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欺人太甚惹怒火

鄴疏華的惑是解了,靜餘卻陷入深思中,急需靜坐參悟,雙手合十道:“園中清靜,兩位師弟可去園中走走,貧尼就不多陪了。。。”

宋箬溪和鄴疏華只能客隨主便,起身離去。漫步林中,陽光透過碧綠的樹葉,在素色的錦衣上落下點點光影;微風溫和地拂過臉頰,帶着淡淡草木的清香;四周鳥鳴,悅耳動聽,怡然愜意。

蠶娘看着前面並肩而行的兩人,眼中焦慮顯而易見,少爺到底在忙什麼?爲什麼還不找機會來見見姑娘?再這麼下去,姑娘就要被拐走了。

“一張機,採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宋箬溪吟了一首詞,走到樹下,席地而坐,背倚着樹幹,四肢舒展,意態慵懶隨意。

“是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還是有人不想歸?”鄴疏華溫和淺笑,撩起衣襬在鄰近的樹邊坐了下來,身體後仰放鬆地靠在樹幹上,關心地看着她,“師弟有什麼煩心事?”

“我在家裡耳根不得清靜,還被一個猥瑣的男人覬覦。”宋箬溪一想到潘世瑋的眼神,就覺得噁心。

鄴疏華皺眉,“是什麼人?”

“我父親姐姐的兒子。”宋箬溪忍着沒出手教訓潘世瑋,不爲別的,就是不想掀起軒然大波,讓二姑太太找藉口鬧事。

鄴疏華想了一下,“你的表哥。”

宋箬溪斜睨着他,“你能不能不說這個詞?”

鄴疏華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道:“惡念生惡業,要止惡業不作,先令惡念不起。”

“我佛慈悲,捨身成仁,普渡衆生。”宋箬溪雙手合十,一本正經地道。

蠶娘厲聲道:“和尚,你要學佛陀普渡迷途的衆生,自去普渡,我家姑娘是女子,閨譽名節不容有失。”

“蠶娘,師兄不是要我去普渡他,是打算自己去普渡他,讓他消惡念,循規蹈矩。”宋箬溪笑道。

“知小僧者,師弟也。”鄴疏華溫和地笑道。

蠶娘看看宋箬溪,又看看鄴疏華,神色微黯,少爺再不出現,事情可就糟了。不行,她必須要想法子通知少爺,找個機會去見見上官少爺,讓他去找少爺,把姑娘搶回來才行。

“象他那種人,跟他說佛經禪理是白費脣舌。師兄的好意,靜塵心領了。”宋箬溪擔心鄴疏華的到訪,會令宋老太爺更加狂熱的癡心妄想。

“不試試看,又怎知不行?”

“師兄,佛渡有緣人,他與佛無緣。”

鄴疏華想了一下,問道:“那師弟打算怎麼做?”

“忍他、避他、不理他,我就當是在修行。”

鄴疏華口頌佛號道:“師弟佛根深厚,小僧不及甚多。”

宋箬溪在桃花庵用過午齋,小睡半個時辰,抄經書,還跟鄴疏華對弈一局,磨蹭到申時未,才和鄴疏華一起告辭離去。

回到家中,宋箬溪知道任晚秋遣人送來貼子,邀她後天過府賞花,蹙眉問道:“娘,可以推掉嗎?”

紀芸擡眸看着她,問道:“你跟她相處得不好嗎?”

宋箬溪搖搖頭。

紀芸走到她身邊,問道:“那爲什麼不想去呢?”

宋箬溪遲疑片刻,道:“她請我是另有目的。”

“哦,是什麼?”

“她喜歡哥哥,後天國子監放假,要是哥哥知道我出門作客,肯定不放心,一定會送我過去,她就可以找個理由留下哥哥,然後就眉目傳情。”任晚秋守禮,不會隨便出門見外男,藉由宴請宋箬溪,就可名正言順見宋濂。

紀芸眸光一閃,道:“嘉柔縣主是榮淑公主的女兒。”

“娘,你不會是願意她做你的兒媳吧?”宋箬溪緊張地問道。

紀芸挑挑眉,“她家世好、容貌好、性格好,是個好姑娘。”

“她是家世好,容貌好,性格好,是個好姑娘,可是她身體不好,萬一。”宋箬溪頓了頓,表情嚴肅地盯着紀芸,“娘,你要考慮清楚,可不能讓哥哥步唐明的後塵。”

紀芸笑了起來,“你能想到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娘很高興,只是你忘記了一點,擡頭嫁女,低頭娶媳,我不讓人上門提親,她就成不了我的兒媳。榮淑公主要臉面,是不可能由女方來提親的。”

宋箬溪眨眨眼睛,“要是榮淑公主找皇上或者太后賜婚呢?”

紀芸一怔,聽大嫂說過,這榮淑公主十分巴結太后,若是她去求太后賜婚,太后說不定會給她這個面子,懿旨一下,就算宋家人不想娶,也得娶。

“要是父親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會積極促成的。”宋箬溪又補了一句。

紀芸眸光微凜,臉色陰沉了下去。

宋箬溪看着她,道:“娘,我覺得只有哥哥定親,才安全。”

“你顧忌的有道理,是娘太大意了。後天等你哥哥回來,我跟他說說,把親事定下來,斷了那些人念想,免得被人算計。”

“那這個賞花宴,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去,你要不去的話,她來家裡找你怎麼辦?”

宋箬溪想想,無奈地道:“好吧,我就再去應酬她一回,等哥哥定了親,我就解脫了。”

“對了,這幾天巫氏和妙齡都跟你說了什麼?”紀芸喝了口茶,笑問道。

“說潘世瑋的好話,說他聰明能幹,說他才高八斗,說他溫柔體貼,說他這也好,那也好,是世間難得的好男人。”宋箬溪嘲諷地笑道。

“溪兒,她們說的話,你一句都不要相信。”紀芸正顏道。

“娘,你女兒不是笨蛋,我纔不會相信她們所說的。”宋箬溪鄙夷地撇嘴,“光看他色迷迷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我嫁不出去,留在家裡當老姑娘,我也不會嫁給他。”

紀芸笑,“你外婆說想你了,等你後天赴了那個賞花宴,就去那邊小住幾日,陪陪你外婆,順便散散心。”

“還是娘疼我。”宋箬溪抱着紀芸的手臂,嬌笑道。

閒聊了幾句,紀芸要去松鶴院伺候宋老太太用晚飯,打發宋箬溪回院子去。

“姑娘,今天你出門,表少奶奶和表姑娘來找你了幾次。”香朵稟報道。

宋箬溪皺了皺眉,在梳妝檯前坐下,“她們說什麼了?”

“就是問姑娘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回來?”香朵幫宋箬溪取下發髻上的首飾。

“你怎麼回答她們的?”

“奴婢說姑娘去哪裡,用不着告訴奴婢,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香朵拿起梳子給宋箬溪梳頭髮。

宋箬溪笑,“回答得好。”

“奴婢覺得表少奶奶不情願來,她是被表姑娘硬扯着來的。”香朵幫宋箬溪把頭髮梳順,挽了個盤福龍髻,方便她一會睡覺。

“表少奶奶自然是不願意的,姑娘各方面都要比表少奶奶強,她找個處處高她一等的妯娌,她不是給自己添堵嗎?”蠶娘走了進道。

宋箬溪眸光微凜,“任她們巧舌如簧,我自巋然不動。”

宋箬溪是要巋然不動,可二姑太太她們卻不這麼想。

“都七八天了,怎麼這事一點都沒有進展呢?”二姑太太沉聲問道。

“娘,這事可不怪我和嫂嫂。”潘妙齡擺弄宋老太太送給那幾個玉雕娃娃,“也不知道七表姐是怎麼回事,天天悶在房子裡,我和嫂嫂嘴巴都說幹了,她都不肯出來。”

巫氏脣角閃過一抹嘲諷的冷笑,那個七表妹聰慧過人,早就看穿了,她會出來纔怪。

“娘,我不管,你快點想法子,我一定要娶七表妹爲妻。”潘世瑋急躁地道。

二姑太太想了想,道:“有一個法子可行。”

“什麼法子?”潘世瑋兄妹齊聲問道。

“七丫頭在佛堂裡住了五年,清心寡慾,象個木頭似的,你們才拉她不出來,找幾本才子佳人的話本子給她看,讓她知道什麼是情情愛愛,瑋兒再哄哄她,不怕她不動心。”二姑太太也是從少女走過來的,她也曾看過幾本那樣的話本子,也曾爲那裡面的故事動過心,也曾幻想過花前月下,與郎君情意綿綿。

巫氏臉色微變,居然用這麼惡毒的招數去算計一個涉世不深的姑娘。

“這個主意好!”潘世瑋大喜。

“齡兒,你可不許看。”二姑太太怕潘妙齡看書移了性情。

潘妙齡笑道:“娘,我就是看也不打緊,我又不象七表姐那種單純無知,好哄騙。”

“老大家的,明天,我會讓人買幾本回來,你送過去給七丫頭。”二姑太太不讓潘妙齡去送,怕影響到她的閨譽。

“是,婆婆。”巫氏垂頭道。

“你別給我陽奉陰違,要是讓我知道你敢私下搞手腳,我就讓璜兒休了你。”二姑太太惡狠狠地威脅道。

“兒媳不敢。”巫氏緊緊捏着手中的帕子,她嫁進潘家五年,無所出,最擔心的就是被休棄。

“行了,時辰不早了,瑋兒,你去外院吧。妙齡,你去陪你外婆。”事情商量好,二姑太太打發兒女們離開。

巫氏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叫婢女進來伺候。

第二天,二姑太太就打發心腹去街上買了幾本話本子回來,午後,巫氏用布包這幾本書去找宋箬溪。

宋箬溪正在抄寫經文,見巫氏一人前來,連婢女都沒帶,笑笑道:“請表嫂稍等片刻,等我抄好這篇經文再和表嫂說話。”

巫氏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隨香朵到廳內坐下。

宋箬溪抄好經文,淨了手,走了出來,“表嫂。”

“七……七表妹。”巫氏站了起來,不自然地笑。

“表嫂請坐。”宋箬溪在巫氏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巫氏坐了下去,端起茶杯。

宋箬溪發現她手顫抖的厲害,關心地問道:“表嫂,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我讓人去請大夫給你看看吧!”

“沒有,我沒有不舒服,不用請大夫,謝謝表妹關心。”巫氏把茶杯放下,目光掃過站在屋內的香朵香繡,“表妹,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有什麼話表嫂請說。”宋箬溪無視巫氏要她摒退婢女的暗示。

巫氏見宋箬溪沒有摒退婢女,以爲她沒看明白暗示,無奈只好直言:“我想單獨跟表妹說。”

宋箬溪垂瞼看着杯中的茶水,慢慢地喝了一口,道:“你們去門外候着。”

香朵和香繡退到門外,就站在廊下,並沒走遠。

巫氏拿過布包,道:“七表妹,小叔讓我送有點東西給你。”

宋箬溪臉色微沉,冷冷地道:“表嫂,表哥雖然是至親,但他終究是男子,私相授受,與禮不合,請表嫂拿着東西馬上離開。”

“表妹誤會了,不是別的東西,是小叔說表妹整天悶在房裡會無聊,送幾本話本子給表妹解悶。”巫氏忙道。

“我又不是出門作客,在自己家裡怎麼會覺得無聊?我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沒空看什麼話本子,表嫂的好意,我可不敢接受,請回吧。”宋箬溪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電視劇裡往書裡夾情書是近代那些文藝青年常做的事,想不到潘世瑋也會玩這一套。

“表妹……”

“送客!”宋箬溪厲聲道。

香朵等人走了進來,“表少奶奶請。”

巫氏抱起布包,起身低着頭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回頭道:“表妹,我不想來,是我婆婆逼我來的。”

宋箬溪陰沉着臉,看着她不說話。

巫氏垂下眼瞼,“你要小心。”

“我會的。”宋箬溪臉色稍緩,總算還有一個良心未泯的人。

巫氏離開竹隱院後,沒敢回松鶴院見二姑太太,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着發呆。

宋箬溪等巫氏走遠,咬牙低吼:“這母子倆欺人太甚!”

“姑娘,出什麼事情了?”香朵皺眉問道。

“姑娘,她們做了什麼壞事?”香繡擔憂地問道。

宋箬溪往後靠在椅子上,勾脣冷笑,道:“我一再忍讓,她們得寸進尺,看來不給她們一點教訓,她們是不會善罷甘休。”

香朵和香繡對視一眼,問道:“姑娘打算怎麼做?”

宋箬溪看着屋頂,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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