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平仁坐在辦公椅上,神情呆滯地看着他一手建立的殿堂轟然倒塌。
濁重的足音跫響,恰到好處地引領着衆人的心率,心受壓迫而無端生出迷惘的感覺,卻排斥不了。
依舊是一襲濃黑的影子,在角落裡。
“歸老弟,怎麼不請你老哥到裡面坐坐。”
“老鬼,你**了七個好弟子。”歸平仁顫抖着站起,只在那時讓人覺得他只是個平凡的老頭,在家中的等到了清晨一起去散步遛鳥的朋友,正在打着招呼。
“謬讚。”影子微微一晃。
歸平仁竟無聲無息地站在了影子的面前。
“從前有個男孩,經常去找同父異母的妹妹玩,有一天,他趁父親不在,**了他的妹妹,並暗中發誓要照顧他的妹妹一生,後來男孩長成了男人,和他的妹妹有了一個女兒,然而在他女兒八歲那年,他強姦了他的女兒……”
歸平仁雙膝跪地,如一灘軟泥,汗如雨下。
“後來,他把他女兒的靈魂封印在他兒子體內……”
暮吟微覺不妙,感覺到羽的身體輕顫起來。
“他還姦淫了他的侄女,把她扔到海里……”
歸平仁擡起頭,眼空洞。
“他還誘姦他嫂子在網上賣淫,他是常客,在巫山雲雨中指點她如何守家持業。”
歸平仁的腰挺得比值,似乎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昂首挺胸過,他的嘴角甚至流露出笑意:從來,我都是我哥哥的影子,我不比他差,爲什麼一切都是他的,哼,我也能做我自己的主角。
“哈哈哈。”歸平仁站直了身,“歸府是我一手創造的,只有我才能毀滅它,我比我哥哥多了個毀滅權……嗚哈哈嗚哈……”
黑色的掌移上了歸平仁的頭部,他帶着他不再做影子的得意死去,雙眼盍上。
“就讓你的兒子和侄女來安葬你。”
羽如行屍走肉般跪倒在歸平仁的屍身旁。
黛問道:那個假的歸平仁是誰,師父?
緋上前,拍案拍黛的肩,緋不必多作解釋,一切都明瞭。
暮吟轉身向外跑去,無心留意殘局,影子適時地擋住去路。
“去救那個女孩?”
“她怎麼了。”暮吟桀驁地擡起頭,沛然的自負充盈於胸。
“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去救一個人,那個女孩和緋,你救誰。”像是慈父在詢問兒子喜歡誰,語氣裡沒有深不可測的意味,影子坦然地將一個難題擺在暮吟的面前。
“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考慮。”
“不必如此,我會救她。”暮吟的眼中拼湊出屏緗的樣子,被眼波一遍遍地揉皺。
暮吟捂着右胸跪倒在地:弟子懇求,師父能夠,寬恕緋她,有其苦衷。
暮吟鄭重地低下頭,在青石上留下淺淺的血痕。
“好小子,兩個都想救,還拐彎抹角。”
“弟子甘受懲罰。”緋的聲音裡充滿哀傷,卻表現得毫不在意。
影子一擺袖:你去救那個女孩,緋隨我回去,銀別忘了帶她來見我,不錯的一個女孩。
緋從暮吟的身邊昂然走過,影子裡不帶一絲溫度和眷念,消失在拐角處。
空曠的大廳裡只剩下一個人,和一堆濁重的正待腐爛的聲音。
暮吟沉聲道:閣下何人。
風度翩翩的儒雅少年出現在路的盡頭,本應陽光朝氣的臉蒙着淡淡的哀愁。
“換上這身乾淨衣服,帶屏緗走吧。”少年的臉部輪廓在腐塵中漸漸清晰。
暮吟霍然站直身,在腐屍遍地的空間裡,享受着男人間的對話。
“我和堂姐、妹妹會好好整理一切的,可能不會再回去了,屏緗就拜託你了。”少年說得認真,卻像是在是、囑咐後事。
“你父親他,爲我所殺,你可以憑,真正本事,找我復仇。”暮吟微挑眉,坦言相告。
“我是想殺了你,讓另一個你可以多爲屏緗考慮,你難道不能放棄你的職業嗎?剛纔,你選擇了屏緗,我很高興。我向屏緗求過婚,她說她在等一個人。”歸次浩變得語無倫次起來,一直都在爲屏緗着想。
“你更適合。”
歸次浩狠了狠心,轉身:屏緗在一個你可以找到她的地方。
鬱悒的少年大踏步離去,淚無聲墜落。
“我沒有清洗那個女孩的記憶,好好生活,活出自己的精彩,黛在前邊有話要跟你說。”羽少了那份清逸出塵的味道,雙眼深陷,失去靈動的色澤。
暮吟輕輕走過她的身邊,舉起手像兄弟般拍拍她的肩:我來之前,隨心抽得,塔羅牌塔。
“塔?”羽失聲地重複道,肩頭傳給暮吟一絲顫抖,“塔是一個強制性的結束,也是一個新的開始,要有很強的自我反省意識,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暮吟的指尖還封存着一絲震顫:理解就好,可我害死……
“不要說了,我懂,他罪有應得。”羽正視着暮吟,“難道你不覺得這一切似乎太過湊巧,像是冥冥中真的有人在控制。我感覺自己好無助,像只木偶。是他,一定是他……”
暮吟沒有接着說下去的意思,緊走幾步:面對廢墟,重在勇氣。
轉身消失的樓道口。
“銀師兄好厲害哦,竟能夠知道亦櫻和懵懂小魚是同一個人,我就是懵懂小魚,他媽的,又錯殺了,嗚嗚。”唯一一個笑得出來的恐怕就是黛了,換了一身衣服站在暮吟的面前,黛肆無忌憚地嬌笑着,連罵人的話都說得甜美動聽,真令人忍不住去揭開她的面罩。
暮吟借她的話略微撥開了心頭的陰霾,畢竟,錯殺了歸平成,他也有份。
“銀師兄,下次還找你合作噢。”她的胡攪蠻纏下藏着很深很深的深意,眼睛嗚咽着,淚流往心裡。
“好好活着,不要失望。”
布偶從暮吟的面前晃過。
暮吟回過神來時,商已突兀地站在樓梯口,擺弄着布偶的衣服,布偶空洞的眼盯着暮吟。
“八劫主人。”
“但願還有和你作對手的時候,我學到很多。”商的嘴脣沒動,布偶的雙手抱拳作長揖。
“腹語出話。”暮吟一語道破,走過商身旁時,“我會破解,八劫之謎。”
“我很期待,你是怎麼懷疑到我的。”
“我不確定,你假扮誰。種種證據,都指向你。”暮吟一直沒有放棄對八劫之謎的追查,只是可能的證據都隨博物館沉入海底,“古有五音,東方七宿。”
這個認識是很偶然的,暮吟發現琴聲殺人中古音爲商,另有人擺出了東方蒼龍七宿,因此聯想到了死亡訊息,直指一 個“商”字,當時他本能地想到師兄商。
“後會有期。”布偶變魔術般舉起兩個“8”字。
一陣煙霧中,商已不見。
暮吟走下樓。
“歸平仁的屍體,那一千萬。”角的措辭更爲簡練。
暮吟正想知道角給緋的藥中有什麼成分,他一陣子感到精力充沛,一時又感到提不起力氣:“這事算了,你那顆藥,什麼成分。”
角咳嗽起來,未老先衰:那是使人不斷變強的藥,會折損壽命、摧殘心智。
難怪總覺得特別難受,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麼所謂的活命藥丸,角強悍的表面下竟是靠這種東西來維持,暮吟完全沒有想到,他只是低聲道:給你忠告,少吃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