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十五歲的無塵, 已然一位翩翩美少男。他黑髮如墨,膚白勝雪,柔嫩的紅脣抿成剛毅的線條, 吊入雲鬢的鳳眼裡是不可預測的深沉, 白衣更顯他的冷冽。

他像極了他的父親, 卻又不同。谷映塵是狐媚多情的, 而他剛冷無心, 如果說這樣一副可魅惑世人的容貌長在谷映塵臉上是媚如狐仙,那較之無塵就是冷如修羅——冷到如妖如魔。

腳邊突然滾來一團雪白的絨球,小傢伙蹭着無塵的腳撒了一會兒, 見主人沒反映便開始扯咬主人的衣襬。

無塵一把拎起小雪球,與其亮如星辰的眼相對。上次爹爹送來一幅山水墨畫, 好些日子他纔看出畫作一角淡不可見的一個人影, 思量着他是想告訴他要學會隱忍, 要學會隱藏自己。

這回呢?一隻雪獒。

雪獒產於伏羲國境內的無極山脈,是極其古老珍貴的神獸。它被毛長而厚重, 耐寒冷,能在冰雪中安然入睡。雪獒性格剛毅,四肢健壯,擅於奔跑,動如豹尾, 搏鬥助攻, 強勁兇猛, 力大如虎, 兇狠勁鬥, 使人望而生畏。成年雪獒壯如牛、吼如獅、剛柔兼備,能解主人之意, 可以鬥敗三條惡狼,可以使金錢豹甘拜下風,被成爲“神犬”,也是世界上唯一敢與猛獸搏鬥的犬類。雪獒護領地,護食物,善攻擊,對陌生人有強烈敵意,人工飼養的雪獒對主人極爲親熱。

雪獒已不常見,更不論這種通體雪白,無絲毫雜色的獒犬。小雪獒的母親是野生獒犬,這種品種上佳的純種雪獒成年後鬃毛茂密如雄獅,前胸寬闊,目光炯炯有神,含蓄而深邃。無極山脈的嚴酷環境賦予了雪獒一種粗獷、剽悍美、剛毅的心理承受能力,同時也賦予雪獒王者的氣質,高貴、典雅、沉穩、勇敢。

爹爹想通過雪獒,告訴他什麼?

王者之氣?還是,他此刻的處境就像野外危機四伏的雪獒。

小犬長久被拎在半空中,掙扎着要落地。尖銳的前爪打在無塵手背上,留下五條刺眼的血痕。

被扔在地上的雪獒似通人性,黑亮的小眼睛中有關懷與內疚。

也許,爹爹還想告訴他,再親近的夥伴有時也會爲了某些原因出手傷人。

“小王爺……”風吟軒盯着無塵流血的手,手中拿着金創藥。

無塵點點頭,轉身走到圓桌旁。

“風吟軒。”

“是。”

“你知道父王和爹爹之間的事?”金創藥灑在傷口上有一絲絲的刺痛,但無塵的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

“是。”風吟軒收起藥瓶,恭敬地站在一旁。

“說說。”無塵站起,臉上的表情完全不似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

敞開的窗對着偌大的花園,園中美婦款款而行,眉宇間似有愁思。

“小王爺想知道什麼?”

“爹爹他,快樂嗎?”他是想問,爲何他所見的爹爹永遠笑得那麼哀傷。

“王爺與勿離二人,是非對錯我等述不清。只是,屬下這輩子都忘不了斷天崖這個地方。”風吟軒稍稍低頭。

“斷天崖啊,在離宮嗎?”無塵輕應。

“種滿白梅的斷天崖,王爺與勿離時常抱着酒罈豪飲,醉得不省人事。王爺喜歡撫弄勿離的發,那個時候的勿離就像……小貓……”風吟軒也像陷入了回憶。“屬下自小在王爺身邊伺候,從未見過王爺那般開懷過,還有勿離,我從不知道會有一個人的笑容能讓天地失色。”

“我也沒見過。”無塵的視線越過花園,投向遠山。相隔千山萬水,他甚至沒能在爹爹最失意的時候陪在他身邊。

“王爺被奸人所害,勿離躲在斷天崖不願見任何人,整整一個月,我們甚至以爲他從此站不起來了,再見他時,他已白了三千烏絲。最後夕夫人抱着小王爺上了斷天崖,勿離才稍稍振作一些。王爺葬在斷天崖,是勿離親手埋葬的,還有那塊墓碑,墓碑上刻着‘生死不棄’四字,那日我和月娘陪着他從日出一直站到夕陽西下,終不見他刻下隻字片語。彼時他還有淚,是血淚,月娘生怕他哭瞎了雙眼,哭着哀求他……”見背對着他的主子沒有一絲反應,風吟軒深深地吸了口氣。“勿離對天起過誓,要以紀氏王朝爲王爺殉葬,他確實做到了,而往後的事情小王爺比屬下更清楚。”

他不曾參與過的崢嶸歲月……

藏在心口的一隻小小護身符,那是離家時孃親給他的。只是沒有人會知道,護身符內的珍寶——那是他從家裡唯一帶走的東西——爹爹反覆謄寫的詩文,那首詩沒有韻律毫無規範。

指間青絲斬清風

紅塵幻影盈盈笑意

莫道一夜白了少年頭

來時路

不堪回首不堪留

吾笑風雲獨步天涯

當年夢初醒

卻甘畫地爲牢

飲不盡幾多殤情

“我與父王,像嗎?”

“像極。”風吟軒點頭。

是嗎?小時候,爹爹時常抱着他低低地吟唱一句小詩:不如笑歸紅塵去,共我飛花攜滿袖。印象中,好像從某一天開始,爹爹突然就不敢再直視他了,原來……

無塵緩緩笑起,冷冽的眼神稍見一絲溫暖。

炎兮疾步而來,房內詭異的氣氛讓他一怔。他跪地請安後直道。“小王爺,千日國援軍已到,主帥爲李碩安。”

“李碩安?”無塵面無表情地看向炎兮。

千日國的人,蕭氏、李氏,都是他想毀滅的對象。十多年前爹爹爲父王顛覆了西樓江山,現在,輪到他了。

“地獄無門,他倒偏偏闖進來。”

一隻通體雪白的信鴿停在窗格上,羽翼揚起的微不可見的風霎時衝散了房內凝重的肅殺之氣。小雪獒倏地進入戰鬥狀態,低吠着緊緊盯住獵物。

無塵解下信鴿腳上的小竹筒,將信鴿交給風吟軒。

信來自遙遠的伏羲國,信上的文字如細小的螞蟻,密密麻麻爬滿一張小小的信紙,信的內容無非就是一些生活瑣事與感受——不輕易相信任何關於桑勿離的以訛傳訛,承歡不算頻繁的來信,是他確切瞭解爹爹現在狀況的唯一途徑。

細細讀完,信紙被無塵收進衣襟。“告訴孃親,爹爹一切都好。”

“是。”風吟軒應道。

駱天涯凝神看着埋首覈對賬本的齊顏,捂在手中的茶水早已冰涼。

年少時他浪跡天涯,桀驁不馴,亦從來不甘平庸,所以他領着三十二騎出現在戰場。他向來追求轟轟烈烈的人生,原以爲他的愛情也該如此,可是眼前這個人卻讓他甘於平淡。

他經歷過生死一線,可卻並未嘗試過齊顏那種只是爲了活下去而面對的絕望和痛苦。他與他,開始與一段看似荒謬的交易,縱然最終沒人喊停,但也沒人開口說愛。

似乎他們更像是相守的夥伴——他們不曾愛得驚天動地,像他與谷映塵那樣;也不曾愛得隱晦艱澀,像他與齊嚴那般。

齊顏說過,世間諸事無所謂對錯,只有悔與不悔。若悔了,即便天下人皆認爲是對的,也輸了。他說他後悔毫無原則地對齊嚴妥協,他還說那次他離開前最後一次去找了齊嚴,齊嚴吻了他,那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也是最後一次。

駱天涯不知道谷映塵逝時齊顏是何反應,只是齊嚴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沉默着。

他們平平淡淡,可他知道,對這段關係,齊顏不悔,他能從齊顏無時無刻追隨着他的目光中看出來。

細水長流,歲月漫若流沙,他不得不去相信滴水穿石的力量。如果說谷映塵用生命換來他的永世愛戀,齊嚴用十五年時間爲他設下彌天陷阱,那麼他就是用十年的時間佈下天羅地網,用最輕柔但最堅韌的力道攻陷了他。

他們仍然不開口說愛,仍然平淡如水,可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甜蜜與默契卻每每讓他忍不住心神盪漾。

他得到了他,而且擁有他。比起那二人,他纔是最終的勝利者不是?

不,應該是,齊顏完全擁有了他……

很多年後,駱天涯才明瞭,不是齊顏不願說愛,不是他倔強,也不是他猶豫,其實他在等他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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