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了意外,但是寧檬根本不擔心被辭退的問題,因爲肇事者是管絃。
銷假之後第一天回去上班,周冬妮一看到她,笑靨如花地迎了過來。
“寧檬,你過來我辦公室下,咱們聊聊。”
寧檬淡定地跟着進去了。從小老媽就教育她,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所以,她從小膽大異常。跟着一堆小男生爬牆上樹掏鳥窩,在棍棒中混到了小學二年級,有一次在醬瓜的拾掇下,當衆對她的同桌小帥哥耍流氓,趁他不備一貼上臉左右巴唧兩聲,結果小男生活活被嚇哭了,家長到學校街頭,她回去就被老媽慘慘地修理了一頓。其實,這膽子跟胃一樣,一時撐大了就卻再也縮不回去。
“寧檬,好些了沒有?沒好的話,再休息幾天也是可以的。” 周冬妮百年難得一見的溫柔。
寧檬渾身打了顫。可不是嚇人嗎?一個外號“凍凍”,講話可以結成冰的女人,忽然改用柔得幾乎可以滴水的語氣,真不習慣。
“沒什麼問題了,可以正常上班。”她差點拍胸脯以示赤膽忠心,“主任,有什麼事兒你就交待吧,我保證努力完成。”
“不急,咱們先聊聊,你是新人,我對你關心還不夠。”
凍凍拉着她的手親切地拉呱了一陣,然後神秘兮兮地問,“寧檬呀,你是不是有天線,和公司哪位領導關係特別密切?”
這事兒要是糊弄糊弄,保不準凍凍會溫暖陽光照耀着她,但是她一向命戝。
“周主任,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在馬路上被車撞了,腳受了重傷。車主過意不去,送我進醫院不說,非要幫我請假,據他說剛好有點門路。”寧檬笑得沒心沒肺。
周冬妮狐疑地看着她,“那車主叫什麼名字?還有沒有聯繫?”
寧檬毫不猶豫地回答,“他付了醫藥費之後就走了,再也沒有見過。對了,他姓朱,叫朱吾能。”
周冬妮蹙着眉頭,“很熟悉的名字呀……就是想不出來是誰?”
寧檬心裡暗爽。想吧想吧,想得出來,俺就不姓寧,也一起改姓朱好了。
半晌過後,凍凍美人終於失去了耐心,對她橫眉一豎,“寧檬,你怎麼就那麼笨呀,人家有錢有勢的,你好歹給留個電話什麼的,要是日後腳再受傷了,也能再讓對方出點血呀,這個都不懂,一看就是傻妞。孺子不可教也。”
寧檬唯唯諾諾地點頭,看着她點着五寸高跟,扭着豐滿的肥臀消失在視線裡。
再過一個星期,辦公室就以人手不夠爲理由,要求各部推薦人員。
說好聽點是交流鍛鍊,其實就是幹活打雜。同樣是新人菜鳥,玫琳和寧檬毫無懸念地名列推薦人選中,周冬妮狠砍一刀,寧檬戰死於名單之上。
寧檬搬來一口小箱子整理東西,迎面走來一個窈窕的身影,是玫琳。
玫琳是C大外語系系花,氣質大方上檔次,熟悉四國外語,講話更是八面玲瓏,往校園裡隨便一站,堪堪可以上鏡。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據不可靠情報,她的愛慕者可以從前門排直接排到後山公園。她看得出來玫琳已經頗得老大歡心,逢人便誇這姑娘熱情好學,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她則被完全忽略不計,更不用說還好死不死請了長假。
玫琳走到她身邊,“寧檬,要不要我幫忙整理?”
寧檬雖然有點抑鬱,但是起碼的淑女風範還是有的,“不用了……沒什麼東西好整的。”
玫琳嘆了口氣道,“你看,咱們一個系的,其實應該共進退的。當時老大爭求意見的時候,我主動要求輪崗的,但是,她說我已經熟悉了業務……
寧檬苦笑,“你一向表現出色,留下來應該的,我自嘆弗如呀。反正我嘛,雜草一顆,賤命一條,到哪裡還不都一樣。”
玫琳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也別灰心。辦公室也很鍛鍊人的……”
確實鍛鍊人,打雜一般都需要一副好身板,再加上好體力。寧檬覺得和玫琳這種十指不沾洋蔥水的大小姐比起來,怎麼說也是她上比較合適。
到辦公室報到那天,凍美人親自帶她過去。迎面走來一箇中年男子,小肚子微起,額頭頂上蹭地一小片光亮,不用看就知道是高智慧型人士。
“小寧,這是辦公室黃石韌主任,打個招呼吧。”
“你好,黃主任”寧檬露出甜甜的笑,心裡暗自悱腹,剛離開了凍凍窩,卻掉進了地主屋。什麼世道……
黃世仁拍拍她的肩,笑得那個叫親切,“小寧一看就聰明伶俐,以後切記得要勤勞肯幹,樂於奉獻,善於補缺補漏……”這傢伙一出口果然是精彩長篇。但也不帶這樣的吧,這一大串真能做得到,當“五一勞模”都夠格了…….真是內牛滿面。
一個星期以後,她終於知道笑裡藏刀的真正內涵了。都說萬金油好用,她覺得自己比那個更好用些。
總之沒人要寫的材料,她得打草稿;沒有要跑腿的事,她要奔走;沒人要開的會議,她得頂上……有時候她就想,這些年學的英語法語到底有什麼用?在辦公室,最重要的是身體健康,能經得起連軸轉,要手腳靈活,萬分細心,特別面對“黃世仁”這種愛挑刺怪咖的時候。
事實上,頒發五一勞模估計也虧了她。
寧檬每天都是扶着兩條發酸的腿回家,洗洗倒頭就睡,第二天鬧鐘響了三四遍才奮力掙扎着穿衣服,五分鐘後衝出家門,擠上塞得滿滿的公交車罐頭,薰着各種味兒,啃着饅頭配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