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婆們的名分問題,把楊霖愁得死去活來差點連家都不敢回,他手下那一大票足智多謀的大臣們也是無計可施,可偏偏對於裴矩來說,根本就不算個事。
不過裴矩不歸楊霖管,而且又不是他娶媳婦,憑啥白給楊霖出主意?
“襄城公主的事包在我身上了,還有宇文化及,我保證把他的腦袋扯下來給你當球踢!”
裴距神態肅然的起身拱手爲謝,然後又笑眯眯的座下一言不發了。
這老東西開頭明明還不當回事的口口聲聲說什麼“此事何足爲慮”,這回咋又不吭聲了?楊霖是個急性子,要不是有求於人,而且所求之事對他太過重大,否則早就跳起來把這個跟他打啞謎的老傢伙連打帶踹,把他的一把老骨頭給拆散了。
即便如此他也有些按捺不住了,正要出言不遜,無意間瞅見裴矩貌似跟個沒事人似的端然穩坐,還手捋長鬚裝出一副老神在在的鬼樣子,可是那捋須的右手怎麼看起來那麼怪異?拇指在其餘四指上滑來滑去,看起來像是在……數錢?
楊霖恍然大悟——原來天下烏鴉一般黑不分古今中外,乾點啥事都得拿錢開路,連暗號都是一毛一樣滴……
能拿錢解決的事那就不叫事……雖然楊霖還是十分肉疼,但是爲了他的終身幸福也只能挨宰。於是他回頭吩咐了幾句,沒一會兒工夫便有親兵端上來一個錦盒,輕輕的放在了裴矩身前的几案上。
老裴也不客氣,渾不在意的打開了錦盒,然後他的眼睛就直了。
這是當初楊霖初佔東都、把滿城勳貴搶劫了個遍的時候,從那個死鬼、金紫光祿大夫段達家抄來的一對玉璧。據說這玩意是姑臧段氏的傳家至寶,在尋常人眼裡都價值萬金,更別提對老裴這種閱遍各種宮廷御寶的行家了,簡直就是無價之寶,就算在他們河東裴氏這種頂級士族家裡也不多見,豈能還不動心?
老裴手捧玉璧細細把玩,眼神還直勾勾的盯在上邊死活收不回來,哈喇子都快淌了一地。楊霖等得不耐煩了,上前兩步就想把玉璧搶走,不過這會兒工夫,老裴就算把命搭上去,也不能讓他得了逞。
“楊將軍何須焦急,不過小事一樁又有何難,且讓老夫再賞玩片刻……”
“老裴我可警告你,這東西早就被我大舅哥看上了,你再顯擺被他奪去了我可不管!”
“呵呵,那好那好,老夫就先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老裴一聽這話就有點慌,他哪知道楊霖的大舅哥有一堆,看上這對玉璧的其實是長孫無忌,他還以爲是李建成——河東老李家可不是昔日任人搓弄的慫包了,老裴現在還真惹不起。所以他趕緊把玉璧收好,這纔好整以暇的對楊霖說道:
“將軍可知漢趙昭武皇帝劉聰否?”
“不知!”
老裴攢了一肚子的嗑讓楊霖面不改色的一句“不知”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給憋死。老裴連喘了兩口粗氣,尋思了半天還是接不上話茬,只好換了個容易的問題繼續問道:
“那將軍可知前朝宣帝宇文贇否?”
“還是不知!”
“咳咳咳……”
老裴這回一口氣真的沒上來,差點一頭栽到地上,臉紅脖子粗的猛烈的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一邊還伸手顫巍巍的指着楊霖,要不是這小子一臉無辜而且純真的癡呆表情,老裴肯定覺得自己被耍了。
劉聰,漢趙開國皇帝、也是掀起五胡亂華開篇的匈奴人劉淵第四子,在位期間親手滅掉西晉,俘殺晉懷帝及晉愍帝,乃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只要念過幾天書的就沒個不知道。好吧,就算劉聰死了快三百年知不知道他無所謂,那宇文贇呢?這位可是才掛了三十多年,而且楊堅就是因爲宇文贇無道昏聵使得大周國勢衰微,才得以在他死後篡位登基建立大隋的。這位爺實在太有名,尤其是他那些荒淫暴虐的八卦軼事連村野匹夫都盡人皆知,楊霖這個正牌弘農楊氏子弟會沒聽說過?難道他是個外星人?
要不是看在玉璧的份上,老裴就算不跳起來大罵楊霖不學無術也得拂袖而走。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失去了跟他扯淡的興致,於是只是簡單的告訴他,劉聰曾立上、左、右三後,此爲“三後並立”,後來嫌不過癮又立了一箇中皇后,而宇文贇更牛,人家曾“五後並立”。
老裴的意思很簡單,禮法歸禮法,權力歸權力。如果權力小於禮法,那你就老老實實的按規矩來,如果你手中的權力大於禮法了,那你就可以創造規矩,讓禮法聽你的!
“老裴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吶!嘖嘖,我看老房老杜都不如你呀,要不你別走了,留下來跟我幹吧!”
“呵呵,老夫多謝將軍擡愛,更不敢推辭,只要將軍能說服陛下,老夫便厚顏在將軍麾下吃碗白飯罷了!”
“嘿嘿,老裴你這話說的可不地道,明白的說看不上我這個山寨貨得了唄!不過無所謂,你這份人情我認了,改天我請你吃飯哈!”
楊霖自以爲卸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美滋滋的繼續他的遊說大業。不過世上就沒有不漏風的牆,尤其是他家的牆,別說漏風了,簡直就是形容虛設,沒一會兒工夫他用一對價值連城的玉璧從裴矩那裡換來的主意就該知道不該知道的全知道了。這下子有人又喜又憂,有人義憤填膺,有人喜出望外,還有人氣的半死……
又喜又憂的大體是楊霖的四個準老婆,義憤填膺的是一直覬覦那對玉璧的長孫無忌,這些人先不管。先說喜出望外的,居然是通過滎陽一戰成功打入楊霖核心決策層、還沒等楊霖象徵性的跟皇帝打報告便以太傅自居的老鄭鄭元壽。楊霖這下可以順利娶媳婦了,老鄭跟着美得屁顛屁顛的是咋回事?別人看得莫名其妙,可是他的族弟鄭善果心裡可是明鏡似的。話說這位小鄭可是個人精,當初楊霖在滎陽城欠了鄭家老大的人情,爲了還債大肆封賞,把他大舅哥長孫無忌的國令之位許給了小鄭。可是等小鄭搞明白楊霖跟長孫的關係之後,立馬英明的對國令之位堅辭不受,轉而從大權獨攬的國相房玄齡名下討來了一個民部侍郎當,弄得楊霖好大的一頓過意不去。不過對於老謀深算的小鄭來說,讓楊霖繼續記着他的人情可比當個不怎麼值錢的山寨官有價值的多。
如此精明的小鄭怎麼能讓老鄭這麼早就掀了自家的底牌,連忙上前把他攔住。可是小鄭也就能攔得住老鄭,可有的人他就不敢攔,也不想攔。
比如說房玄齡和杜如晦,這老哥倆差點沒被楊霖給氣死:裴矩這分明是包藏禍心,劉聰和宇文贇那是什麼玩意?昏君!暴君!亡國之君!!而且還是不通禮法的胡人蠻子!!!也只有這樣的熊玩意兒才能幹出這種混賬事,裴矩教唆楊霖跟這倆貨學那還有個好?
雖然經過一年多的相處,他們已經習慣了楊霖時而精似鬼時而蠢如豬,不是他坑人就是被人坑,反正就沒有正常的時候。不過這回這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劉聰和宇文贇這樣的奇葩事蹟別說他們這樣的飽學之士了,連村野鄙夫都津津樂道,如果能夠效仿他們哪有不告訴楊霖的道理?裴矩挖下了一個連傻子都不肯跳的大坑,楊霖怎麼就乖乖跳下去了,難道這貨又在憋着什麼壞?
老房和老杜亂髮了一頓脾氣之後又覺得事有蹊蹺,便聯袂去找楊霖打算跟他說道說道,等他們找到他時,發現這貨正在口沫飛濺的往死裡忽悠柴孝和,而且看起來挺正常的。
楊霖摸清了李淵的底牌,下一個要搞定的自然是他的另一個老丈人。不過相比於李建成,柴孝和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柴孝和首先關心的也是他家主公閨女的名分問題。不過相較於較真的李建成,柴孝和更像是例行公事,楊霖稍加安撫之後,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方面。
“我家主公奉天子明詔討伐翟讓、宇文化及等逆賊,如今陳兵琅琊,戰事一觸即發。自我家主公豎義幟、興義兵之後,長樂王、羅大總管、樑王、杜總管等紛紛響應,翟逆失道寡助,幾近窮途,不知王上對此有何看法?”
“老柴,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官話,我就問你一句,我老丈人是拿定主意要跟翟讓拼個你死我活了唄?”
“翟逆倒行逆施,我主與其不共戴天……”
“說人話!”
“呃……打是一定要打的。”
“那要是幹掉了翟讓,瓦崗咋辦,我老丈人都想要點啥,我又能得到啥?”
“王上所言大謬!所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你再廢話信不信我把你攆出東都去?”
“你!好好好……翟逆既去,我主自當爲瓦崗之主,翟逆所竊取之東郡、濟陰、東平、濟北、魯郡等瓦崗故地,亦應按陛下討逆詔所示爲我主所有。若王上響應我主出兵相助,則我主願以潁川、淮安兩郡爲酬。”
“瞭解!不過你不是教我做君子嘛,所以具體出不出兵、咋個出兵法、又是如何分贓的我不管,君子恥於言利嘛!這些破事你去找……正好老房和老杜來啦,你們仨談,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滾!”
房杜柴三人異口同聲的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