十七皇子依舊巴巴的送閨女上門嗎?
愛情?
起碼唐雲沒把這玩意當一回事。
唐雲嘆氣,有些心累的笑了笑:“你只看到我平步青雲,卻沒看到路旁險象環生。”
“既然這麼累,爲何還堅持?”歐洋有些不解,駐足轉身看着他。
這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如今取得的成就已經足以傲視同齡人,甚至足以讓他們仰視且爲之奮鬥終生,按理說已然足夠,最不濟也應該休息一下。
可唐雲似乎背後有屠刀抵着,沒有半點鬆懈的意思。
方纔那一年?
別鬧。
一年時間有個屁用,能幹啥?
且歐洋很確定,唐雲之所以老老實實在龍陽郡窩一年,暗地裡肯定在做準備,爲了達成更大的目的。
歐洋與他來到院中荷塘邊,從袖中抽出一封信遞給他:“此番叫你過來,一方面是許久不見,另一方面……你看看這個。”
“不如大人先說說?”唐雲打量着這沒寫名字的信,放在手裡把玩,卻沒有拆開的動作。
歐洋心下暗歎,臉上卻不動聲色:“你此去的雷火州,襄火郡,本就不是什麼好地方,處於禁地的最前沿,那裡匯聚四方武者,且勢力分佈極爲複雜。
我相信你主動上牒請罪,自罰去那裡定然有所算計,具體如何我也不想打聽,就算打聽你也不會說,此番只是讓你順道查一件事。”
“何事?”唐雲挑了挑眉。
歐洋壓低聲音:“襄火郡前任郡主,死的不明不白。”
說話的同時,她伸出手悄悄指了指天:“你上奏自罰之事,其中固然有皇帝順道下坡的原因,也有一方面是這人背後勢力推波助瀾的結果。”
“哦?仔細說說。”唐雲眨眨眼,有些稀奇。
歐洋說道:“如今這天下勢力,誰人不知你唐雲的秉性,對宗派世家等一切不屬於朝廷的實力,向來深惡痛絕。他們懷疑這個郡主的死,跟當地的勢力有關。”
唐雲翻轉着手裡的信,淡淡然的說道:“想讓馬兒跑,不能不給馬兒……”
話音未落,歐洋掌心出現一瓶丹藥:“此爲先禮,若真的查出結果,且抓住真兇的話,更有厚禮奉上。”
唐雲沒有伸手接,而是重複了一句:“抓住真兇?”
“他們,要活的。”歐洋加重了語氣,遂目光落在這瓶丹藥上:“否則,你覺得他們會拿出龍骨聖皇丹嗎?”
唐雲楞了楞,旋即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龍骨聖皇丹?這玩意還有?不是早就用完了嗎?”
這玩意說起來頗有淵源,最主要的材料是達到妖皇境界的真龍一條,抽取脊骨精髓,輔以共計百種天材地寶煉製而成。
當初那條龍皇被殺了以後,材料就被煉製成了這種丹藥,一共煉製了一爐,也就二十幾顆罷了,如今甭說龍皇了,連個血脈純正的龍妖都沒幾條,這丹藥自然也就絕跡。
歐洋聳聳肩,撇嘴說道:“只是賞賜出去了而已,受賞的有沒有吃,誰知道呢?最起碼我手裡這顆應該是真的,我找人驗證過。”
唐雲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告訴我,那個前任郡主是誰,丹藥的主人是誰?”
歐洋沒有隱瞞,徑自道了出來:“歸義侯,死的是歸義侯兒子,袁鳳龍。”
“是他?”唐雲感覺眼皮子抖了抖,眉頭深深皺起。
如今朝廷王侯衆多,皇親國戚在京城內也是遍地亂爬,但這些大都只是米蟲而已,說白了也就佔着身份,被朝廷養着,本身沒啥權力。
譬如王鑫這種,說實話他執念要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也就是那郕王的名號,論權力真沒有外面一個郡主大。
但這不是全部,總有那麼幾個佼佼者的。
譬如歸義侯,這傢伙是少數不在京城,常年駐守在外面鎮壓禁地的實權派,這等大佬的兒子死了……
不對啊。
唐雲壓低聲音:“你在騙我,雖然我不太清楚袁鳳龍的出身,但他姓袁,而歸義侯姓蔡,二人有個屁的關係?”
“私生子。”歐洋聳了聳肩。
唐雲探手,滿臉詫異:“所以呢?”
私生子是個什麼東西?
這麼說吧。
如歸義侯那種,假如第一個兒子不是正妻所生,那就是長子。正妻所生的第一個兒子,纔是嫡長子,天然具備繼承權,而長子是第二繼承權。
除了這兩個特殊的,還有其他妻妾所生的兒子女兒,這些基本沒啥用,如果沒啥意外基本不可能繼承老子的名位。
至於郕王,王鑫那是純屬意外。
而私生子是怎麼回事呢?
說白了就是個野種,他娘都沒被娶進門,生出的兒子自然也不會有名分,甚至連歸義侯府的門,人家都不會讓你進,當下人都不夠格。
歸義侯又沒啥身體隱患,據唐雲所知這廝兒子女兒都有,何至於盯着個私生子不放?這不科學。
歐洋挽了下發絲,說道:“據說歸義侯年輕的時候,跟一個身份不低的女子有過一段情緣,只是這件事沒有多少人知道。
後來立功封侯,被皇帝賜婚娶了公主,位高權重,實力非凡,自然也沒有人敢亂嚼口舌,這麼多年自然也就淡去了。”
唐雲嘴角一抽:“你的意思是,歸義侯對這個女子用情很深,或者覺得虧欠許多這種狗血原因,所以纔對那個私生子多有關注,甚至於暗中照拂?”
“很有可能。”歐洋儼然點頭,表示很同意這個說法。
唐雲坐在池塘邊,揉了揉額頭:“既然歸義侯暗中照拂,那雷火州鎮武閣的人,應該或多或少都清楚袁鳳龍那傢伙的底細,如今這廝就這麼掛了,歸義侯不去找他們,找上我是什麼道理?”
除非……他忽然擡頭,與歐洋水盈盈的雙眸對視。
“你想的很對。”歐洋示意他拆開信。
唐雲皺了皺眉,抽出信紙抖開,內容很少不過數百字,他寥寥掃幾眼便看了個變,臉色陰晴不定。
過了很久,他忽而似夢囈般喃喃:“歐洋,他爲什麼會通過你?”
歐洋沉默一會兒,還是如實說了出來:“待我突破後,就會離開這裡,屆時歸義侯會上書皇帝,將我調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唐雲追問:“這天海郡不好嗎?爲何要走?”
“人各有志,我很累了。”
歐洋揉了揉額頭,苦笑:“災劫即將降臨,天下會陷入混亂之中,論城府和野心,我遠不及你,也沒有那麼大的衝勁,倒不如去個安穩地方,靜等災劫結束。”
唐雲脣角翹起,眼中精芒閃爍,忽而吐出三個字:“龍陽郡。”
歐洋俏臉微變,忽而笑了:“不愧是你。”
她早該知道的,早該猜到的。自己一旦說出這句話,以唐雲的腦袋,很輕易就能猜出下面的東西。
唐雲閉目思索片刻,隨手丟下信,捏起她掌心的丹瓶晃了晃,又丟回她手裡,輕聲道:“回書歸義侯,單憑這顆丹藥還不夠,大家別都圈子了,亮籌碼吧。”
“這只是定金。”歐洋語氣有些急促,她再度強調了這一點,以唐雲的手段查清楚此事絕對不難,爲何執着於此。
“你不懂。”
唐雲看了她一眼,笑着搖搖頭:“告訴他,我要七品闢穴境的地級中品功法【天星定穴圖】。”
歐洋張了張嘴,最終一句話沒說,快步返回書房,顯然是要去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