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裳話落,小英子如墜冰窟。
葉裳不再理會他,進了御書房。
大皇子正在御書房等着葉裳,在葉裳前往德安宮期間,他已經冷靜了下來,想着葉裳的確不好對付,這麼多年,他生活在京中,他也生活在京中,他對葉裳,也算是極爲了解了,多年熱毒加身,不但沒消磨沒葉裳的一身棱角,反而讓他磨鍊出了堅韌的鐵骨。
對付葉裳,不能與他針鋒相對,別人囂張,葉裳會比別人更囂張。要捏住他最軟的那根軟肋,才能擊垮他。
葉裳的軟肋,普天下皆知,是蘇風暖。
如今,他已經讓鳳來殺蘇風暖了,消息怕是要等些時候才能收到。
就讓葉裳先囂張幾天!
大皇子冷靜下來後,頭腦也回來了,葉裳進了御書房後,便看到了坐在玉案前提筆批閱奏摺的大皇子,頗有些氣定神閒成竹在胸的模樣。
葉裳看着大皇子,想着以前多少年,他還真是小看了月貴妃和他撫養的太子,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是這般。他隔着玉案站定,笑着道,“這奏摺大半部分還是關於災情的摺子吧?我回京途中,便有許多災民攔車,從江南到京城,幾乎被攔截了一路。大皇子除了派劉焱前往東鏡催糧,可另外想到了什麼好對策?”
大皇子擡起頭,看着葉裳。
幾個月未見,葉裳雖然還是如以前一般模樣,但身上似乎隱約有什麼不一樣了。站在他面前,在這御書房,明明他纔是手執御筆的人,可是他周身的氣勢卻隱約地蓋住了他的。
他手中的御筆攥緊,面容微沉,眉目微深,道,“受災之地太多,除了向東鏡催糧,一時還想不到什麼好對策,葉世子可有什麼好主意?”
葉裳道,“我離京時,國庫還很充盈,短短時間,國庫便虧空若此,大皇子可否告知我,國庫的銀糧,除了用於賑災,可還另外調去了別用?否則也不至於如此緊張。”
大皇子眯起眼睛,“葉世子這是在懷疑本皇子私用國庫了?”
葉裳道,“不敢,只是隨便問問,據我所知,國庫不該如此損耗之大,虧空若此。”
大皇子道,“你只是猜測罷了,可知道,自你離京後,奏摺如山,御書房都堆不下了。一個國庫又怎麼夠?虧空若此,也不奇怪。”
葉裳笑了笑,“是這樣嗎?”
大皇子沉着眉目道,“葉世子若是不相信,你大可以去查。本皇子急要銀糧賑災,除了此事,還有什麼事情比解救萬民於水火中更急更緊?我有什麼理由私調國庫再做別用?”
葉裳誠然地道,“這話我倒是信,只是想讓大皇子自己想想,若是你沒私下調用國庫,那麼,有充盈的國庫賑災的話,災情也不至於演變到這個地步,也不會這麼火急。可是,你面前如今還是堆積如山的奏摺,可是哪裡出了問題不成?你就未曾深想過?”
大皇子一怔。
從他回京監國,到皇上去靈雲寺祈福失蹤,之後,尋找皇上,再處理災情,諸事紛擾下,他這兩三個月來,忙得手腳朝天,火氣一人比一日大,被朝政壓得透不過氣來。
還真未曾細想葉裳所說。
這麼多時日以來,國庫都快掏空了,可是災情卻半絲也未見緩解。
是哪裡出了問題?
按理說不會如此纔是。
他看着葉裳,一時間臉色變換,對他道,“你發現了什麼?可知道怎麼回事兒?”
葉裳搖頭,“我沒發現什麼,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我只是想提醒大皇子,你是否疏忽了什麼?是否有人借各地災情而掏空國庫?是否有人背地裡籌謀,想要讓南齊起內亂暴亂?”
大皇子眉頭擰成一根繩,盯着葉裳,冷笑,“你和蘇風暖手中有兵權,什麼人敢背後籌謀,讓南齊起內亂暴亂?莫不是你和蘇風暖背後對我使了什麼把戲吧?”
葉裳看着他,“大皇子是這樣想的?我們是置萬民於不顧之人?”頓了頓,他道,“這個天下,總是有人不怕兵權的。有兵權,不代表有一切。有時候,百姓民生,不是靠兵權就能鎮壓下的。這個道理,大皇子總該知道。”
大皇子脣形抿成一線,他雖然恨不得葉裳死,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不是一個不顧萬民之人,蘇風暖也一樣,若說他和蘇風暖背後做了什麼把戲禍害百姓讓災情十萬火急的話,他自己也是不信的。
另外,他說的有兵權不代表有一切他也是信的,蘇風暖手中攥着兵權,那又如何?還不是被鳳來說擒了就擒了?
他看着葉裳,沉默片刻,對他道,“這只是你的懷疑而已。”
葉裳道,“不是懷疑,是疑惑,大皇子讓人賑災,國庫的銀糧都賑災到哪裡去了?”
大皇子終於放下筆,站起身,沉着臉道,“賑災是戶部的事兒,照你這樣猜測的話,是戶部出了問題?”
葉裳道,“這就要大皇子派人去查了。”
大皇子看着葉裳,不知道他今日進宮與他說這些是什麼目的,他從他的面色上看不出來。他暫且壓下國庫銀糧之事,對他問,“葉世子的傷勢可好了?”
葉裳不客氣地道,“拜大皇子所賜,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大皇子見葉裳點明,對他道,“你和蘇風暖前往北周,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也不能怪我送給你一份大禮。”
葉裳不置可否,“大皇子這份大禮送得的確是好。”
大皇子笑了一聲,“你也別怪我,命運弄人,若非因着身份,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葉裳淡淡而笑,眸光清涼,“大皇子所言不錯,若是有朝一日,我送你一份大禮,你也別怪我,誠如你所說,若非因着身份,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大皇子大笑。
葉裳看着他,想着他如今在笑,那麼很快就會知道二皇子被偷走之事,不知道屆時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大皇子笑罷,對他道,“葉裳啊葉裳,你哪裡來的自信?”
葉裳笑容淺淡,“與生俱來的。”
大皇子不置可否,對他邀請,“對弈一局?”
葉裳正想着爲許雲初爭奪和拖延時間,頷首,“好。”
於是,大皇子吩咐人,“來人,擺上棋盤。”
小影子從外面走了進來,垂着頭爲二人擺上了棋盤。
大皇子和葉裳對坐。
大皇子的棋藝,一如他的人,詭異多變,而葉裳的棋風,因人而異,千變萬化。
二人這一局棋,下了足足一個時辰,最終,以和棋告終。
大皇子看着一局和棋,眯起眼睛,看着葉裳,“葉世子這棋藝,真是爐火純青。”
葉裳淡淡一笑,“可惜,最終還是和棋。”
大皇子也笑了一聲,“不見得,棋盤裡雖然是和棋,但棋盤外,就說不定了。”
葉裳頷首,“也有道理。”話落,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對大皇子道,“時辰也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府去喝藥了,大皇子朝務繁忙,我就不叨擾了。”
大皇子也不留葉裳,擺手,“葉世子好好地將養身子骨吧,免得世子妃若是出了什麼事兒,消息傳回來,你受不住。”
葉裳失笑,“我倒不擔心暖兒會出什麼事兒,大皇子朝務壓身,還是多關心自己的身子骨爲是。”說完,葉裳不待大皇子說話,出了御書房。
大皇子看着簾幕嘩嘩一陣輕響,葉裳的身影已經走了出去,他冷冷地笑了一聲。
葉裳出了御書房,左右看了一眼,見紫風和玉靈在等着他,千寒也已經回來,見他看來,千寒對他點點頭,他知道事情已經成了,迎着陽光看了一眼天空,隨意地道,“走吧,回府吧。”
紫風和玉靈、千寒帶着幾名府衛跟着他出了皇宮。
陳遠依舊守在宮門口,沒有得到大皇子的命令,自然是要放葉裳出宮的,他這一次學乖了,見葉裳來到宮門口,不說二話地打開了宮門,任由葉裳出了皇宮。
葉裳上了馬車,馬車向容安王府而去。
車上,千寒低聲說,“世子,太后和皇后在您剛到御書房不久,便出宮了。大皇子那裡半絲沒攔着,小國舅那邊也十分順利,已經將太后和皇后安置住進了國丈府,將二皇子送去了咱們府中。比預計的順利很多。”
葉裳涼涼地一笑,“大皇子根本就未曾得到消息,自然會十分順利了。”
千寒一怔,“怎麼會呢?是有動靜的,已經有人去稟了。”
葉裳道,“這就要多謝那小英子了,消息沒通傳到大皇子的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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