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下午還有流觴宴,午宴就沒有搞行酒令、投壺等娛樂活動,吃吃菜,喝喝酒,聽曲賞花,說說笑笑,到也輕鬆自在……
偏偏有人,稍席上不夠熱鬧,大聲道:“表嫂好厲害喲,這頭一回辦午宴,就辦得讓人人都滿意,瞧瞧這桌上的菜,色香味俱佳,還極合大家的口味,表哥吃得停不了嘴呢。”
宋箬溪聽到瓶兒說出這番不倫不類,不該由她說的讚揚話,淡然一笑,道:“若非母親幫我把關,我也辦不了這麼好,這些都是母親的功勞。”
昭平縣主笑道:“毓嫺不必謙虛,我也不過稍稍提點了一點,也要你受教,肯聽從我的意見。”
這話意有所指,瓶兒聽懂了,臉上笑容一僵。
宋箬溪也聽懂了,抿嘴淺笑,端杯站了起來,道:“母親,兒媳敬您一杯,謝謝您對兒媳的包容。”
“好好好。”昭平縣主笑容滿面地端起酒杯。
“兒媳先乾爲敬,母親請隨意。”宋箬溪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昭平縣主沒有意思意思,也將酒喝乾,十分給她兒媳的面子。
這小插曲就此揭過,其他人都是有眼色的人,基本不去搭理瓶兒,沒必要去得罪現任城主和下任城主夫人。
用過午宴,剛剛未時初,離流觴宴開席的未時正還有大半個時辰,衆人便隨意行動,可以在林中漫步賞花,也可以到灣邊垂釣。
宋箬溪每次釣魚,魚兒都象會認人一樣,就是不上她的魚鉤,也就不去空坐添堵,笑道:“師兄我們去林中賞花。”
“好。”鄴疏華惟命是從。
綠袖等人一直在席上伺候,還沒有吃飯,宋箬溪打發她們去吃飯,和鄴疏華手牽手沿着碎石鋪成的小道,向林中走去。
瓶兒見狀,挽起鄴淑婷的胳膊,又招呼蘇念錦和另外幾個姑娘和公子,“我們去林中賞花吧。”
歇了這麼久,又吃了飯,大家都有了力氣,久坐無趣,也不太喜歡垂釣,就響應她的號召,一起往林中去。
粉紅的杏花長滿枝頭,顯得春意盎然,景緻無限。宋箬溪和鄴疏華從一株株杏樹下走過,錦衣迤邐曳地,風起,花瓣紛飛,落在他們的發上肩頭,在這如畫的風景,他們成了畫中最絢麗的一抹色彩。
瓶兒等人,遠遠的跟在後面,看到這一幕,皆有一種人在畫中走的感覺。
蘇念錦喃喃自語道:“飄逸脫俗,仙子也,璧人也。”
瓶兒眼中閃過一抹妒色,她承認面前兩人的背影是很相襯,象一對神仙眷侶,可是她更相信,她站在鄴疏華的身邊,畫面會比此刻更美,想了一下,揚聲吟道:“風吹梅蕊鬧,雨紅杏花香。”
賞花賞到詩興大發隨口吟詩是常有的事,就算瓶兒突然出聲,驚擾了鄴疏華和宋箬溪,破壞了那如畫的美景,衆人卻不好出言責備她,就是鄴疏華和宋箬溪也不能跟她計較。
宋箬溪看着瓶兒,眸底幽光閃過,牽着鄴疏華繼續往前走,這兩天瓶兒的表現太過奇怪,想看看瓶兒會不會再跟過來。
瓶兒是想跟過去的,只是鄴淑婷不讓,緊緊挽着她的胳膊,還笑道:“瓶姐姐這一句做的極好,我也有一句,‘曉煙楊柳綠,春雨杏花紅。’”
“我也偶得一句,‘綠楊鶯睍睆,紅杏燕呢喃。’”
“哎呀,你們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那裡象是賞花吟詩的樣子,要吟就吟一首,五言也好,七律也行。”有人笑道。
衆人邊走邊吟起詩詞來,瓶兒看着鄴疏華和宋箬溪的身影消失在那邊林間,又氣又惱,幾次甩開鄴淑婷的手,想要跟上去,幾次又被鄴淑婷挽住手臂,就知道鄴淑婷是有意阻止,對鄴淑婷生出了幾分恨意,眼見兩人越走越遠,腦袋飛快運轉着,計上心頭,輕呼一聲,道:“婷妹妹,不好意思,我要離開一會。”
鄴淑婷見她手按肚子上,知道她是想上淨房,只是她真要上淨房,還是裝假的,就不確定了,眸光一轉,道:“我陪你去。”
“不用。”瓶兒拒絕的太快,生怕鄴淑婷會懷疑,要跟着去,她脫不了身,忙又補救,“你陪蘇姑娘她們吧,蘇姑娘還是第一次來,萬一走丟就麻煩了。”
說罷,瓶兒急匆匆的走了。
鄴淑婷見她沒有往鄴疏華和宋箬溪方向去,覺得是自己太多疑,抿嘴一笑,沒有追過去,轉身與其他人說起詩詞來。
瓶兒離開衆人,轉身藏進林中,悄悄地繞着圈子朝鄴疏華和宋箬溪方向走去,她腳步極輕,慢慢地,慢慢地接近兩人。
鄴疏華習武,耳力靈敏,聽到了她的腳步聲,皺了皺眉。
宋箬溪沒有聽到聲音,只是她眼神好,瞄到樹邊的露出來的一方裙角。
靛藍色。
宋箬溪眸光流轉,瓶兒可不就是穿着這樣顏色的裙子,想不到她還是不死心,跟了上來,勾脣無聲地冷笑。
鄴疏華欲回頭去看,宋箬溪趕緊拉住他,她很好奇,瓶兒跟上要做什麼,使了給眼色給他,笑道:“師兄,我去那邊看看,你在這裡等我。”
“好,我在這裡等你,你別走遠了。”鄴疏華願意配合,可又擔心宋箬溪走遠了,會迷路。
“我不會走遠的。”宋箬溪調皮地眨眨眼睛,走遠了,她還怎麼看戲?
瓶兒躲在樹後,絞盡腦汁在想要怎樣才能引開宋箬溪,卻不想她還沒想出法子來,宋箬溪就已經走開了,欣喜若狂,老天爺在給她機會,她一定會好好把握這難得的獨處機會,達成她長久已來的願望。
“華哥哥。”瓶兒從樹後走了出來。
宋箬溪微眯起雙眸,果真是她。
“瓶妹妹,你不是和婷妹妹她們在一起賞花吟詩,怎麼會來這裡?”鄴疏華對從小失去雙親的瓶兒一向憐惜,見是她,語氣放柔和了些。
“華哥哥,我是來找你。”瓶兒一步步向他走了這去,目光癡迷而貪婪,陽光樹枝間灑落下來,落在他的身上,爲他渡上一層光暈,襯得他如仙人般飄逸出塵,這麼俊雅脫俗的男子,只有她才配的上。
鄴疏華見她神情有幾分古怪,向後退了一步,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華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華哥哥,讓我做你的妻子吧!”瓶兒說着往鄴疏華身上撲了過去,想要抱住他。
鄴疏華被她言行嚇了一跳,動作迅速地向後退去,要不是後面有棵杏樹攔着,估計他要退到十丈之外,“瓶妹妹,你在胡說什麼,你是我的妹妹,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瓶兒激動道:“華哥哥,我不要做你妹妹,我要做你妻子,我要和你廝守一生,我要爲你生兒育……華哥哥,你……你下來。”
後面有杏樹攔着,鄴疏華沒法再後退,雙足一點,飛掠上了樹,“瓶妹妹,你一個未嫁的姑娘家說話要謹慎,不可胡言亂語。我是你的哥哥,我也已經娶妻了。男女有別,不便獨處一地,你快快離開這裡,別讓人誤會。”
“華哥哥,你先下來再說。”瓶兒沒想到鄴疏華會飛到樹躲避她,讓她的計劃落了空,跑到樹下,擡頭看着他,右手悄悄從荷包裡摸出一包東西捏在手中。
鄴疏華環顧四周,找宋箬溪的行蹤,她去哪裡了?怎麼還沒回來?
“華哥哥,你先下來,我們好好說話。”瓶兒有些着急,早知道在說話之前就灑藥了。
“你走了,我就下來。”鄴疏華對那些癡纏他的姑娘,從來都是敬而遠之,若不是答應宋箬溪要在此地等她,他早就飛身離去。
瓶兒含着眼淚,傷心欲絕地問道:“華哥哥,你就這麼厭惡瓶兒嗎?連跟瓶兒說幾句話,都不願意嗎?非要站得這麼高,離得這麼遠嗎?”
鄴疏華看着瓶兒這樣,皺緊雙眉,面露難色,下去還是不下去?
宋箬溪見瓶兒把鄴疏華逼上了樹,正抿着脣悶笑,聽到這話,怕鄴疏華被她擠兌的跳下來,弄出什麼事來不好收拾,趕緊走了出去,佯裝驚訝地問道:“瓶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聽到宋箬溪的聲音,瓶兒表情一僵,她怎麼會這麼快就回來?
“瓔瓔,我在這裡。”鄴疏華急切地喊道。
“咦,你跑到樹上做什麼?”宋箬溪繼續演戲,摸着鬢角的薺花,明眸流轉,風情萬種的飛了個秋波給樹上的男人,“是要摘杏花送給我嗎?那就快折一枝下來,時辰不早,流觴宴就要開始了,不要磨蹭了。”
鄴疏華聽話地折下一枝杏花,飛身下來,停在宋箬溪的面前。
宋箬溪接過花枝,牽起他的手,看也沒看瓶兒,轉身離去。
瓶兒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氣急敗壞地用力朝杏樹踹了一腳,誰知用力過猛,樹沒事,氣沒消,她的腳有事,痛得蹲了下去,喊道:“華哥哥,我把腳扭到了,好痛。”
鄴疏華和宋箬溪還沒走出多遠,聽到她的呼喊聲,對視一眼,不好不管,轉身回來。
“瓶姑娘,你沒事吧?我扶你起來吧。”宋箬溪裝出關懷的模樣,伸手去扶她。
瓶兒扭了一下身體,避開宋箬溪伸過來的手,擡起頭看着鄴疏華,輕輕咬了咬櫻紅的嘴脣,擺出楚楚可憐的柔弱姿態,“華哥哥,我把腳給扭傷了,好痛,華哥哥,我不想當跛子。”
“骨頭沒事,只是扭傷,不會變跛子的。”鄴疏華安慰她道。
“華哥哥,我的腳好痛,你快抱我去看良醫。”瓶兒張開雙臂,向鄴疏華索抱。
“傷得太重,不能亂動,會傷上添傷的。”宋箬溪攔在鄴疏華的前面,目光冷冷地看着瓶兒,想讓鄴疏華抱她,簡直就是白日做夢,“瓶姑娘,你在這裡等着,我們馬上叫人擡軟轎來接你。”
話落,宋箬溪不等瓶兒反應,拉着鄴疏華就走。
“華哥哥,我腳好痛。”瓶兒在後面喊道。
鄴疏華回頭道:“瓶妹妹,你忍忍,我們馬上叫人來擡你。”
宋箬溪脣邊揚起一抹淺笑,對鄴疏華沒有“慈悲”的去抱瓶兒,非常滿意,道:“師兄,瓶姑娘腳疼得厲害,耽誤不得,你抱着我,施展輕功去找人吧。”
“好。”鄴疏華伸手把宋箬溪抱進懷裡,足尖輕點地面,施展輕功飛掠而去。
瓶兒氣得坐在地上,手往地面一捶,可沒解氣,又把手給捶疼,“該死的宋氏!你這個賤人。”
宋箬溪不在場聽不到,罵了也白罵。瓶兒氣了一會,就想要站起來,腳剛一觸地,疼得她再次跌坐回地上,脫下繡花鞋和襪子,倒吸了口冷氣,她的腳踝腫起來了,這下,眼淚真的流了出來,賠了夫人又折兵,事情沒成功就算了,還弄傷了腳,照這傷勢,她要在房休養許多天。
遠遠的看到了鄴淑婷她們,鄴疏華正要上前說瓶兒扭傷腳的事。宋箬溪及時阻止了他,“師兄,你別去說,你去說會引起她們的胡亂猜測的。”
“什麼猜測?”鄴疏華不解。
“她們會想是不是你害她扭傷的?你們倆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瓶姑娘是不是喜歡你?是不是想要嫁給你爲妻?”宋箬溪板着臉道。
“你,你都聽到了。”鄴疏華神色緊張起來,“瓔瓔,我沒答應她。”
“你要答應她,你就慘了。”宋箬溪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鄴疏華鬆了口氣,笑道:“那等一會,你去告訴她們,瓶妹妹扭傷腳的事。”
“我自有主張,你別管。”宋箬溪等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才走過去告訴其他人瓶兒扭傷腳的事,讓侍女們去擡軟轎去接她。
鄴淑婷看了看鄴疏華,眼中異色一閃而過,抿着嘴笑了。
過了一會,瓶兒被侍女用軟轎扶了過來。
鄴淑婷等人上前問候了幾句。
瓶兒只說走路不小心,踩到石頭上扭傷的,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鄴疏華和宋箬溪,發現他們旁若無人的在竊竊私語,連個眼神都沒給她,悲從心起,黯然落淚。
侍女們擡着瓶兒去找良醫看腳,宋箬溪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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