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水杯倚靠着廚房的門, 任由王淵和佳嵐在裡面忙活。“淵，你們這新房都買好了，我想很快我們就能喝到你和喬隱的喜酒了吧？”
王淵低頭和着餃餡, “你這麼急着想出份子？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說不定哪天就散夥了。”
別人說這話也就算了, 可是王淵和喬隱散夥, 沒這可能性。
撇開裝修的費用不說, 按照地勢這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少說也要一百多萬。“你們買房首付了多少？”
“本來想首付一半，後來算算還了銀行貸款還要給利息, 沒什麼意思。就咬咬牙一次性付清了。”
我和佳嵐基本上是異口同聲：“有錢人。”
這年頭結婚不是流行男方家買房，女方家出車嗎。佳嵐很自然的問：“全都是喬隱家裡出的？”
“反了。”
啊？我脫口而出：“全是你家出的？”我嚇一跳。
王淵轉過頭, 忙着解釋。“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家裡都沒出一分錢。”
不吃驚是假的, 可是我倒是沒有佳嵐那麼大的反應。
“喬隱特別不願意讓家裡面出錢, 拿是肯定能拿出來的。可是他說，想到自己的房子是別人花錢買給你的, 就很難受。我也這麼覺得，所以都沒肯要。”
不難想象出這話是從喬隱那小子嘴裡說出來的。我還記得高中畢業的時候他在我同學錄上理想那欄的留言，最大的理想就是以後自己賺錢買正版遊戲軟件。
現在雖然不是買遊戲軟件這種小事了，可是他沒有背離當初的自己。
說實在的我們這些人裡面最有主婦品質的就是王淵，就她比較能存的住錢。“房子一買, 我和喬隱就窮的叮噹響了。”
王淵把餃子餡和好, 我們把東西都一到餐桌上來包餃子。開六點了, 王淵開始急了, “喬隱怎麼搞的還不回來？”
“急什麼啊, 反正又沒有事交給他做，我們把餃子包好再說吧。”
佳嵐說：“是啊, 甄誠也要過會兒才能到。”
今天宇謙哥七點才能下班，我就讓他下班來接我，過來轉一圈。
喬隱開門的時候，剛好王淵去廚房拿剩下的餃餡，佳嵐去上廁所，就我一個人坐在客廳。
他低頭進門，換了拖鞋，我打招呼：“怎麼纔回來？王淵都叨唸半天了。”
聞聲喬隱擡起頭，看向我的方向。視線在我身上定格，他臉上不僅沒有表情，可以說是寒着臉看着我的。
看着這樣的喬隱，恍然間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移動的耙子，隨時等着他開炮。
我繼續完成手上的活，捏合餃皮。
“你怎麼就可以跟個沒事人一樣，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之前就有預感，所以喬隱開口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吃驚。可是他說的話卻讓我費解，我不記得我何時做過什麼得罪他的事情。
我放下手裡的餃子，看向走近我的喬隱，等着他給我把話說明了。
“李叔說他載安寧去你公寓的，安寧不讓他陪着，後來去接他就覺得他不對勁。安寧回家後就把自己關在房裡整整一天一夜，你到底對他做什麼了？我今天去那，怎麼問他都不說，跟丟了魂似的。……”
喬隱還在絮絮叨叨的說，安寧、安寧，永遠都是安寧，他就不能換點別的？不由的我一陣煩躁，脫口而出：“你不是讓我離他遠遠的嗎，爲什麼還要在我面前說這些？你不覺得煩的嘛！”腦子裡全是喬隱剛剛怒氣沖天的逼問，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我能對他做什麼，我就是說我們不要再見面了，這樣對誰都好。這不都是你們所希望的嘛，現在又有什麼不滿意的啦？”
喬隱徹底火了，我也一樣。他火道：“好好好，我確實是叫你離他遠遠的了，行。可是我說再怎麼樣你都沒有傷害他的資格，這句話你怎麼沒有聽進去？”
我們都在氣憤中，聲音王淵怎麼會聽不到。就看她抱着鍋從廚房跑出來，可也沒法插嘴。
“哼！”喬隱冷哼了一聲。“你一直扮演的都是受傷害的角色。覺得是安寧說都不說一聲就從你身邊離開，確實無論說到哪去大家都會覺得錯在安寧。你無助，你傷心，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安寧受到的傷害要比你多的多。你的那些，在他面前都變的不值一提……”
不知道什麼時候佳嵐也從衛生間出來了，只是靜靜站在旁邊。喬隱還準備接着說，卻被王淵阻止了，王淵吼他：“喬隱，你過分了！”
喬隱看向王淵，硬生生的把想說的話憋了回去。
可是我忍不住了，喬隱的話一句一句針針見血的說到我的痛處。怕是真的急了，喬隱的話我都沒來及在腦子裡過一遍，就前所未有的衝喬隱火道：“什麼叫安寧受到的傷害要比我多的多？你到底什麼意思？今天你必須給我把話說清楚。”
說完我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是什麼，之前只是下意識的接着喬隱的話說，完全沒有思考。
喬隱覺得不可思議的笑了笑，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笑裡藏刀。他上前一把握着我的手腕，“你想知道，好，你跟我走！我讓你知道的清清楚楚。”拉着我就往門外走。
王淵擋在喬隱面前，質問他：“你瘋啦！”
喬隱停住腳不說話，一場混亂後，我總算有了一絲理智。隱隱察覺出他們隱瞞了我什麼……而且越來越堅定自己的想法。我不是傻子，都到了這種地步了怎麼還會感覺不到？
我抽回手，在到門口換好鞋，對喬隱說：“你走不走？是男人嘛？”我是存心想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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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喬隱的車上，他什麼也不說，我什麼也不問……都鬧成這樣了，我還怕什麼呢。只是離開前王淵和佳嵐的表情還印在我的腦海裡……越是如此，我越要跟喬隱走。你們最好沒有騙我什麼……
坐在車上我和喬隱互不理睬，實在無話可說，也是怕一句話又將彼此點燃，所以還是這樣來的好些。我靠在座位上側着頭一直看着窗外，看着周邊熱鬧的市區街道變成安靜的高速公路最後變成寧靜的鄉村小道。天色也從昏黃變得黑漆漆的，越是接近目的地心越難平靜下來……
總覺得自己像是走進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黑巷，走了進來就不可以原路返回，所以即使要在令人懼怕不知道前方有什麼在等待我的黑暗中摸索，也要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我希望身邊的朋友不曾隱瞞我什麼，可是王淵和佳嵐的反應已是最好的答案了，只希望一切都在我能諒解的範圍內。
怕是剛剛和喬隱的一翻爭吵已讓我不想過多的思考，而且……事情又是和安寧有關，一陣陣的無力感侵襲，讓我更加不願多想我即將要面對的事情。
什麼是我該清清楚楚知道的事情？我沒法去想，況且無論怎麼想也都是徒勞，還是順其自然的好。不是說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準嗎？除了知道事情關係到安寧之外，我強烈的預感到所謂的真相是我所難以承受的……
越是接近目的地我越是感到壓力，一遍遍的問自己我爲什麼要和喬隱發瘋，放着安逸、閒適的日子不過？讓喬隱調頭回去好了，可是這樣不是太難看了嗎……
“等會兒上樓的時候你小聲點，站在門邊別出聲。”聽到喬隱的叮囑我纔回過神來，此時，車子已經熄了火，停在安寧家得院子裡。
我沒有答話，也沒有利落得推開車門下車，只是低頭緊了緊手裡得包。
喬隱也沒有立刻下車。
我擡頭看向他，目光剛好撞上他向我投來得眼神，慶幸得是，我沒有膽小、心裡沒底到別開眼。
喬隱冷凝得語氣裡透着輕蔑：“現在退縮未免遲了點。”
奇怪吧，越是這種時候我越是想笑。是嘲笑自己，都什麼境地了還想打退堂鼓，確實未免太遲了點！
嘴角還留着笑容，我毫不猶豫得推門下車。
我也就這點優點了，既來之則安之，明確得知道沒有退路，也就沒什麼可煩惱得了……
阿姨開得門，我跟在喬隱身後，他將好把我擋住，阿姨沒有看到我。
喬隱問：“阿姨，安寧還在樓上？”
喬隱站在我前面擋住了阿姨得視線，我卻能清楚得看到她。臉上得疲憊可以遮蓋，可是眼裡得疲色卻是掩蓋不了的。眼前就像放電影一般，全是那天在茶社的場景。阿姨哭訴着對我說安寧不能再受半點傷害，請求我不要再見他……我是點頭允諾過的，可是這才幾天的時間，我就食言了。
我的腳就像定在地上一樣，不知道該怎麼移動。向前走便要放棄自己向一個心疼兒子的母親做的承諾，後退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停滯不前，似乎更加不切實際。
阿姨點頭說：“嗯，在樓上。之前吃了點東西讓他躺下了，應該還沒睡，你上去吧！”
“好！”喬隱順勢向前走。
沒了遮擋，我突兀的站在門口。阿姨的視線定格在我身上，“阿姨。”
因爲知道自己不會受到歡迎，我根本不敢看過去，直直的盯着她的肩頭。
靜了一會兒，阿姨開口語氣很平淡：“你們上去吧！”
我愣愣的擡頭看向她，總覺得是自己出現幻聽，在阿姨臉上雖看不出什麼異樣，可是她微鎖的眉告訴我，這是她思考過後的決定，也許權衡再三，她覺得這樣做最好……
唉，至少這樣我心裡會踏實點。我按照喬隱說的，放輕了腳步上樓。
此時此刻我早已沒有退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好奇心嗎？應該不算。去較真這些更多是因爲我曾經的傷心、無助在喬隱眼裡是那樣不值一提，而且他竟然說整件事裡傷的最重的是安寧……我不僅想不通，也不能接受喬隱的想法。
雖然知道站在門口偷聽不好，但是我還是按照喬隱說的做了，因爲我需要喬隱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站在門邊，喬隱在我耳邊耳語：“把耳朵豎起來聽清楚。”
我實在搞不清楚喬隱最近總是針對我的具體原因，但是因爲安寧是顯而易見的。沒有力氣和他計較，我垂下眼不理他。
他也沒等我回答，便推門而入，安寧的房門就一直敞開來，我站在邊上聽着裡面的動靜。
喬隱的聲音首先響起，帶着責怪：“你老實點坐着。我來拿。”
坐好？阿姨不是說安寧躺下了嗎！聽喬隱的語氣，安寧肯定做了危險的舉動。他怎麼就不能量力而爲呢？我嘆了口氣……
安寧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的心也隨之一震。和在公寓樓下那晚的他比起來明顯的中氣不足，淡然到無法握住。他問喬隱：“怎麼又回來了，不是家裡有客人嘛？”
“那也得你讓人省心才行，阿姨說你吃完飯躺下休息了，你怎麼又爬起來啦還要拿那麼高得東西？你是嫌你摔得少了，摔得不夠重，還是嫌你得腰不疼了？”
喬隱不愧是喬隱，不僅沒被安寧得問題問蒙，而且還來了個漂亮得反擊。
“不是睡久了，反而難受嗎！就起來活動一下。”
對我來說安寧這話可信度也就一半對一半。平躺着難受我是相信得，可是如果真的睡久了說話還會像他這樣有氣無力？
沒聽見喬隱吱聲，隔了一下安寧的聲音倒是又響了起來：“從家裡過來的？……遇到小薇了？”
聽到我的名字從安寧的嘴裡說出來，我的心不由得跟着一慌。不想拖泥帶水所以和安寧說了決絕的話，如果真像喬隱說的我跟沒事人似的也就好了。我還不是照樣沒出息的失眠了兩個晚上……
“有碰到……”可想而知，喬隱是什麼口氣，反正語氣不善就對了。“和你比起來她可是過得滋潤的很。哪像你把自己弄的病歪歪的！”
如果我把喬隱說的每句話都往心裡去，那我和他還計較不過來呢。他愛說什麼說什麼好了。
雖然距離安寧發脾氣還很遠，可是他的語氣卻極爲嚴肅。“你何苦連說話都針對她呢？最近小薇的喳你找的還少？”
“難道我是爲我自己這麼做的？”如果是我們恐怕會說的很委屈，喬隱卻不同，再怎麼說男女還是有區別的，她說的反而很硬。
安寧滿是無奈，“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我，可是，何必呢？根本就不怪她。”與之前的嚴肅相比，語氣緩和了許多。
“何必呢？”喬隱彷彿在說一件極爲可笑的事，隨之急轉直下，針針刺骨，刀刀見血。“你爲什麼答應回國？可以羅列出一堆答案。可是促使你做這個決定的原因只有一個，小薇在國內。在英國的幾百個日月，你對她的想念可曾停止過？所以就算回國也不能去見她，但至少你是待在她生活的國度。”
喬隱的話是對安寧說的，同樣也是說給我聽的不對嗎？我姑且相信喬隱的推斷好了。可是還是那句話，他當年爲什麼要走，安寧他爲什麼說走就走？
“回來是不是因爲她，我先撇開不說。過年的時候下大雪，你的腰就沒好過，她一來你就硬撐着坐了一整天，之後你躺了多久才能下牀？她不出現，你何時這麼硬撐過？你復健之後累的連話都不願多說還非要繞遠路從書店門口過，爲的是什麼？不就是看看她和她說幾句話嗎。你第一次爲了個戒指摔傷也就算了，後來竟然還有第二次……說到底還不是因爲她！”
這種種真的都是因爲我嗎？安寧的喜怒我實在無力承擔，我已經覺得自己快被壓的透不過氣。
……
依舊淡淡的，淡到我害怕他隨時會消失。“遷怒於她根本就不公平，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片刻，安寧緩緩道：“過去的事情我們都沒法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她心裡會有疙瘩。我與其繼續陷在其中給自己不切實際的希望，還不如再也不要見面，好讓自己徹底死了這條心。她想要的解釋我永遠都給不了……”
他，他既然知道我想要的只是他的一個解釋、一個理由而已，爲什麼還要說他永遠都給不了？喬隱到底想讓我知道什麼，我越來越搞不清楚……
幾乎是瞬間，喬隱火了。“什麼叫過去的事情沒有辦法當作沒有發生過？哪一件事可以怪你！你爲什麼就不能去解釋呢？你就打算一直揹負這些莫須有的罪名？”
“你讓我怎麼解釋？”安寧這麼一開口，他們算是真的槓上了。“我能解釋什麼？難道告訴她當初離開，我是逼不得已，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還是讓我告訴她我去英國的時候已經是現在這副模樣，車禍不是去英國半年後的事而是她那年生日第二天凌晨發生的？如果可以說，我又何必等到現在！……現在有學長陪在她身邊我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他能給她幸福。過去的事情不是她能承受的，不讓她知道是爲了她好。”
安寧說什麼……他去英國之前已經是現在這幅模樣，是在我生日第二天凌晨發生的車禍……也就是說，我給他打電話，掛了電話趕來的途中出的事故……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安寧在說謊是不是，他又在騙我是不是！
……
不知道喬隱是怎麼出現在我面前的，我什麼也做不了，木然的看着他，任由他拉着我走進房間，我都不知道要去掙脫……
站定，喬隱憤然的開口：“她能不能承受，是不是爲她好，你說的都不算，得讓她自己說才行！”
他的意思是要問我嗎？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的腦子好混亂，所有的事攪在一起，我不知道什麼纔是真的，我究竟該相信什麼……
我知道安寧就在我前面，可是我低頭看着地板，哪裡也不敢亂看。腦袋裡重複着安寧剛剛的每一個字，一遍一遍……不讓我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我怪錯了嗎，難道一直以來我都怨錯了安寧？似乎我不僅怪錯了人，而且他應該恨我纔對，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遇到車禍，不遇到車禍，他也不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這纔是真相，爲什麼，爲什麼不能讓我知道……兩年，七百多個日夜他承受着不該屬於他的罵名就爲了不讓我知道事情，值得嘛？好一句我不能承受，他就能承受的了……我就這麼被看清？
“騙子！”我擡頭，看到的是一張空洞的臉，心裡千頭萬緒卻只化成這麼一句話。
再待下去我就怕自己會崩潰，利落的轉身。
不知道何時宇謙哥竟然站在門邊，他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我只要他帶我離開這裡，我什麼都不想再聽。
宇謙哥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帶我回家，我要回家！”這是我最迫切的願望。
哥什麼也沒說，只是牽着我邁步……
走到樓梯口，就看到王淵和佳嵐心急的往上跑，看到我們，她們停住了腳步。我卻毫不遲疑，不看她們，低下眼從她們身旁走過。
本想控制自己，可是我卻控制不足。恨恨道：“一羣騙子……”
……
車子在公寓門口停穩，我沒有下車，哥也沒有開口。我只希望今晚的一切都是一場夢，我恍惚的說：“哥，告訴我他們是騙我的，安寧是去英國之後纔出的事，你告訴我！”我卻不敢看他。
……
只聽到他的聲音無力的響起，“……薇，不能再騙你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安寧不說……就是怕你這樣……”
又笑，我竟然還笑的出來。“原來你們每個人都知道，只有……我是傻子！”
說完我推門下車，猛的關上車門……我要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