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入眼處,葉裳和林之孝便看到了厚厚的冰層。
林之孝一怔。
葉裳面色微變,薄脣緊緊地抿起,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門繼續往兩邊打開。
可是,門開到一半,似乎被厚厚的冰層卡主了,再也動彈不得。
林之孝立即說,“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厚的冰層?莫非是……”
葉裳臉色清寒,不說話,上前一步,猛地以掌推石門。
隨着他運足功力,卡主的門又被推動了些,但開啓的空隙還是有限,不足一人之隔。他咬緊牙關,猛地用力,門依舊紋絲不動。
林之孝見了,當即說,“我運功助你。”
葉裳沉聲道,“好,有勞了。”
林之孝當即運功,雙掌推到了葉裳的後背心處,二人合力,門又動了些。
這時,韶華殿內,因林之孝開啓了機關,國丈府的席面上又現出那個將蘇風暖和許雲初陷下去的陷阱,葉昔見了,當即二話不說地跳了下去。
皇帝騰地站起身,大聲道,“這是找到機關了?”
太后和皇后也立即站了起來,一臉欣喜又擔心害怕,生怕許雲初和蘇風暖已經真正地出了事兒,性命不保了。畢竟過去了八個多時辰了。
蘇澈、王大學士、王夫人、蘇夫人、葉家主在葉昔跳下去之後,都聚到了那個陷阱旁。
蘇澈當即道,“我也下去。”
蘇夫人看着他,走路還需要用人扶着,立即拽住他,“你下去還不如我下去,我下去好了。”話落,她就要跳下去。
這時,王大人攔住二人道,“你們別爭執了,誰也不準下去,我下去好了。”
說完,王大人便跳了下去。
衆人低呼了一聲,都知道王祿是一介文臣,不會絲毫武功,他竟然跳下去了,可見對蘇風暖這個外孫女疼愛得緊。
葉家主落後了王大學士一步,也跳了下去。
這時,皇上已經來到了近前,向下看了一眼。太后當即攔住他說,“皇上,您是一國之君,萬萬不可涉險。”
皇帝聞言止住了腳步,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衆人道,“朕曉得,我們就在這裡等着吧。”話落,喊道,“來人,下去十個內衛。”
“是。”有十名殿外守護的護衛應是,立即跳了下去。
葉昔跳下去之後,如蘇風暖和許雲初落下之時,被類似沙袋的東西打了幾次,之後落在了一處地方。他從望帝山出來後,傷勢至今也只是恢復了個四五成,如今被打得頭暈腦脹,還沒等他緩和過來站起身,他身上又砸下了兩個人,幾乎將他砸岔氣。
他又緩和半晌,扭頭一看,見是王大學士和葉家主,頓時無奈地說,“您二人怎麼也跟下來了?”話落,他側身,從地上爬起來,將二人扶了起來。
三人剛站穩,頓時如下餃子一般,“噗通噗通”地又掉下十名護衛。
葉昔也顧不得理會這些大內護衛被甩的暈暈漲漲的模樣,連忙打量四周,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的葉裳和林之孝。
因這座機關石室被冰層卡主,所以在機關開啓時,他們自然落不到石室裡,落在了石室外。
他當即跑過去,對二人問,“怎樣?”
葉裳扭頭瞅了葉昔一眼,也顧不得他身上有傷,對他道,“過來幫忙。”
葉昔來到近前,自然也看到了石門似乎被裡面的冰層卡主,南齊的氣候沒有燕北苦寒,自然是不會有這樣的冰層的。他立即想到了蘇風暖外溢的寒冰,面色大變,連忙走了過來,顫着手放在了林之孝的後背上。
王大學士和葉家主也急忙走來,王大學士沒有武功,見此也是乾着急,葉家主是有武功的,頓時放在了葉昔的後背上。
那些大內護衛從地上爬起來後,也連忙走了過來,一人接着一人地加疊起來,運功助葉裳。
國丈跑得氣喘吁吁,來到之後,便看到了這樣的情形,他臉色變得煞白無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頓時老淚縱橫,“天要亡我國丈府啊。”
王大學士也白着臉,看着石門被推開,一寸一寸厚厚的冰層現出,整個石室都是幾尺厚的冰層,隱約透過門打開的空隙,似乎可以看到裡面被冰封了兩個人,他顫着身子,也幾乎忍不住落淚。
這樣的境地,怕是二人被凍死在了這冰封裡,如今早已經沒命了。
他一直以來雖然嘴上嫌棄蘇風暖沒有規矩,不懂禮數,沒有半點兒女兒家的樣子,但心裡卻是覺得他能有這樣的外孫子,實在是驕傲得緊。論天下女子,連十二年前已故的容安王妃和北周的大長公主都算上,也不及他外孫女的本事。
天下女子難望她項背。
一個女子保衛燕北,攻打西境,讓全天下的人摒除了禮數教條,對她紛紛稱讚,名揚天下,便值得人敬重。
對於這個外孫女,他也是真真正正的打心底喜愛。
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也如國丈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雖然不至於如國丈一般哀聲慟哭,但也是老淚縱橫。
葉裳鐵青着臉,衆人的幫助下,一寸寸地挪動着這處被寒冰卡主的石門,心中卻是異常地平靜。
冰層雖然厚重,蘇風暖和許雲初還是在石門被觸動開關的第一時間便知道了,二人頓時驚喜地對看一眼。許雲初道,“是葉世子,終於等來了他。”
因蘇風暖費了好一番功力在冰棺內將自己和許雲初被冰封住的身子化解開,又運功幫助許雲初結凍了他身體被凍住的奇經八脈,如今早已經沒了力氣,便只能靠在許雲初的懷裡,有氣無力地向外看了一眼說,“好像還有林之孝。”
許雲初透過冰棺看着石門僅僅開了一個縫隙露出的影像,低聲說,“是他。”
二人被關了許久,又被冰封住許久,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和功力支撐,如今說話都有氣無力。所以聲音極小,僅能供二人聽見。
外面的葉裳和林之孝自然是聽不到的。
不多時,二人看到了葉昔,又看到了葉家主,以及一衆的府衛。最清晰的是聽到了國丈的哀嚎,十分悽慘和淒厲。
蘇風暖聽着,不由得感慨,對許雲初說,“國丈對你的確是從心裡愛護。”
許雲初心下觸動,“嗯”了一聲,眼眶有些紅,說,“爺爺有時候雖然固執,做派強硬,但卻是十分愛護我,是一個很好的長輩。”
蘇風暖道,“我好像也聽到我外公的哭聲了?莫不是幻覺吧?”
許雲初細聽了一下,搖頭,“應該不是,是王大人的聲音,只不過我爺爺的哭聲太大,他的聲音被我爺爺的聲音給蓋住了。”
蘇風暖頓時笑了,“這個老頭子,往日裡嫌棄我嫌棄得不行,知道我死了,竟然這麼沒出息的哭。若不是親耳聽到,我是不相信的。”
許雲初也低笑,“王大人面冷心熱,對你自然是極好的,你在燕北和西境打仗時,王大人時常跑戶部和兵部,就怕後勤供應出問題,耽擱了你。”
蘇風暖笑着點頭,“以後我不氣他了。”
許雲初不再說話。
蘇風暖也不再說話,側着身子,看着葉裳,隨着石門漸漸地一寸一寸艱難地被推開,她看到了葉裳的臉,她想告訴他,他沒事兒,不着急,讓他慢些,可惜,身體損耗太大,已經調動不了傳音入密了。
許雲初看着葉裳,似乎也知道蘇風暖所思所想,試着調動傳音入密,發現也不能透出冰棺外,他道,“我的傳音入密也傳不出去,早先你我能傳音,大概是距離得太近吧。”
蘇風暖“嗯”了一聲,道,“這寒冰是望帝山的至寒之氣凝聚而成,除了望帝山的功法,穿不透。我雖然教給了你望帝山調試內息的功法,但沒教給你傳音之術,望帝山的傳音之術,能千里傳音,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會,可惜,我如今沒辦生起半絲力氣,調動不了內息了。”
許雲初聞言道,“這樣的話,我們只能等着了。”
蘇風暖點點頭。
葉裳和林之孝等人足足耗時半個時辰,才徹底地將石門打開。
石門打開後,葉家主以及一衆大內侍衛都跌坐到了地上,累得大口大口地喘氣。
葉裳臉色發白,看着眼前一副塞滿了整個石室的冰棺,他輕輕擡手,放在了冰棺上,手觸及冰層,寒涼入骨。
林之孝面色也十分蒼白,站在葉裳身邊,看着厚厚的冰層裡面隱約地躺着兩個人,一時間覺得,她就這樣死了,他多年以來因她而跳動的心似乎也跟着死了。
葉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冰棺,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揮開林之孝,對葉裳怒道,“我不相信小丫頭已經死了,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