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麼會來登瀛城?”宋箬溪問道。
“我是陪同禮部的員外郎送幾位姑娘來參加五公子的及冠之禮的。”宋濂笑了笑,“還有,溪兒,你大哥我現在是曲沃縣的縣令。”
“太好了,那以後我就可以去曲沃看大哥。”宋箬溪高興地笑了起來,從登瀛城去曲沃只要幾天的時間,來往方便。
“只要妹夫同意,大哥就歡迎你來曲沃玩。”宋濂見宋箬溪開心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宋箬溪斜眼看着鄴疏華,“你會反對嗎?”
“不會。”鄴疏華對着她笑,眼睛裡是無盡的寵溺,“我會陪你一起去。”
宋箬溪給了他一個甜甜的滿意的笑容,又問起宋濂家裡的情況。
宋濂自是報喜不報憂,只說一切都好。至於宋老太太年前路滑,摔了一跌,把骨盆摔碎,如今癱瘓在牀的事,紀芸在信上沒寫,他當然也不會提及。另一件大事,也沒有告訴宋箬溪,他在春闈裡考到一甲第三名,這麼好的名次,卻沒能留京城,進翰林院任職,原因無他,任晚秋在得知他已定親,傷心欲絕,病倒在牀上,奄奄一息。
愛女如命的榮淑公主,跑到太后面前哭訴,哀求太后把任晚秋指給宋濂爲妻,貶閔氏爲妾。這件事令太后感到爲難,皇上也十分爲難。
在此之前,任家沒有明確流露出讓任晚秋嫁給宋濂的意思。宋濂到了訂親的年紀,家中長輩爲他定下閔氏,這符合娶媳娶低的俗例。兩人結親在前,榮淑公主請求在後。這閔氏嚴守閨律,既沒有犯錯,又沒有身有惡疾,有又什麼理由將她被貶爲妾室?在閩國的律法上,也明文規定不能貶妻爲妾,雖然閔氏還沒進門,但下了聘,已定了名分。榮淑公主的要求,不但蠻橫無理,還無視法紀。
貶妻爲妾不行,榮淑公主退而求其次,希望讓任晚秋做正妻,閔氏做平妻,兩頭大。這也算是兩全之法,可是宋濂仍然沒有接受這個提議,說是不願意委屈閔氏,更不願意委屈任晚秋。
在宮中的庹縑和朝中的大臣的勸說下,皇上駁回了榮淑公主的要求,讓她爲任晚秋另尋親事,宋濂則外放爲官。
按照閩國的慣例,一甲榜上的人,最低的品級也是正六品,曲沃的縣令是正七品,對此宋濂並不覺得委屈,反而認爲這樣能爲百姓做實事,還可以就近照顧妹妹。
閒聊一會,李濟纔過來請三人去中苑赴宴。
鄴繁特意舉辦家宴爲宋濂接風,以示對他的重視。閩國其他的人由城中的禮儀官招呼,在城外的迎賓館舉辦宴會款待。
宴會上,推杯換盞,說笑風聲,賓主俱歡。
宋濂心中明白,他只是閩國的一個小小七品芝麻官,登瀛城的城主鄴繁能如此禮待他,是給宋箬溪的面子。由此可見,鄴家對這個媳婦是滿意的。宋濂一直擔心宋箬溪寫回去的家信,是報喜不報憂。現在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沒放下的另一半,是宋箬溪還沒有孩子,等生下兒子那纔是真真正正的圓滿。
閩國的人是第一個到達的,第二個到達的是赫國的人,來登瀛城已有二十來天的陳隱搖身一變,成了赫國的特使。
鄴疏華從暗獵營的人那裡早已知道這個情況,但是看着陳隱穿着官服大搖大擺出現在他的面前時,還是忍不住雙手緊緊握拳,怒火在胸中翻騰,這赫國實在是欺人太甚,盯着陳隱的眼神就有幾分不善。
“下官見過少城主。”陳隱單膝下跪行禮道。
其他隨從官員皆行禮如儀。
“陳大人不必多禮,諸位大人請起。”鄴疏華默唸了一遍靜心咒,忍下了心中的怒意,面上恢復常態,眸光深沉如海,不見一絲波瀾。
陳隱站起身來,與他目光對上,幽深的眸底無怒卻令人膽顫心驚,低下頭,迴避他的目光,深深一揖,道:“少城主,這趟差事,下官也是昨兒才知道的,您瞧瞧下官這身官服,是他們帶過來的,都沒給我量體,極不合身,勒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倉促間,失禮了失禮了。”
“陳大人說笑了。”鄴疏華勾起脣角,淡淡地笑道。
“說笑?”陳隱呵呵笑,“我不會說笑的,我家妹子,不對,現在她是太后娘娘,她在閨中的時候就常罵我笨嘴笨舌,呆頭呆腦就象是塊木頭;現在我吃得這麼胖,她就說我愚笨如豬,呆傻似牛。”
前面那一番話已讓赫國其他隨行官員表情不太自在,這番話一說出口,讓他們恨不得上前堵住他的嘴,有這麼自貶的嗎?太有失國體!
禮部員外郎趕緊上前,將禮單雙手呈上,笑道:“少城主,這是我國國君和太后娘娘,送給城主,城主夫人,少城主,少城主少夫人以及各位公子和公子夫人的禮物。”
左侍從上前接過禮單,雙手呈給鄴疏華。
鄴疏華接過禮單,沒有翻看,放在一旁,笑道:“貴國國君和太后太客氣了。”
“那裡那裡,這是應該的。”員外郎陪笑道。
禮物送了出去,爲免陳隱再說出什麼貽笑大方的話來,赫國的官員客氣了兩句,就告退離去。
鄴疏華讓人送他們出去,轉身去了文瀾閣,把見面的情況告訴了鄴繁,“赫國做的這些事,實在是有些讓人看不懂,不知道他們究竟意喻何爲?”
鄴繁看着那疊厚厚的禮單,目光微冷,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陳隱是故意要引起我們的注意,掩護另一批人馬的行動。”
“二哥還不死心。”鄴疏華臉上掠過一抹哀傷,垂下眼瞼,掩住眸底那抹複雜的神色。
“你讓人去查查,他也許已經回來,就藏中的某一處。”鄴繁手下一用勁,握在掌心的兩枚棋子碎成粉末。
鄴疏華退了出去,安排人去查鄴孝順是否已經偷偷溜回了登瀛城。
處理完事情,鄴疏華去北苑的暢和院見宋濂。雖是兄妹,但男女有別,鄴疏華不在東苑,宋濂不方便過去見宋箬溪。
鄴疏華到暢和院時,宋濂正坐在房裡看書,是一本《六韜》。
見鄴疏華進來,宋濂擡頭看着他,問道:“靜之奈何?”
“天有常形,民有常生,與天下共其生而天下靜矣。”鄴疏華依書而言。
宋濂朗笑道:“此是太公所言,非你之意。”
鄴疏華溫和淺笑,雙手合十,道:“唸佛坐禪就能令人安詳、喜悅、寧靜和自由。”
宋濂目光閃了閃,問道:“佛門好,還是俗世好?”
“佛門既俗世,俗世既佛門,佛在心中,處處皆是清靜地,出塵入世都是修行,無有好壞之分。”鄴疏華正顏道。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這八種苦那種最苦?”
鄴疏華沉吟片刻,輕嘆道:“生老病死,人無可避免。愛別離,怨長久,人皆要經歷,萬事豁達一些還能放下,唯有這求不得乃是八苦之中最苦。世人爲了權勢、地位、財富,明爭暗鬥,可是權勢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最後還是赤條條來去。”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只是還是要爭還是要奪,這有爲了什麼?”宋濂嘆道。
“因世人被權勢財富所迷,無法了悟,在六道沉淪輪迴,所以地藏菩薩慈悲,纔會發下宏願,渡一切可渡之人。”鄴疏華輕笑道。
宋濂放下書,起身笑道:“這禪理佛經,我們有空再聊,時辰不早,我們該過去了。要是再不過去,晚了,溪兒可就要生氣了。”
“瓔瓔不會生氣的。”鄴疏華笑道。
兩人一進漱玉院大門,那兩隻鸚鵡就看到了,一隻叫,“美人兒,美人兒。”另一隻叫,“來了,來了。”
接得好,不如接得巧,連在一起就成了,“美人兒來了!”
宋箬溪聽到聲音,走出去就看到兩個俊逸不凡,眉清目秀的男人並肩走了過來,風帶起他們的衣袂,腰間的玉佩下的流蘇也隨風而起,身後的背景襯托着他們,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促狹地掩嘴笑道:“果真是美人兒來了!”
“又淘氣。”宋濂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指,虛點了她幾下。
“不對不對,我說錯了,我應該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貌若天人,氣質如蘭。”宋箬溪嬉皮笑臉,“大哥,這麼說沒有錯了吧?”
宋濂不理她,側臉看着鄴疏華,問道:“妹夫,她平時也這般的口無掩攔?”
宋箬溪衝鄴疏華眨眼睛。
鄴疏華笑道:“她高興了,纔會這樣,我希望她天天都這樣。”
宋濂脣角上揚,對這個答案,非常的滿意。
進到房裡,在桌邊坐下,香朵等人魚貫而入,送上佳餚美酒。
宋箬溪眸光流轉,笑問道:“這八道菜裡面,有兩道是我做的,你們猜猜是哪兩道?”
宋濂和鄴疏華很配合地盯着桌上的菜研究了一番,又每道菜品嚐了幾口。
鄴疏華指着蘭草鴿蛋和香菇釀雞,“是這兩道。”
“不對,應該是冬蟲夏草燉鷓鴣和杏仁鴨卷。”宋濂指着另外兩道。
“一人猜對一種,香菇釀雞和杏仁鴨卷是我做的。”宋箬溪親自提起執壺,爲兩人斟了杯酒,“算你們過關,喝酒吃菜吧!”
宋濂和鄴疏華輕吁了口氣,還好猜對了一種。
次日,北夷和衛國的人先後抵達,鄴疏華接見了他們。
這天下午,風塵僕僕的鄴孝良從濟州回來了,行禮道:“大哥,我回來了。”
鄴疏華伸手扶起鄴孝良,人黑了,也瘦了,笑道:“辛苦了!”
“小弟幸不辱命。”鄴孝良道。
“我陪你去見父親。”
“謝謝大哥。”
兄弟倆去見了鄴繁。
鄴繁對鄴孝良在治水過程中的表現,十分的滿意,但是並沒有稱讚他,淡淡地道:“以後要聽你大哥的話,不要擅做主張。”
“兒子謹遵父親教誨,事事以大哥馬首是瞻。”鄴孝良誠懇地道。
“你一路辛苦了,去離巷接你庶母出來,再回房休息去,過幾日就是你及冠的大日了。”鄴繁道。
“謝父親,兒子告退。”鄴孝良面露喜色,退出文瀾閣,去離巷接小賓夫人出來。
小賓夫人看到又黑又瘦的兒子,眼淚就流了出來,“我的兒,辛苦你了,委屈你了,都是娘沒用。”
“娘,您不要這麼說,兒子一點都不委屈,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子很高興。”鄴孝良笑道。
母子倆從離巷出來,穿過竹林,繞過兩個院子,轉個彎,鄴孝良就看到蘇念錦站在花叢旁,手持一朵盛開的牡丹,含情脈脈地看着他,眼中一亮,揚脣笑了。
小賓夫人也看到了蘇念錦,不屑地撇撇嘴,沒有注意到鄴孝良和蘇念錦在眉目傳情。
蘇念錦目送鄴孝良扶着小賓夫人遠去,轉過身,輕吸了口氣,鄴淑婷站在不遠處的芭蕉樹下,眸色幽深地看着她,“婷、婷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在這裡,又怎麼能看到你與我五哥暗通款曲呢?”鄴淑婷勾脣嘲諷地冷笑道。
蘇念錦臉色微變,羞愧地低下了頭。
鄴淑婷冷哼一聲,轉身,帶着侍女們,去了澹寧居,恰好宋箬溪也在,她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昭平縣主和宋箬溪。
昭平縣主聽罷,先是皺眉,面露不悅,沉吟片刻,嘆了口氣,道:“婷兒,這事,你就當不知道吧!”
“母親,她不守閨譽,應該把她送走,爲什麼要當不知道?”鄴淑婷不解。
“你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這事,本就不該去管,你去管人家的私情,就不怕損害自己的閨譽了?”昭平縣主橫了她一眼。
鄴淑婷臉微紅,“婷兒知錯,謝母親教誨。”
宋箬溪眸光轉了轉,若有所思。
說了一會子閒話,昭平縣主打發走鄴淑婷,問宋箬溪,“毓嫺,蘇姑娘和孝良,你怎麼看?”
宋箬溪看看昭平縣主的臉色,措詞道:“兒媳愚見,覺得蘇姑娘此舉,雖然不妥,但是情有可原。”
昭平縣主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問道:“這話怎麼說?”
------題外話------
我明明把電源都斷了,可是貓還是壞了,換了個貓,還是上不起網,打電話找電信,從上午催到現在纔來人修,總算能上網了,趕緊的上來更文,讓大家久等,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