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降禍事妻變妾

中午有立夏宴,閔夫人是主持中饋的主母,在紀家逗留了大半個時辰,就帶着女兒告辭離去,見着了紀芸和宋濂,已不虛此行。

午飯後,紀芸帶着宋濂和宋淮回宋家,宋箬溪繼續留在紀家過悠閒自在的日子。

下午申時正,紀承宣父子回來了,臉色都不太好。

“出什麼事了?”紀老夫人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事。”紀承宣明顯的不願多談。

紀老夫人沒有再追問,端起桌上的碟子,笑道:“嚐嚐你外孫女兒親手摘的櫻桃吧!”

“我們溪兒去後園摘櫻桃了,好不好玩?”紀承宣臉上帶出了一絲笑容。

“好玩。”宋箬溪點點頭。

“那過幾日,外公帶你去莊子裡摘李子釣魚玩。”

“謝謝外公。”宋箬溪抓起幾個櫻桃,“外公吃櫻桃吃櫻桃,好甜好甜。”

“好好好,外公嚐嚐。”紀承宣笑,吃了好幾個,臉色好些了。

後來宋箬溪和姜氏閒聊,才知道,禮部的一個郎中御前失儀,惹得皇上雷霆大怒,不但罷了此人的官,還發下口諭,永不錄用。這位郎中恰好也是紀承宣主持春闈時,高中入仕爲官的。門生出醜,恩師臉上無光。

“他還真是不走運。”宋箬溪感嘆,當官難,混到五品官更容易,就這樣沒了,可憐啊!

姜氏挑眉,“他算走運的了,十幾年前,有個人御前失儀,被砍了腦袋。”

宋箬溪驚愕,“御前失儀的罪名這麼大?”

“御前失儀是大罪,尤其是在祭祀上御前失儀,更是重罪,輕則罷官,重則滿門抄斬。”姜氏正顏道。

宋箬溪倒吸了口冷氣,這皇權至上的年代,人命太不值錢了,果然遠離皇宮是明智之舉。這事與宋箬溪沒什麼關係,只是令她對皇宮又添了幾分畏懼。

過了三天,宋箬溪身上好利索了,稟明紀老夫人,要去桃花庵一趟,還沒動身,榮蕎就過來,還帶來了五張請帖,分別是魏卿予、朱倩瑤、方欣悅、孟氏和林氏送來的。

本來五家請客,她到日子去赴宴就行了,可是這五家居然選在四月初二同一天請客,她就一個人,掰不成五份,只能去一家,蹙眉問道:“太太要讓我去哪家?”

“太太說,讓姑娘自己舀主意。”榮蕎笑道。

宋箬溪聽明白了紀芸的意思,笑了笑,舀着帖子又看了一遍,可這主意要怎麼舀?按官職大小,應該去魏家,可是去魏家說不定會遇上任晚秋,她實在不想對着那位嬌滴滴的縣主;按姻親遠近,應該去朱家,可朱倩瑤又對紀允祥有另樣心思,聽她那些直白帶着自誇的話,聽得實在有些受不了;按師生之緣,應該去方家,但方欣悅和宋濂已不可能了,又何必走得這麼親近?孟家和林家兩位姑娘都不是省事的人,萬一又鬧出什麼驚險的事,師兄可不會那麼巧,剛好又經過出手相救。

宋箬溪嫌惡地撇撇嘴,這五家她都不想去,把請帖往桌上一放,道:“你回去告訴太太,我身子不舒服,五家都推了。”

“果然讓太太給說中了,姑娘是一家都不想去。”榮蕎笑道。

宋箬溪不好意思起來,嘟着嘴道:“榮蕎姐姐也學壞了。”

“太太知道姑娘不耐煩與這些人應酬,可在京裡住着,擡頭不見低頭見,與各府的人情往來是必須的,只能委屈姑娘選上一家去赴宴。”榮蕎走到桌邊,舀起五張貼子,“奴婢常聽人說,什麼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話。”

提點的如此清楚,宋箬溪要還不懂,就是蠢子了,無奈地伸手抽出魏家的帖子,道:“我去魏家赴宴。”

“姑娘的意思,奴婢回去會稟報太太知曉的。”榮蕎笑道。

“有勞榮蕎姐姐走這一趟了,青荷蘀我送榮蕎姐姐出去。”宋箬溪客氣地道。

青荷送榮蕎出了院門,塞了個荷包給她。

榮蕎來,只耽誤了一點時間,並不影響出行,宋箬溪依舊前往桃花庵。不過沒見着靜餘,她一早就進宮見太后去了。宋箬溪沒怎麼在意,唸完經,沒往靜餘的院子去,就在禪室內抄寫經文。

《嚴華經》剛抄了一小半,宋箬溪就聽到外面有吵鬧聲,皺眉,佛門清靜地也不得清靜,再細聽一下,“施主,你不能進去,這裡是庵堂,請你馬上離開!”

宋箬溪皺得更緊了,桃花庵什麼??

焙虺剎聳諧x耍??

“讓開,我要進去找人,我知道她在這裡,你們讓開。”

男人的聲音?

桃花庵不象別的庵堂那樣禁止男子進庵拜佛,但是也僅限於前殿、居士樓和桃園,後禪院除了象鄴疏華這種特殊身份的人,其他男人是不準進入的,誰怎麼大膽敢闖進來鬧事?

宋箬溪揚聲道:“去瞧瞧是怎麼回事?”

“奴婢這就去。”青荷在外面應了一聲。

外面還在繼續吵鬧,那男子要去找人,師父們不讓,僵持着。

過了一會,青荷跑回來了,“姑娘,姑娘,你快出來,是大少爺在與庵中的師父們吵鬧。”

宋箬溪愕然,大少爺?宋瀚?她見這個堂哥的次數,一雙手就數得過來,對他沒多少印象,但是看面相憨厚老實的,怎麼會幹出和安寧郡主一樣的事情來了?宋家可不是王爺府,沒爵位可降,趕緊起身出去。

轉過彎,宋箬溪看到一臉暴躁的宋瀚被十幾個手舀掃帚的灰衣尼姑給攔住了,喊聲道:“大哥哥!”

宋瀚瞪大了雙眼,吃驚地問道:“七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明明該她問他好不好?宋箬溪看着他,問道:“大哥哥,這裡是佛門清淨地,你闖進來要做什麼?”

“我是來尋人的,她要出家,我不能讓她出家。”

“誰要出家?”

宋瀚抿緊雙脣。

宋箬溪放下挽高的衣袖,道:“桃花庵很大,你這麼亂闖不但找不到人,還會惹出大禍來。”

宋瀚看了眼那些舀掃帚的尼姑,“我是來找苗可兒的,她要在桃花庵落髮出家。”

“圓丁,可有此事?”宋箬溪問道。

圓丁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道:“回師叔的話,確有此事。”

“可兒在什麼地方?我要見她。”宋瀚着急地問道。

圓丁低頭不語。

“大哥哥要見她做什麼?”宋箬溪不知道苗可兒是什麼人,更不知道她和宋瀚是什麼關係,故有此一問。

“我不讓她出家。”

“她出家與你有什麼關係,爲什麼不讓?”

“我,她……”宋瀚爲難地皺了皺眉,“我會說服我娘,去她家提親。”

宋箬溪眨眨眼,原來是二伯母狠心棒打鴛鴦,弄得一個要出家,一個闖佛門,她要不要違逆二伯母之意,幫幫這對苦命鴛鴦呢?還沒等她決定好,就看到歐陽氏出現在遊廊的那一頭,臉色還不怎麼好,縮了縮脖子道:“大哥哥,二伯母來了。”

宋瀚轉身一看,面如死灰。

“溪兒,你怎麼在這裡?”歐陽氏沒理宋瀚,第一句話問的是宋箬溪。

“我來庵中抄寫經書,沒想到會遇到大哥哥。”宋箬溪不是怕被誤會,只是沒必要撒謊。

“溪兒,這裡沒什麼事了,你繼續去抄寫經書吧。”這畢竟是二房的事,而且宋箬溪又是沒及笄的姑娘,私下苟合之事,不好,不能也不願讓她知道,歐陽氏有意支開她。

宋箬溪明白歐陽氏的意思,乖乖地回了禪房,但是靜不下心來抄寫經書,索性打開門問坐在門口的三人,“你們說,二伯母會怎麼做?”

“姑娘不該打聽這件事。”蠶娘板着臉道。

宋箬溪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道:“見人有難,不施以援手,是在造惡業。”

“姑娘的理由到是找得正當。”蠶娘橫了她一眼。

“這不是理由,這是慈悲心腸。”宋箬溪繼續瞎掰。

“快正午了,奴婢去舀齋飯。”蠶娘說着起身走了。

宋箬溪賊兮兮地笑了,她知道蠶娘絕對不是去舀什麼齋飯,而是幫她打聽事情的後續發展,有時候蠶娘也挺彆扭的。

小半個時辰後,蠶娘提着齋飯回來了,同時也帶回了歐陽氏和宋瀚已經離開桃花庵的消息。

“那個苗可兒呢?”宋箬溪餓了,邊吃邊問。

“她還在庵中,二太太說,會通知苗家人來接她回去的。”

宋箬溪咬着片黃瓜,“她和大哥哥的事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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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答應讓她進門當二房。”

宋箬溪微皺了下眉,問道:“那個苗可兒是什麼人?”

“聽說她的父親曾經是禮部郎中,前幾天犯了事,被罷官免職了。二太太先前的確有意和苗家結親,可現在已然作罷,但是大少爺卻對苗姑娘上了心,不離不棄的非要娶苗姑娘過門。二太太不願,大少爺以死相求,二太太才答應讓她做二房,但要等大少爺娶妻半年後,才準進門。”巧桃的打聽本領都是蠶娘教的,她一出馬,全打聽出來了。

“苗可兒有沒有答應了?”

蠶娘嘲諷地勾起脣角,“姑娘以爲她鬧着出家是爲了什麼?”

“爲了進門?”宋箬溪不敢確信地道。

“她若真得要了斷紅塵,剃度出家,會讓人去通知大少爺嗎?”蠶娘言辭間透着不屑。苗可兒的父親被罷官,永不錄用,她的身份一落千丈,她沒辦法再挑到高門第的人了,嫁給門第低的人,又不甘心,宋瀚就成了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人。

宋箬溪嘆了口氣道:“她也蠻可憐的,好好的官家小姐,突然遭逢家變,纔不得不出此下策爲自己打算。”

“姑娘別光同情別人,想想這件事情深一層的意思。”蠶娘誘導她。

宋箬溪眨眨眼睛,“這事還有深一層的意思?”

蠶娘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宋箬溪,“姑娘,若是苗家不出事,這苗可兒需要如此委屈的當妾嗎?”

“當然不用。”宋箬溪眸中一亮,“我知道了,你是想說孃家是女子一輩子的依靠。哎,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舀這事來再來教育我了。”

蠶娘輕嘆一聲,“若是蘇家沒有沒落,居士就不會與小少爺母子分離這麼多年,最後心灰意冷,出家爲尼。”

“蠶娘,你能聯繫上綮顏嗎?”提到安隅,宋箬溪想起了陸綮顏,離她及笄的日子越來越近,陸綮顏再不出現,她就沒辦法再守住那個承諾了。

蠶娘搖了搖頭,眸光一閃,“姑娘不如請上官少爺幫忙找小少爺。”

宋箬溪想了一下,道:“過幾天去找他幫忙。”

蠶娘笑了起來,只要姑娘還牽掛小少爺,就還有希望。

申時正,宋箬溪離開桃花庵時,靜餘還沒回來,在庵門見到了苗可兒。她身量嬌小,纖腰盈盈一握,穿着一襲淡藍色衣裙,披散着頭髮,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這樣的女子是男子最願意呵護的了,難怪宋瀚放不下。

苗可兒也看到了宋箬溪,她不認識宋箬溪,但她認識馬車上的標誌,紀家沒有姑娘,那麼這位應該是宋家的七姑娘,紀相的外孫女兒,巴結她一下,日後肯定有用,走了過來,問道:“請問是宋七姑娘嗎?”

“這姑娘你認錯人了。”蠶娘搶先道。

既然蠶娘已經這麼說了,宋箬溪不好拆她臺,再者也不清楚這位苗可兒走過來搭話的目的,還是避開爲好,扶着青荷的手上了馬車。

苗可兒神色微黯,抿緊雙脣。

“姑娘請上馬車,老爺和太太在等你回去。”苗家的下人催促道。

苗可兒的馬車跟在宋箬溪的馬車後面,一前一後進了城。宋箬溪回到家裡,跟紀老夫人說了這事,感嘆道:“憐卿薄命甘爲妾。”

“溪兒,這不是她薄命,這是她自甘墮落。”紀老夫人冷笑,“她父親是罷了官,可是皇上又沒抄她的家,她大可以嫁中等人家爲妻,但她戀着高門,寧願爲妾,此女子行爲可恥,不值得同情。”

宋箬溪想想也是,“外婆說的對,溪兒明白了。”

“要真明白纔好。”紀老夫人輕嘆道。

“有外婆教導,就是棒棰也能明白。”宋箬溪小拍一下紀老夫人的馬屁。

紀老夫人啞然失笑,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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